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宫里的御医都被新登基的少年帝王搅的不得安生。
御医们胆战心惊的在殿外排着,也不知那龙床上到底躺着的是帝王的何许人也,竟然让整个太医院轮流进殿看诊。
桓长明坐在殿外的台阶上,手撑着前额,神情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一旁排着队进殿的御医们,明显的能感觉到少年帝王周身散发出的阴鸷气息,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不慎火上浇油,被拖下去砍了头。
禁军统领在巡逻中察觉到异常,并不知晓他们这位新帝发生了何事,如实禀告,“陛下,臣的下属在西门巡逻时发现了一只可疑的迎亲队伍,据队伍里的人说他们是符玺郎路仲家的仆人,前来王宫迎亲。证词是否属实还有待审问,臣已让人将这些人暂且收押,带来的迎亲聘礼也尽数收缴派人看管起来,现已放到前殿,还请陛下定夺。”
桓长明放下挡住前额的手,走下台阶。禁军统领为他引路,把他带到放置聘礼的地方,“陛下,这些便是了。”
每一个装着聘礼木箱的封口处,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桓长明撕掉其中一口木箱上的囍字,打开箱盖,露出了里面放置的整齐的红色被褥,上面还绣着鸳鸯戏水的纹样。
禁军统领见状连忙道:“是微臣疏忽,缴获这些箱子后没有立刻打开检查!臣立刻命人前来,仔细的查一查这些箱子里装的东西……”
桓长明反手合上这床令他感到碍眼的大喜被褥,“免了。”
“那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抬进国库里,充公。”
只听闻过有查抄罪臣财物充公的,没见过把别人家的迎亲聘礼给抬进国库的。
禁军统领腹诽,不敢忤逆陛下的意愿,领命照做。
给路翩翩看完诊后的御医们不敢私自离开,在殿外跪了一地。
等到桓长明折返回来之后,跪在最前的老御医回禀道:“陛下,那位公子是因为受了外伤加上气血亏损,才导致的昏迷。微臣已给他用了药,包扎了伤口,等那位公子歇息好了,自然会醒过来……”
这番说辞桓长明在之前那个庸医的口中也听到过,“那他为何会吐血?”
“乃是因为这位公子本就身体虚弱……加上受了刺激,急火攻心才会吐血。”
即将迎娶的女子是个男子,还被这个男子利用欺骗,祸及到了身边亲近的人,想来换成这世间任何的一个人,都会急火攻心,气急败坏。
把路翩翩逼到这一步的是桓长明他自己,怪不得旁人。
“如何救治?”
“按时服药,不再动气……应当会有好转。”
桓长明听罢挥袖让这些御医退下,自己重新回到殿内,发现木灵子站在床前一脸探究的打量路翩翩,“你在干什么?”
木灵子心中觉得古怪,他曾败在路翩翩手下,知晓路翩翩何其强大,如今却以一副病弱之姿昏迷,实在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我来给你个东西。”木灵子收回打量路翩翩的视线,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盒子,“明日你宴请群臣,用来镇压他们,应该能用上。”
桓长明上前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哪来的?”一看就不是凡间之物。
“琅虚让我带来的,说是有了它能抵御千军万马。”木灵子顿了顿,“连桓钧天说不定都能被它杀死。”
小妖王琅虚,此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桓长明一时之间还无法探究清楚。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木灵子化作数片竹叶散于夜风中,消失不见。
桓长明走到路翩翩床边坐下,发现路翩翩在睡梦之中,眉心都还紧蹙着。
他神色复杂的盯着路翩翩看了半晌,低声喃喃:“你为我做了这么多,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吗?如今你也应该站在我这边,不是吗……”
夜色长无尽,四下皆寂。
少年帝王只敢在黑暗中吐露的心意,似是无人在意。
路翩翩翌日醒来之时,已是日落黄昏了。
他摸了摸后背的伤口,第一次被自己修炼的剑气所伤的感觉,让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扫了眼殿内,发现宫门大开,周围也没有宫人看守和桓长明的影子,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路翩翩忍痛下床,走出殿内,不出意外的还是被那道诡异的阵法给挡了回来。他转而走到殿内的角落处,在心中感应自己的本命剑,只听一声清脆的鸣响,一道青光破窗而入,剑从路府回到了他手里。
他虽然没有了灵骨,但本命剑与他血脉相连的感应却依旧在。
路翩翩挥剑砍向角落,殿内涌起一股劲风,阵法被打破,发出破碎之音。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动静闹得太大,不敢再歇息,立刻从窗口跑了出去。
但时运不济,没跑出多远便被巡逻的禁军发现,“什么人?”
路翩翩加快步伐,转过一个拐角,和来人撞在了一起,他率先站起来,发现被他撞到的是景翊。
禁军就在身后,路翩翩灵机一动,用剑挟持了景翊。
“景大人!”禁军们立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景翊被路翩翩带着慢慢往后撤,“路翩翩,你想干什么?”
“借你性命一用,出了宫自会放了你。”
景翊眼尖,瞥到对面来人,立刻大喊道:“陛下!此处危险,不要过来!”
桓长明带着一支护卫匆匆赶来,看清路翩翩和景翊此时的状况,拧眉道:“路翩翩你想干什么?”
“陛下,他要挟持臣的性命出宫!让他离开就等于是放虎归山!”景翊表现的一番赤胆忠心,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纵使臣死于他的剑下,陛下也切不可放他离开!”
桓长明眉心皱的更紧,“路翩翩,看来孤昨日跟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下,还胆敢挟持孤的臣子逼孤就范?”
路翩翩把剑紧贴景翊的脖子,景翊霎时不敢再动。
路翩翩道:“我不是囚犯,你无权干涉我的去留。我最后说一次,让我走,不然我就杀了景……”
一根绳索从暗处飞出绑住了路翩翩,路翩翩的剑掉到了地上,禁军连忙上前把景翊拉开,抽出兵器将路翩翩团团包围。
“有没有什么大碍?”桓长明走到景翊面前询问。
景翊摇了摇头,“多亏陛下来的及时,臣无碍。”
路翩翩身上的绳子只要一挣扎就会捆的越紧,木灵子从树下缓缓落下,“你要是不想被这绳子捆的窒息而死,就别再动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封锁木灵子的剑阵秘语只有路翩翩一人知晓,不……还有桓长明。
路翩翩眼神冰冷的盯着桓长明,“是你把他放出来的!”
桓长明似是不屑回答路翩翩这个问题,下令道:“来人,把他带进来。”
宫宴进行到一半,让路翩翩突然搅乱,路翩翩被禁军带到殿前,看见四下坐的皆是大臣,殿中有一个浮台,上面放着一颗和稚童一样高的蛋。
蛋壳是淡金色,周身还有一圈白色的纹路,散发着金百相交的荧光。外表看上去倒是温和无害,路翩翩却从中嗅到了一股妖邪的气息。
景翊向桓长明施了一礼,“陛下,这龙蛋不论我们用水浸还是火烧皆无法使它破壳,不如让路公子来试试?”
桓长明坐在高处,眼神幽幽的转到路翩翩身上。
景翊继续道:“路公子学习过仙门法术,神通广大。想来一定比我们这些人更懂解决之法。”
桓长明示意木灵子,木灵子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一试。”
桓长明站起来,走到路翩翩面前,居高临下的道:“路翩翩,你若能有法子让这颗蛋破壳,孤便饶恕你私自逃离和挟持重臣的罪。”
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路翩翩在地上换了个打坐的姿势,背挺直如松,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找死!”桓长明气的怒目圆睁,“你是不是当真以为孤不敢杀你?”
“那你杀啊!”路翩翩眼神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我要是求饶一句,我就不叫路少言!”
“好啊……好!不亏是一身正气的仙门弟子,孤今日就成全你!”
桓长明怒火中烧,从地上捡起路翩翩的剑时失了方寸摸到了剑刃,划破了手掌,刺的他手往后一缩,冒出来的血液滴到了一旁的龙蛋上。
龙蛋周身霎时泛出一阵金光,只听咔擦一声,蛋中央裂开了一条缝隙。
蛋里的东西开始剧烈的撞击壳身想从里面出来,缝隙被它越撞越大碎成残片,一条通体白色长着金鳞片的幼龙从里面飞了出来,第一眼便看见了在它面前的路翩翩和桓长明。
幼龙冲着他们二人发出一声龙吟,声音之强让殿内众人振聋发聩。
景翊捂着耳朵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护驾!”
他的喊声似乎激怒了幼龙,发出的龙吟变得更为震撼,将门窗都震飞了出去。
禁军们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护住桓长明,桓长明和路翩翩离幼龙最近,受到的冲击也比旁人更大。
景翊抽出禁军的刀,勉力跑过去,一刀刺向幼龙的肚腹。
木灵子大喊:“景翊住手!”
但他的声音被龙吟声盖过,幼龙被景翊刺伤激怒,一个猛冲向景翊攻去。景翊慌不择路,一把拽起旁边的路翩翩挡到自己的面前,尖锐的龙爪一下子划破了路翩翩肩头的衣服,血花四溅。
幼龙的叫声瞬间停了下来,桓长明从景翊手里一把夺过路翩翩,怒斥景翊,“谁让你推他的!”
作者有话说:
桓长明这几章面对路翩翩,天天都气的要死,跟个疯子一样,感叹号明显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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