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众人哪个不是人精?听明蓁这么说了,便知她是执意要为平阳王妃讨回公道了。太后神色更冷,语气生硬,道:“好哇,昭皇贵妃不愧是昭皇贵妃,果真是了不得了。照你的意思,莫不是要平阳王也像你那没用的妹妹一样,遇到点不痛不痒的小事就悬梁自尽?她这是胁迫谁呢?以王妃之身,犯七出之罪第六,依哀家看,玄汾就该休了她,以免夏氏女横行后宅!”1
所谓七出者,乃无子、淫泆、不事姑舅、口舌、盗窃、妒忌、恶疾。太后此言,不仅是在说夏明曦没有容人之量,更是一同诋毁了夏家所有女儿的闺誉,不可谓不诛心!
“太后此言,恕臣妾不敢苟同。”明蓁心中冷笑,面上却还是一派恭敬的神色,“自臣妾的妹妹嫁入平阳王府,一直宽和御下、处事公允。王妃之贤,府中众人自有体会。我夏家女儿历来清白,在家中受父母教导,时刻不敢松懈。如今九王眼见王妃悬梁,却不许府医为其医治,更是将担心胞姐才前来探望的妻弟拒之门外,如此行径,又有何可取之处?”
太后:“照你的话,这事是怪平阳王喽?”此事到底是谁之过,众人自然心知肚明。可太后辈分高,地位又尊崇,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执意颠倒黑白,谁也拿她没办法。
明蓁垂眸道:“臣妾不敢。九王身份尊贵,臣妾只是深宫妇人,不敢置喙九王行事。只是天下万民皆为皇上的子民,九王的是非,自有皇上定夺。旁人自是不好越俎代庖的。”她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在暗讽太后多管闲事了。她的地位低于太后,奈何太后不得,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玄凌了。
太后听了她的话,果然大怒,她明晃晃地讽刺明蓁道:“纵使是平阳王意欲给甄氏正妃的体面又怎么了?难道你还要责怪他因为心上人而厌弃正妻吗?”她指着明蓁道,“你看看你自己,昭皇贵妃,皇贵妃!皇帝又何尝不是为了你厌弃皇后?你自己都如此行事,又怎可责怪甄氏?她会以罪臣之女之身意图凌驾于正妻之上,不都是和你学的吗?既有你带头,全天下的女子都争相效仿,只盼着自己能将夫君的心收拢于掌心,连正妻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你妹妹会受此苦,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好姐姐!”
明蓁觉得太后真不可理喻!二者岂可混为一谈!甄玉娆本是罪臣之女,却不顾体统,明知平阳王已有正妃,却仍与他勾|搭|成|奸,且夏明曦自嫁给平阳王以来,一直都小心谨慎,对待两位太妃也从来孝顺,并无过错,如此可谓是无妄之灾。而明蓁,她所渴望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真的要说她有所图谋,那她图谋的也只是玄凌心中的妻子的位置,而非皇后之位。且朱宜修本就犯了滔天大罪,害死纯元皇后和皇子不提,还害得明蓁小产,又诬陷明蓁毒害予漓……更不需提那些因她而枉死的妃嫔和孩子,她这般罪过,如何可母仪天下?!只她朱氏的命,旁人的命便不是命吗!
明蓁看着太后的脸,忽然觉得她很陌生。那些从前的温情和疼惜,那个视她为亲生骨肉的慈祥的长辈,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若是当初的夏明蓁,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她小产之后对她照拂有加,在她身居太平行宫时常常过问,在她言语失格之后仍不予责罚的太后,如今竟是成了这宫中最厌恶她,最想要她死的人。
从前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看对方什么都好,可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底线,那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纵使从前那般厚爱,纵使是自己闺中密友的女儿,如今也不过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如鲠在喉,让她食不下咽,只想将其除之而后快。
殿中一时安静,玄凌踏步入内,正是听到了太后的那番话,皱眉道:“母后,皇贵妃不是甄氏,朕也不是老九。母后此言,实在太过了。”他将跪在地上的明蓁扶起来,对着太后道,“甄氏不知廉耻,害得平阳王妃受此灾祸,玄汾治家不严、持身不正,不罚则不足以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顺陈贤太妃生性软和,历来将玄汾视作自己的命,闻言便大哭起来,竟是跪在了明蓁面前:“昭皇贵妃,算是哀家求你了,玄汾本是无心之失啊!若是皇帝和皇贵妃执意要怪罪,那便怪哀家吧,都是哀家教子无方,这才叫他被人蛊惑了去!”顺陈贤太妃不乏有倚老卖老的意思。她说这话的意思,竟是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甄玉娆身上。但明蓁知道,甄玉娆不过是个推手,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出在玄汾身上。
明蓁伸手将她扶起,见她执意不起,便也跪了下去,对着她道:“太妃娘娘言重了,若是平阳王真的问心无愧,又哪会有责罚呢?孰是孰非皆由皇上裁决,我等不过是深宫妇人,还是莫要插手才是。”
顺陈贤太妃仍想说话,玄凌先一步打断:“太妃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他对着太后微微躬身,全了礼数,道,“既然无事,儿臣便先带着皇贵妃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母后。”语罢,就牵着明蓁的手,走出了颐宁宫。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