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带了人摇摇晃晃地到了明懿堂,明蓁避而不见,他就一直敲门,大有明蓁不给他开门,他就不停下的意思。
李长要引他回去,他偏不肯走,手下敲得越发用力,口中念念有词:“昭昭,是朕。朕来了,昭昭。”
扣门声扰人,殿内忽传来哭声,竟是予洐醒了。玄凌手下动作一顿,明蓁忙哄了予洐继续睡。
玄凌站在门外,明蓁遣了春风来见他:“奴婢参见皇上。皇上恕罪,二皇子近日着了凉,娘娘忙着照顾他,若是怠慢了,还请皇上恕罪。”
玄凌一听,忙要进去,醉意都散了几分:“予洐病了?怎么回事?殿内伺候的奴才都是怎么当差的?!”
春风俯身屈了屈膝:“白日殿内闷热,晚上的时候又骤然凉快起来。殿中伺候的奴才晨起开了窗,晚上忘了合上,这才让二皇子着了凉。娘娘已命奴婢请了徐太医来看过,开了几剂药。”
太医徐昌言是常年伴在太平行宫,照料明蓁和予洐的,他是玄凌亲自指给他们母子的。
玄凌进门,明蓁侧坐在床上,正在哄予洐睡觉。眼见予洐迷迷糊糊地又要睡去,明蓁才掀了帘子走出来,走到外间给玄凌行礼,神色冷淡:“皇上吉祥。”
玄凌伸手拉了她起来:“予洐病了,你怎么不遣人来告诉朕呢?”
明蓁垂眸:“扶荔殿歌舞升平,皇上自有后宫嫔妃随侍在侧,臣妾与予洐人微言轻,哪敢搅了皇上的兴致。”
这话说的,便是十足的气话了。
玄凌下意识伸手想拉她进怀,又想起自己满身酒气,硬生生顿住了,他道:“前些时候是朕不好,可你那般语气,朕也是一时恼了。你气也气过了,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明蓁没说话。
玄凌叹了口气:“昭昭,纯元是朕的元配妻子,她自进宫为后,对朕一向体贴入微,这么些年,朕对她有怀念也是人之常情。可你扪心自问,自你入宫以来,朕待你,难道会比纯元差吗?那年你小产失子,出了永宁宫便对朕说,你想要个孩子。朕许了你,那三个月里,除了你,朕便再也没有召过旁人侍寝。满宫的嫔妃皆知,朕最疼的便是你。朕待你的心意如何,你当真不知道吗?”1
明蓁有些动容,这诚然是实话。
三月独宠,她才有了予洐。玄凌是记挂纯元皇后,可他待夏明蓁,又哪里比不得纯元皇后?纵使身在太平行宫,内务府也时时体贴着送东西来。每年换季的春衣冬衣,都是时下最新的缎子。予洐今年五岁,早到了该启蒙的年纪,她不肯回去,他便遣了夫子来教予洐读书识字。他是帝王,坐拥天下,后宫佳丽三千,可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对别的女子大为赞赏。他记得她的生辰,每年六月十二,都有贺礼从紫奥城来。不是厚赏金银珠宝,盒子里有时候是玉如意,有时候是同心结。他待她,确实已是世间女子都及不上的好。
可她当他是夫君,他对她好,她便想贪求更多。年少绮梦,一腔情深——许是她苛求得太多了吧。
明蓁抬眸看他:“明郎待昭昭的好,昭昭都知道。只是于昭昭而言,明郎不是天子,是夫君。昭昭渴求心心相印,渴求两心相依,可于明郎而言,臣妾却只是昭妃……”
玄凌一愣,自明蓁入宫起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她将他当做夫君,而非天子。她一直是那么理智,纵使二人琴瑟和鸣的时候,他也感觉自己抓不住她。同样是将他当做夫君,甄婕妤渴望情深义重,明蓁却只求知音之情。她太过理智,甚至于,从来都不敢将他当做夫君去爱。可如今,她说他是她的夫君。
喜悦和激动一时间涌上了玄凌的心头,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酒意明明已经散了大半,此刻却犹觉得自己醉的不轻。他说:“昭昭之心意,玄凌定视之珍宝,此生不负。我许不了你皇后之位,但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妻。”
玄凌没有再自称朕,他说‘我’,他说明蓁是他的妻。
明蓁以为自己早就不再期望帝王真心了,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错了。她恍然大悟,原来她还是期望的。那她,是不是也应该理解他?朱宜修害她腹中之子,但她没有证据。空口无凭的,玄凌即便相信了她要拿朱宜修问罪,太后和前朝众臣也不会答应的。他是天子,是一国之君,但他却并非随心所欲。1
——自那日以后,明蓁和玄凌的隔阂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昭妃复出,恩宠更胜过从前,满宫嫔妃心里暗暗咬牙,醋坛子打翻了一坛又一坛,只有欣贵嫔心里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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