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连绵无尽地下着,自元宵夜宴到今日,绵延半月,日日都有雪子纷纷,潮湿而黏腻。1
德妃来的时候,欣睿夫人正伸手用黄铜挑子拨一拨暖炉的火势大小,顺手扔了几片青翠竹叶进去。
德妃被人服侍着脱下鹤氅,对着明蓁和欣睿夫人道:“外头倒是冷的紧,我都不敢带存希来同澹雅玩儿了。”
“存希都是大姑娘了,和澹雅的年岁差的也大,哪是一起玩啊,不过是带着妹妹罢了。”明蓁引她坐在自己和欣睿夫人身侧,“若是真要论起来,存希的年岁还比云霏大些呢,如今云霏的终身大事定了,也该轮到存希了。”
“她同云霏可不一样。”说到这个,德妃不由得苦笑。恭定帝姬虽非她亲女,被送到她身边之时也已经记事,但毕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指望了,小女孩突遭大难,懂事得叫人心疼,自然是让她十分怜惜的。德妃伸手烤着火,道,“眼下年关刚过,听说是边境不安稳呢,皇上这几日都在仪元殿忙着呢,只怕是难和啊。”
“谈不和便打。”欣睿夫人性子急躁,当即道,“咱们是□□上国,我泱泱大周,难道还怕它一个小小的蛮夷不成。”
德妃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话虽这么说,可若是能和谈,谁又愿意打仗呢?况且只是一个存希……她甚至,都不是皇上的亲生女儿。”用一个公主远嫁便能消弭了的兵戈之祸,皇上又怎么会选择牺牲大周的兵力呢?况且牺牲的周存希,只不过是皇上的一个义女。这样划算的买卖,如何肯不做呢?
“自大周建国以来,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又岂止是宗室之女?”明蓁也有些愁绪,淡淡道,“太|祖的高阳帝姬,先帝的明成帝姬……甚至连嫡出的公主,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更遑论周存希了。
三人一时无话,红罗炭“毕剥毕剥”地烧着,偶尔扬起一星半点火星,那微弱的声音衬得殿内愈加静如积水,连窗外落雪着地的绵绵声响亦清晰可闻。
入夜的时候,玄凌来了,也未叫人通禀。明蓁坐在榻上,望着烛火出神,竟连他来了也不知晓。他给明蓁搭上一件披风,才道:“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连我来了也瞧不见。”
明蓁回神,下意识对着他温婉一笑:“只是想着淑和的婚事已是定下了,恭定、温仪、予洐也该想看来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倒也慌乱。”
“你做事素来细心,又有德妃和欣睿夫人帮衬你,不必担忧。若是事事都要你忧心,那宫里的这么多人岂不是都成了摆设?”他握住了明蓁的手,“恭定的婚事,我自有打算,温仪亦可再缓一缓,倒是予洐。他是我们的孩子,如今年岁也到了。予漓也不过比他年长一些,都已经娶妻了,他也不能被兄长落得太远。我想着,文阁老的孙女不错,素有佳名,又有予洐和文阁老的师徒情分在,也是良缘。昭昭以为呢?”
明蓁:“若是昭昭不曾记错的话,明郎说的文小姐,应该是闺名菁华,在家中行三的那一位吧。”
“不错,正是她。”玄凌点了点头,“文三是文家唯一的嫡出女儿,是文老先生亲自启蒙的,素来知书达理,亦通音律,又工书画,棋艺也是上佳,方方面面都是最适合予洐的女子了。日后与予洐相互扶持,我们也不必担忧二人过得不顺心。”
“明郎选的人,昭昭自然放心。”明蓁自然知道文家清贵,文老先生桃李满天下,文三小姐亦是京中有名的大家闺秀。有这样的姻亲在,无疑是捏着了天下读书人的嘴,对予洐的助力,自不必多说。
语罢,玄凌又似想起了什么,道:“我记得你有个侄女,与予洐的年岁差不多。”他蹙着眉,似是有些为难,“夏家和文家各有各的好,倒是一时难以选择了。”文家扎根京中,树大根深,在世家学子中颇有威望;夏家祖籍江南,名声清贵,寒门子弟无不心向往之。而夏夕颜比之文菁华更有优势的一点是,她是夏家嫡长女,是夏明蓁的亲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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