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待玄凌说出那句“原来庄生思慕蝴蝶”,明蓁的脸色瞬间便变了。
玄清只是淡淡一笑,状似随口一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的——皇兄以为如何?”
玄凌饮下一杯酒:“你自幼读史论文,父皇总说你别有心裁,哪里需要来问朕?”说着,他看甄容华,“你对诗书极通,你以为如何?”
甄容华刚要说话,就见明蓁猛地放下了酒杯,对玄凌道:“臣妾瞧着六王和甄容华聊起庄子,不由得也想参与一二。还请皇上勿怪。”
玄凌挑眉:“昭妃,你尽管说便是了。”
“是。”明蓁看向玄清,“本宫前些时候,读了个故事,还请六王指教一二。”
玄清不明所以:“昭妃娘娘请说便是。”
“元明时期的宗教宝卷上有个故事,叫做《庄子试妻》。庄子跟随神仙师父修仙未成既回家,在途中遇见观音菩萨变化的年轻寡妇扇坟。询之始知为其夫生前曾嘱其在坟头土干后改嫁。庄子助其扇干。回家后对其妻田氏说知,田氏斥此女急于改嫁丑行。庄子想试田氏,即诈作死去,却化作年轻之楚国王孙来吊丧。楚王孙风流调悦,田氏竟欲嫁之。临合否时,“楚工孙”突然患病,需人脑医治。田氏劈棺取脑,庄子复活,田氏羞而自隘,庄子被观音菩萨点化得道。”明蓁双眸露出冷意,“六王以为,田氏的做法可不可取?”
甄容华霎时间面色惨白,玄清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自然、是不可取的。”
明蓁又问:“本宫前些时候看《老子》,读到一句话,它说‘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本宫学识浅薄,左右思量此话为何意。后来发现,想来不过也是‘人贵有自知之明’七个字。六王和甄容华既谈起庄子,那敢问六王,老庄之学的道家思想,难道是叫人强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玄清面容难看,玄凌见状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淡:“玄清,昭妃问你话呢。”他不是傻子,一听明蓁这么说,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管是那日御苑戏水,还是桐花台中独处,他们两个在他的后宫就如此肆无忌惮,当真是半分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玄清额间冷汗津津,道:“小王才疏学浅,怕是不能告知昭妃娘娘了。昭妃娘娘出身清贵,想来文采不会在小王之下的。”
明蓁一笑:“那甄容华呢?”她看向甄容华,“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不管是谁先招惹谁的,蝴蝶会走,美梦会醒,不管梦中如何,也不会成为现实,更不能成为现实,不是吗?”
甄容华的手心皆是汗渍,她勉强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昭妃娘娘说的是。”
玄凌有些不耐,面上却是分毫不显:“成了,你回去吧。”
甄容华起身,身子晃了晃,她跪下行礼:“是。”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众人都知道玄凌这是不悦了,甄容华怕是要失宠了。
皇后见状打圆场道:“后宫之中,论才当属昭妃第一。夏家的女儿,果真是不一般。”
“皇后谬赞。”明蓁笑了笑,却没有多少喜色。
家宴结束后嫔妃依次散去。玄凌独宿于仪元殿中,明日初一,等待他的是繁琐的祭天之礼和阖宫拜见太后的礼仪。临走之前,他握了明蓁的手:“朕先送你回去。”
明蓁伸手拉住他,和他一起踏出殿外:“昭昭还以为明郎会生昭昭的气。方才那么多人,昭昭怕是让六王下不来台了。”
玄凌冷笑一声:“他们在背后做那些事,也从不曾顾念着朕的面子。甄氏当真是越发不懂事了。可见甄远道教女无方。”
明蓁伸手晃了晃他的手:“皇上莫气,左右还没将事情闹大。依昭昭看,甄容华未必已经犯下了大错,不过是……”
玄凌止住了她的话头:“朕从前觉得她像纯元,如今看来,样貌是像,可她的心却是和纯元一点都不一样。”他幽幽叹了句,“是朕眼拙了。”
“明郎……”明蓁一时有些心绪复杂,她停下了脚步,“无论如何,昭昭会一直陪着明郎的。”
玄凌心下感动,亦停下脚步,将她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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