卯时,天光未明。
宣京的街道上已经早早的响起了热闹的锣鼓声。
听着热闹的程度,百姓们闭着眼睛都知道一定是哪位大人物的婚事。
只有达官显贵,才会这般铺张浪费的环城十里,当初夜王成婚便是如此。
与今日不同的是,夜王成亲那日,百姓们显得比一对新人更加激动。
天光不亮,便已经站了满满一街道,所为的,便是一睹北宁战神的姿容。
而今日,宣京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冷清。
夜景焕立于马上,眼光淡淡的扫过黎明夜色中一派清冷的宣京街道。
他成婚的这件事说来也是一桩丑闻,不宜大操大办,真正的成婚典礼该有的程序也一切从简。
只是,唯独送亲这一趟流程,是夜景焕执意要留下的。
不知道的,或许觉得是夜景焕不想过于亏待了北宁公主。
但知道的,只是因为送亲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一定会经过夜王府。
但这一切,对于巴雅尔而言不重要。
掀起大红盖头,看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巴雅尔只是缓缓勾起了唇角,露出几分无奈笑意。
为了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她只能留在这异国他乡,嫁给一个见过不到三面的人……
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三见……便与他奠定了终生。
“公主。”
身旁的侍女送来了成亲要用的婚鞋,巴雅尔常年生活在草原之上,尺寸相较于辽国姑娘而言并不常见。
因此昨日还刻意单独定做了一双,此刻才赶上吉时送了过来。
“古娜,你放下吧,我自己穿。”
古娜,是她从北宁带来的侍女,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
与其说是侍女,倒不如说是姐妹。
北宁没有辽国那么深的尊卑概念,在巴雅尔看来,大家都是一起生活长大的朋友。
巴雅尔从古娜手中接过绣鞋,放在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好奇的神色像是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却只有古娜知道,巴雅尔不愿意将刀锋对准受苦多年终于归来的哥哥,便宁可将自己置身于樊笼之间。
只求远在北宁的父老乡亲们在两位哥哥的带领下过上安宁祥和的生活。
王权面前,所谓的亲情早已化作齑粉。
“巴雅尔,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你甚至不知道安王爱不爱你。”
古娜说着,担忧的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其实,相较于巴雅尔,古娜更会察言观色。
北宁女子少有的细腻,在这个女子身上凸显的淋漓尽致。
而巴雅尔心里十分清楚。
安王娶她,更多的是因为那夜的丑闻。
说什么爱不爱……
谁又会爱上一个见过不到三面,认识不到三天的女人呢。
“古娜,这不重要。”
巴雅尔说着,抬起脚来,将喜鞋套在脚上。
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并不十分合脚的绣鞋,也仿佛未来的生活化作了脚上的绣鞋,将她未来的一切可能尽数封锁在方寸之间。
她还是更热爱在北宁的时候,大家可以光着脚放牛,可以穿着草鞋肆意奔跑……
当时的生活哪怕不是最好的,却是她最享受也最向往的。
“人活一世,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嫁给自己的爱人。”
她这话说着,情绪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经陈仓烂谷且众人皆知的论调。
只是没想过终有一日,戏文中的生活,忽然变成了自己的人生。
流程并非严格按照辽国成婚典礼来举行,因此巴雅尔甚至还有许多发呆的时间……
只见她将下颌轻轻搁在膝盖之上,双眸愣愣出神的看着自己的双脚,描摹着绣鞋上精致的双凤花纹。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月清音和夜北冥的容颜。
“不过,夜王和夜王妃真的很幸运,可以和自己相爱的人厮守终生。”
她话音落地,始终站在一旁的古娜却也微微沉下了眼眸。
确实,夜王的婚事在辽国被奉为佳话。
虽然夜北冥这个名字在北宁令人闻风丧胆,是以才获得了阿勒萨拉这个在北宁独属于他的称呼。
但不得不承认……
如果是作为辽国的子民,夜北冥是备受爱戴的不败战神。
对内,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好男人。
谁不希望和自己的真心爱人共度余生呢?
如果说不羡慕,那都是假的……
寂静的喜房内,两个人对坐沉默无言。
心里翻涌的惊涛骇浪,终究要在枯燥的樊笼生活中一日日磨平。
思及此,巴雅尔忽然笑了笑。
见她抬起眼眸看向古娜,眼底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一派喜悦和阳光。
“好了古娜,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都开心些。”
“以后我们就是半个辽国人了,想想那些重任和血海深仇都可以放下,其实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她说着伸出手,握住了床边古娜的柔荑。
“古娜,咱们受够了马背上风吹雨打回到家里担惊受怕的生活了,这是好事,开心些吧。”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成婚的流程如期进行。
唯独来到夜王府门前时,宛如天光凝滞。
天色微清,整片街道上还残留着清浅的天蓝光影。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敲锣打鼓缓缓到来,隔着老远看着夜王府一反常态紧闭的大门,立于马上一身喜服的夜景焕却不由得狠狠皱起眉头……
他策马缓缓驶与送亲的队伍一旁,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夜王府大门的方向。
可是眼看着送亲的队伍过去了大半,门前,却连出来看热闹的下人都不见半个……
夜王府今日是不是太冷清了。
是月清音不敢见他吗?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