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王都,景相府。
丞相景渊下朝回家,见景翊外出,出声叫道:“外出?”
“父亲,孩儿进宫去。”景翊对着景相拜了一拜,恐父亲多想,补道:“是陛下召孩儿去的。”
“只要不是去找那已经有了婚约的公主,你去哪里为父都不会置喙。”
“婚约”二字刺的景翊心中一痛,景相走到他面前,“听说你近日与圣女走的有些近?”
“只是兴趣相投,谈得来而已。”
“我看圣女端庄秀丽,与你年龄相仿,若是聊得来不妨多结交结交。”景相亲自动手替自家儿子理了理衣襟,“总之,切勿怠慢了人家姑娘。”
景翊能将心思从桓长明身上转到别的姑娘身上,景相求之不得。
景翊也不知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没有,顺从的点头后,才离开。
景相纵然关心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但景翊与曲素柔近来同出同进的关系,绝非空穴来风,就连离王都有所耳闻。
离王念着曲素柔和桓钧天青梅竹马,本来有心撮合他们二人,但如今依着曲素柔和景翊的亲近,证明是他看走了眼。
看来这圣女和他的皇长子并无男女之情,不过景翊是他离国第一才子,才子配圣女,也算是一段佳话,离王也愿意成人之美。
“参见陛下。”景翊行礼道。
“平身吧。”
“谢陛下。”
离王细细打量景翊,更觉他和圣女般配,“孤听说你和圣女情投意合?”
景翊一愣,心思稍转,“微臣私事,不敢惊动陛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无需遮掩。”离王笑道:“孤只问你,若孤为你和圣女赐婚,你可愿意?”
景翊藏在袖下的双手克制不住的紧握成拳,面上却做出欣喜状,“微臣愿意!”
“圣女与我离国兴衰息息相关,你若娶了圣女,该当如何?”
“微臣自当对圣女无微不至,视作珍宝!”
“好!”离王对景翊的回答很满意,“来人,传孤旨意,孤要亲自为圣女和景翊公子赐婚!”
桓钧天这些时日一直在军营备兵,不日便要前往离国边境,与西夜国交战。
曲素柔躺在桓钧天的营帐里,看景翊买给她的话本消磨时光,翻了几页便觉无趣。
路翩翩留下一封信便带着桓长明求医去了,曲素柔作为大夫,对桓长明的病是不治之症这件事心里清楚得很。
可路翩翩性子又倔,若是找不到医治桓长明的方法,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回来。
见不着那榆木脑袋师弟,曲素柔心里还怪想的,抱着话本占着桓钧天的椅子唉声叹气。
“圣女……”一个士兵急急忙忙撩开帘子跑进来,见曲素柔姿势随意,连忙背过身体,“圣女赎罪!”
曲素柔赶忙理了理仪容坐好,“什么事?”
“回禀圣女,殿下让我来告诉圣女,符玺郎家的路公子已经回家了。”
“真的!”曲素柔也顾不上维持端庄仪态了,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追着士兵问,“他何时回来的?”
“就在半个时辰前。”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
“圣女,陛下有请。”离王身边的宫人言笑晏晏的走进来,“还请圣女随我回宫觐见。”
离王早不传召晚不传召,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召。
桓钧天恰在这时回到营帐,师姐弟对视了一眼,曲素柔在心内叹了口气,“有劳带路。”
桓钧天道:“晚些时候路府见。”
曲素柔道:“好。”
路仲听说自家儿子携九公主回府,替陛下加印了最后一道圣旨后,便匆匆忙忙赶回家。
来到路翩翩卧房门口,见自家儿子与九公主坐在床前,两人不知在谈些什么,有说有笑,景象颇为和睦。
路仲心中满意,缓步走进去,“微臣路仲,参加公主殿下。”
桓长明一惊,赶忙双手扶起路仲,“路大人不必如此,我委实算不上什么公主……”
“殿下切莫这般说……小儿有幸能与九公主缔结良缘,乃是我路家几世修来的福分!”
桓长明在离国王室的地位不过一介罪奴,就连民间百姓都对他嗤之以鼻,朝内的文武百官更不必说。
所有桓长明原以为自己和路翩翩的这桩婚事会剧增路仲对他的不满,可眼下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他吸了吸鼻子,墨蓝澄澈的眸子里落下泪来,“能和少言缔结婚约,才是长明此生之幸……”
路翩翩听师妹这么说,心头一热。
“公主与小儿情投意合,微臣深感欣慰,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路翩翩纳闷道:“父亲,另一喜为何?”
他与师妹结亲,至多算得上一喜。
路仲解释给他们听,“方才陛下亲自为圣女和丞相家的景翊公子赐婚,我去送的玉玺,圣旨这会儿应该快到丞相府了……”
没想到景翊动作如此之快,倒让桓长明有些低估了,他笑着道:“那可真是要恭喜曲师姐和——”
他话未说完,路翩翩便猛地冲出了房门。
“儿啊你去哪儿!”
桓长明眼皮一跳,也跟着追出去,“路大人不必担心,我去看看。”
“师兄!翩翩师兄!”桓长明一路往外追喊,路翩翩却连头也没回,走得急快。
路翩翩走出府邸大门,一辆马车停在路府大门,景翊从里面下来,第一眼便看到了出来追赶路翩翩的桓长明。
他顿觉心中不甘和思念都烟消云散,快速下了马车,欣喜地走向桓长明,“长……”
路翩翩伸手挡住他,他这才注意到路翩翩,“我来见长明是否安好,路公子你这是作何?”
才与师姐定下亲,如今又登门入室妄想染指他的师妹!
路翩翩竭力隐忍着怒气,“我有没有和你说过,离我师姐远远地?”
景翊本就因为路翩翩和桓长明的婚事,心下对路翩翩极为不满,眼下路翩翩又一个劲的阻挠他和桓长明,他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我和曲姑娘已有了婚约,陛下金口玉言,你无权插手。”
路翩翩忍无可忍,一拳砸向景翊的肚腹,景翊当即被揍的倒退几步,“你这个粗鲁狂悖之徒!竟敢当街对我行凶!”
“我路少言今日打的就是你!”
路翩翩又是一拳砸向景翊的脸,景翊一介书生,当即被打的口吐血沫,他随行的马夫见势不对立刻跑上来挡在景翊面前,“符玺郎家的少爷是吧?你连丞相府的少爷也敢打!你不要命了!”
“给我滚开!今日谁敢护他,我就一起将你们打废、打残!”
路翩翩推开那马夫,还要再对景翊下手,桓长明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师兄不要啊!”
“你对景翊有什么误会都是可以化解的,为何要动手?”
路翩翩性格一向温良,今日面对景翊为何如此暴戾,桓长明实在匪夷所思。
“长明,这就是你选的好夫婿?”景翊的男儿血性也被激了起来,一脚踹向路翩翩,“如此暴虐凶残之徒,今日敢当街打我,明日便会对你拳脚相向!”
路翩翩因着灵骨缺失,如同生了一场大病,此刻比常人还不如,没能躲开景翊这一脚,被踹的肚腹里翻涌,当即白了唇。
桓长明见状眯了眯眼,路翩翩甩开桓长明的手,双手一把拽住景翊的衣领按倒在地,对着景翊的头又是一拳,嘶声道:“马上退了和曲素柔的婚约,以后离她有多远就滚多远!否则我要你拿命来偿!”
景翊气笑了,对着后方的桓长明道:“长明,你听清楚了没有!枉你对他一片痴情,结果他心里半点没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曲师姐!”
“你这登徒子还有脸来污蔑我?”路翩翩气的双眼发红,“到底是谁刚被赐了婚约,就胆敢登门逾矩来看望我的未婚妻?”
“你枉为读书人,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路翩翩你粗鄙!”景翊何曾受过如此大辱,见挣不开路翩翩的压制,心一狠竟拿出了防身的匕首,对着路翩翩胳臂上就划了一刀,“给我滚开!”
路翩翩的手臂当即见了红,景翊还要再刺,桓长明猛地冲上来握住了他的手,“长明?”
路翩翩体内绷着的一股劲被这景翊突如其来的刺伤打破,只觉眼前视野一片花白,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桓长明忙从背后抱住路翩翩,见他手臂上伤口血流不止,瞪着景翊道:“谁让你伤他的?!”
景翊被马夫从地上扶起来,“是他无理取闹先动的手,如今你反倒来怪我?”
他面露苦笑,“公主殿下……你可是当真对他动了心?”
他为了桓长明,才去刻意接近的曲素柔和桓钧天,如今更是和曲素柔订下了婚约,而桓长明却为了一个路翩翩来质问他,让景翊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桓长明的眼神缓和了几分,“我只是为了大局。”
“我心中如何做想,你理应清楚。”
景翊听他这么说,心中的疑虑揣测便统统散去,“我只是来见你,你无事便好。我们走……”
景翊在马夫的搀扶下掉转离开。
路府的护卫都知晓景翊的背景,刚才二人动手时都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瞧着。
桓长明斜他们一眼,“都愣着干什么,还快去请大夫来,难道你们也不想要命了?!”
“是、是……”
桓钧天在军营里处理完公事后,夜已经深了。
所有士兵粮草皆已整装待发,不日便可出发前往边境。
他料想今夜去与师兄道别恐怕是来不及,只能明日清晨去见师兄一面,不曾想却听到路翩翩在路府门口与景翊斗殴的传言。
他不放心,还是来了路府,没惊动任何人,敛了气息来到路翩翩房门口敲了敲,来开门的却是桓长明。
“桓师兄?”
桓钧天对他点点头,“我听闻了师兄和景翊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师兄在屋内吗?”
桓长明开门让桓钧天进来,让他看到床上熟睡的路翩翩,“路师兄是因我才和景翊动手的。”
桓钧天压低了几分声量,“你和景翊之间,出了什么事?”
桓长明的眼眶霎时盈满了泪花,“不敢隐瞒桓师兄,景公子听闻我和翩翩师兄回了路府,便要来看望我。他来时正好被翩翩师兄撞见,师兄许是心中有些不痛快,便动了手……”
“是我师兄先动的手?”桓钧天有些不信。
“是……”桓长明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我从前住冷宫时,景公子对我有过照拂之恩,还有些……男女之情。”
师兄那般温良的性子,会主动对景翊出手,可见长明在师兄心中的位置。
“但我和翩翩师兄既然已经定下了婚约,长明往后心中便只有翩翩师兄一个人,断不会和旁人有任何的牵扯!”
桓长明将自己和景翊的关系撇的干净,桓钧天沉默许久,只问了一句,“你对我师兄,可是真心?”
桓长明含泪点头,“自是真心。”
“既是真心,以后便和景翊断了往来吧。”也恐他师兄再因此伤心难过。
“好……”
桓钧天走到师兄床边,看了片刻师兄的睡脸后,“明日我便要率军前往边境,走之前,我会向父王请旨,早日替你和师兄完婚。”
“那便多谢桓师兄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桓师兄虽有修为傍身,但还是要多加保重,我会和翩翩师兄一起等你凯旋回来……”
桓钧天收回视线,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桓长明,“等师兄醒后,你替我转告一声。”
“好。”
桓钧天离开后,猫儿从外面的树上跳进了房里,见桓长明坐在床边盯着路翩翩手臂上的伤口看,小声道:“桓钧天明日就走,你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桓长明没回话,猫儿跳到床上,“长明,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计划都在我掌握之中的感觉……真好。”
桓长明伸手按了按路翩翩的伤口,用了几分力,未愈合的伤口立时涌出血,浸红了白布。
闭上眼的路翩翩却毫无所察,仍旧昏睡。
“桓钧天对你可真是情深似海啊路翩翩。”桓长明漂亮的蓝瞳里浮现出轻蔑的笑意,“可惜,可惜……”
“他是朵烂桃花。”
“我顺手帮你拔了。”
猫儿在一旁见得此情此景,感觉到一阵古怪。路翩翩是因为曲素柔才和景翊大打出手,桓长明故意骗桓钧天,路翩翩是因为他才与景翊缠斗,是为了保证计划的实施。
如今看来似乎不止于此,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心机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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