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素柔在囚车上闹了一遭,回程的一路上都被木灵子近身看押着,不给她一点闹事的机会。
木灵子坐在囚车边,见曲素柔一脸愤恨的盯着他,笑着道:“小姑娘生气,容易变老。”
曲素柔四肢被捆的紧紧的,嘴也被堵住了,只能用眼睛狠狠地剜他。
木灵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唉……被光顾着盯我了,有你二师弟在,你和桓钧天肯定不会死的。”
曲素柔的眼睛里显出疑惑,似乎想知道为什么。
木灵子故弄玄虚的道:“天机不可泄露啊……”
他不过是在情这个字上,看的比局中人透彻一些。
桓长明回朝,大臣们在城门口恭敬等候,都城内的百姓夹道盛迎。
对于百姓而言,新帝是谁都不重要,他们只在意新上任的帝王是否能带给他们富足安乐的生活。
而打败挑起战火的叛军,得胜归来的少年帝王,让他们免受了战火连天之苦,此刻已经在他们心中立了一道伟岸的形象。
一颗鸡蛋从人群中砸向囚车,正中桓钧天的的身体。他混沌的睁开眼,耳畔忽远忽近的传来百姓们的谩骂声。
“别再引发战争了!我们老百姓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天杀的国贼,就该被处死!”
“快拉去砍头!别再危害我们离国了!”
桓钧天的眼珠在眼眶里缓慢的转动,往日里明亮的双目此刻仿佛蒙上了尘,变得黯淡无光,丧失了生机。
他真的做错了吗?
烂掉的菜叶和臭掉的鸡蛋开始不停的砸向桓钧天,百姓直白粗暴的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同时也像是在用这种扭曲的方式告捷他,他真的做错了。
桓长明旗开得胜,用最直接的战争手段,奠定了他的王座。
朝野内外一时再无质疑的声音,唯新帝马首是瞻。
回到离王宫,木灵子将一个药瓶递给桓长明,“陛下。”
桓长明摇了摇瓶子,装在里面的药丸发出清脆的碰响,“退下吧。”
木灵子后退几步,又被桓长明叫住,“慢着。”
“陛下还有何吩咐?”
“木灵子,这段时日你为孤登基成事也做了许多,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木灵子顿了顿,答道:“只怕是我想要的,陛下给不了。”
“你想要兰隽?”
“是。”
“这又何难?”桓长明点头允准,“回去吧,稍后孤就让人把兰隽带到你的府上。”
木灵子诧异的看向桓长明,对方当初抢走兰隽就是为了牵制住他,眼下又怎会这么轻易的把兰隽还给他?加上桓长明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木灵子不得不多想。
“你难道不怕我拿了兰隽就走,不为你所用了?”
桓长明淡然道:“你是走是留,孤绝不干涉。”
木灵子心思稍转,桓长明如今帝位稳固,心腹大患桓钧天更是他刀俎上的鱼肉,他木灵子的用处已经不大了。桓长明主动开口放他离开,还能卖个顺水人情,让他们这场主仆情分落个平和的结局。
木灵子是个聪明人,了解到桓长明的用意后,朝桓长明拱手一拜,“谢陛下。”
待木灵子走后,桓长明摆驾后宫,远远地便看见自己的殿门口围了一堆宫人,正把欲往外逃走的路翩翩给拦下。
“路公子,陛下吩咐了,你不能踏出这里一步的!”
“路公子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奴才了,我们也都是听命行事啊……”
桓长明的步辇停到殿门口,他走下来挥退宫人,“让他走!”
宫人忙不迭退后,跪到地上向桓长明行礼,“参加陛下……”
路翩翩额头上的伤还没愈合,缠着布条,整个人形似枯槁。望向桓长明的眼却如寒霜般冰冷,只一眼,便撇开了视线。
他拖着病重的身体,一言不发的和桓长明擦肩而过。
桓长明意料之外的没有发怒,轻飘飘的道:“你可想好了,现在去了,见到的便只能是桓钧天毒发身亡的尸体。”
路翩翩脚下的步伐一顿,他转过身,面朝向桓长明,“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师弟?”
桓长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药瓶,执起路翩翩的手,把药瓶放进路翩翩的掌心里,“拿去。”
路翩翩从药瓶里倒出两颗白色的药丸,桓长明轻声细语的道:“只要你劝说桓钧天不再忤逆孤,这颗解药便是孤赏赐给他的。他的命,孤不要了。”
“真的?”
路翩翩眼光犹疑的看向桓长明,桓长明手指轻抚他额间的白布,“你都以死相逼了,难道孤真能看着你陪他一起去死?”
路翩翩毫不迟疑的拿起其中一颗药张嘴吞下,桓长明垂着眼睫,辨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你不相信我?”
路翩翩不说话,静静等待着体内的药效发作。
桓长明追问:“你为桓钧天以身试药,倘若我给你的真的是毒药,你真的甘心就这么为桓钧天死了?”
路翩翩缓声道:“我们一起长大,如果不能同生,一同赴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桓长明面上的镇定自若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陪桓钧天一起去死吧!”
说罢怒而甩袖,转身回殿。
路翩翩等了好半晌,吞服下的解药没有给他体内带来任何的不适后,他匆匆忙忙的跑到桓钧天被关押的地方。
桓钧天被单独关押了起来,看守他的是跟在桓长明身边的那条妖龙。
妖龙蜷缩在阴影里,粗长的身体盘在一起像座小山,此刻正在呼呼打盹。
路翩翩从护卫的手里拿过钥匙,打开了囚笼的门走进去,把昏迷的桓钧天托起来,给他喂下解药。
“师弟,这是解药,吃了它你身上的毒就能解了……”
桓钧天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路翩翩为他顺着背。桓钧天咳出一口黑血,意识慢慢回笼,看清来人是谁,“师兄,你来了。”
路翩翩见他清醒,连忙问道:“师弟,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桓钧天又接连吐出几口黑血,他伸手捂着自己的丹田处,眉毛不适的蹙在一起,“我感觉我的丹田里有火在烧,好像要把我的丹田焚烧掉……”
路翩翩闻言一愣,“那……那除了丹田,你其他地方还好吗?”
“只有丹田……”
桓钧天的丹田处仿佛生起了一道火幕盖起的屏障,他试着运用灵力调动丹田,那片火幕便猛地窜起来,阻隔了他的灵力,让他无法再靠近丹田一步。
“师兄,你给我吃的药……是从哪儿来的?”
“桓长明给我的。”路翩翩的嗓音都变得有些发抖,“我也吃了,但是我的丹田没有任何变化。”
桓钧天一下子便猜到路翩翩大概是被桓长明骗了,他强忍着不适,安慰路翩翩,“师兄,你为我求解药一定吃了很多苦。你放心……我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师兄……”
路翩翩抱住桓钧天,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肯定一直都在想办法救我和师姐。”
桓钧天面白如纸,唇角的血红的刺目,奄奄一息的靠在路翩翩怀里,眼底残留着一抹笑意,“是我辜负你们了,我输了……输给了桓长明……”
“你没有输!”路翩翩哽咽,“在我心里,你才是赢的那个人。”
桓钧天低笑出声,百姓的谩骂和质疑,这一刻在他心中好像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他安心的闭上眼,在师兄的怀里沉沉睡去。
路翩翩在囚笼里陪着桓钧天,一直到日落黄昏。妖龙睡醒,将庞大的头凑到囚笼前嗅了嗅路翩翩身上的气息,没发动攻击,打了个哈欠又继续蜷缩进阴影里睡去。
桓长明在殿中让人备了一桌菜,他犹记得在宗门时,曲拂衣极为爱吃,但路翩翩却没有格外钟爱的吃食,唯一夸过好吃的,还是他当时为了在宗门立足,讨好路翩翩做的一道甜食。
他在冷宫长大,幼时常常食不果腹,为了活下来什么东西都吃过。
后来年龄稍大一点,才知道什么是人吃的东西,偷跑到一些宫女给后妃开小灶的地方,依样画葫芦的学着做给自己吃。
不过他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屈尊降贵为路翩翩去下厨?他特意叮嘱御厨做了几道甜食,已然算是给足了路翩翩的脸面。
他坐在饭菜前一边想一边等,等到唇边不自禁扬起的弧度都消失不见了,路翩翩却还没回来。
不应如此。
按照他的计划,让路翩翩亲手给桓钧天喂下封了丹田的药,虽然能借此解了桓钧天身上的毒,但桓钧天身上那副令他忌惮的修为也化为了虚无,形同废人。
桓钧天自幼荣宠加身,如何能受得了如此大的打击?当即必定会和路翩翩撕破脸皮,对路翩翩恨之入骨,两人的师兄弟关系也就此到了头。
而路翩翩那般温和性子,势必会将桓钧天变为废人的责任归结在自己身上。
路翩翩一定会愧疚无比,余生都无法再面对桓钧天,也无颜再回宗门,这世间再也没有路翩翩可以容身之地——除了他桓长明的身侧。
他的身侧将会成为路翩翩唯一可以依靠和栖身的地方。
可是为何路翩翩还没回来?
难道是桓钧天那厮狗急跳墙,把怨怒全部发泄在了路翩翩身上?
依照那个蠢货的性子,说不定还真的会站在原地,任桓钧天打骂。
思及此,桓长明便有些坐不住了,“来人!”
殿外骤然下起了大雨,闪电撕破夜空,殿内的光线一时间被诡异的紫色所笼罩。
路翩翩浑身湿透的走进殿内,雨珠顺着他的发梢不断往下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他额头上的白布被尽数淋湿,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血混着雨珠滴湿了他的眉眼。
他站在殿门口,望着桓长明的眼神宛若一潭死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桓长明叫他这幅失落落魄的模样,料想事情一定按照他所想的发展。
他和颜悦色的走到路翩翩身边,体贴的拿出一方帕巾替路翩翩擦干脸上的雨水和血,“怎么淋着雨回来?也不知道让宫人替你撑把伞。”
路翩翩缄口不言,仿若傀儡一般任由他摆弄。
桓长明察觉到路翩翩的不对劲,思索片刻后,不顾路翩翩浑身湿透,张开手臂,轻柔的将路翩翩拥进怀里。
他把路翩翩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靠着,做出让路翩翩依赖他的姿态,柔声道:“往后孤的身侧,便是你唯一可以倚仗之地……”
路翩翩眸光失焦的望着虚空,片刻后,他嘶哑着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对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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