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再次被推开,打断了顺妃对皇后的折磨。一袭鹅黄色的衣裙缓缓靠近,手中端着一碗汤药:“顺妃姐姐耽误了太久了,太后都心急了呢。”
顺妃偏头看去,只见那人越靠越近,她坐直了身子:“你怎么来了?不留在颐宁宫中照料太后和你的儿子吗?”
定贵嫔服身一礼,将药碗端得稳稳当当的:“太后命臣妾前来看望顺妃姐姐。”她端着药上前,“将死之人,又如何值得姐姐多费口舌呢?”她秀美的面容不改分毫,在烛火下却显得那样可怕,“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同太后娘娘复命吧。她老人家怕是等急了呢。”
顺妃冷眼看着定贵嫔一把捏住皇后的下颚,干脆利落地将一整碗药灌了下去:“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定贵嫔,看来皇后和本宫都小瞧了你。我们终究不如太后眼清目明啊。”
“顺妃姐姐折煞妹妹了。太后之圣明,姐姐不是最清楚的吗?”定贵嫔只羞涩地笑着,对皇后柔声道,“皇后娘娘别害怕。您这一胎怕是不太好生呢。顺妃姐姐与您玩笑呢,这一碗药,只是催产的。您莫要害怕才是。”催产是不假,可对母体有没有别的损害,那便不知道了。
皇后被呛得一直咳嗽。很快便有产婆进殿来为她接生,而顺妃和定贵嫔则缓步走出了产房。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顺妃缓声道:“外头情况如何?”
“太后娘娘深谋远虑,宫中一切大安。”定贵嫔恭敬地回答她道,“顺妃姐姐放心便是。”依旧是那副温婉和静的样子,可谁也不敢忽视了她。
“今日之事,你和你的兄长功劳甚大,太后素来公正御下,该有的奖赏是不会少了你们的。”顺妃淡淡道。定贵嫔的长兄是宫中羽林军的统领,今日能这般安静,离不了他的出力。这本是先帝为皇上精挑细选的助力,却不料,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听顺妃说起自家兄长,定贵嫔的笑容才真心了许多:“顺妃姐姐言重了。奖赏不奖赏的,倒是其次。太后娘娘是女中尧舜,泽被万民,臣妾和兄长能有幸入太后的眼,才是吴家满门的荣耀呢。”
“定贵嫔这张嘴啊,可似是抹了蜜一般。”顺妃嗤笑了一声,“这些表忠心的话,你还是当面同太后说吧。”她端坐于榻上,听着产房之中传来的痛呼声,愈发惬意,“想来郑妩若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吧。可见小人得志,猖狂得了一时,也猖狂不了一世。”
郑皇后是小人得志,可顺妃又如何不是?先前那么多时候,皇后都将她压得抬不起头来。若非是太后出手收拾了皇后,顺妃今日又如何能对着皇后大放厥词?定贵嫔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意,随后很快便收敛了,她缓步走近顺妃,坐在她下首:“敦妃姐姐在仪元殿照料着皇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你担心她?”顺妃倒是看得清楚明白,“咱们这些人里头,除了早去的肃宁贤妃,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你且看着吧,文菁华的本事,可大着呢。”
听了她的话,定贵嫔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而这厢,敦妃守在仪元殿,静静地坐在内殿中看着昏迷不醒的予洐。
仪元殿并没有太医守着,只有几个药童。这一难,予洐只能靠自己熬过去。若是他醒来之后,肯放弃郑皇后,再向太后好好认错,看在母子一场的份上,太后说不定还能放过他一次。可惜,予洐终究是没有抓住这次机会。
慢慢悠悠转醒的时候,予洐依旧感觉昏昏沉沉的。他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却马上开口询问道:“皇后……皇后如何了?”
“皇后娘娘一切安好,皇上不必忧心。”敦妃心下一沉,心知予洐算是不中用了,语气便愈发淡漠,事到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太后,而予洐,早就指望不上了。既已经是太后的人,那对一个注定输给太后的皇帝,便没有什么面子情可言了。她依旧端端正正地坐着,对予洐喊着“阿妩”的模样视而不见。直到外头有人轻轻推门进来,恭敬地对她道:“禀敦妃娘娘,太后遣人来问,皇上如何了?”
那人天生一副笑脸,穿着内侍的衣裳,神色带着些许谄媚。敦妃饶有兴致地看他:“本宫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薛公公。你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啊,说是心腹也不为过,如今也肯背主了吗?”
薛全压低了身子,腆笑道:“娘娘说笑了。奴才身在紫奥城中,自然是,谁为紫奥城之主,奴才便是谁的奴才。奴才虽是个阉人,却也知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太后娘娘母仪天下,才是奴才唯一的主子。”
“你倒是乖觉。”敦妃笑了一声,道,“你且去禀报太后,就说皇上醒来,第一句问的,便是郑皇后的安危。”顿了顿,她犹嫌不够,又道,“皇上心中忧心郑皇后,刚醒来便要闹着去寻皇后呢。可他身子虚,气力不济,现下又昏过去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去看床榻上刚刚转醒的予洐一眼。
薛全得了她的话,下意识抬头去看床榻上的君主,不料却撞上了敦妃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一个激灵,连忙低头:“是。”语罢,他很快便躬身退了下去。
听得殿门缓缓合上的声音,敦妃终于转头去看予洐,他神色迷离,似乎还是意识不清的样子。她也不凑上前去,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那目光,并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夫君,好像那只是一个陌生人。半晌,她幽幽叹气,却又似在幸灾乐祸:“皇上啊皇上,纵使你为一国之君,如今还不是一样众叛亲离?可见这红颜祸水,是真的会……”她变了语气,变得十分阴恻恻的,“害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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