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承秋满口答应了下来。
“自然可以,不过请姑娘稍等,我与几位好友说一声。”
说罢他拱拱手,朝王晖那边走去。
云纱怕王晖等人瞧见自己,便赶紧背过身走进了视野盲区。
她轻轻敲了敲柜台,掌柜的抬起头:“何事?”
“我想见一见你们赵掌柜,不知他在不在?”
“赵掌柜在的,你找他有事?”
“自然是有事,您可以跟他说一声,就说我姓云,是杨白羽公子让我有话向他传达。”
“这样啊……那你等一下。”
…
赵掌柜急匆匆从后面那栋楼过来时,心里认为自己定是冤种,不知这小公子又想出什么耍弄人的招数来寻乐子。
跟上次脂月铺子一样,大热天让他跑那么远一趟,就为着让人问有没有什么什么炒蛋。
不过他在春熙楼工作很多年了,与杨家一家人都很熟悉,杨白羽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骄纵便骄纵些吧。
他走到前厅时,见到果然是那个姑娘,她正跟一位年轻男子行了行礼,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赵掌柜,我们又见面了。”云纱笑道。
赵掌柜拢了拢袖子,倒是没什么高兴的表情。
“小公子又让姑娘带什么话?”
身为春熙楼的大掌柜,他对杨府内宅的事也略知一二。
虽不知云纱已经离府,但知道她的少夫人身份实则并不被杨夫人认可,便对她也不甚在意,没以少夫人之礼相待。
云纱不在意这些,跟他示意了下站在远处的严承秋,严承秋正好一直看着这边,见状礼貌笑了下,云纱也回了个礼貌性假笑。
“小公子上次去邓园淋雨一事赵掌柜可知?”
“略知一二。”
“据我判断,与他有关。”
“这话你应该告诉夫人,夫人会报官的。”赵掌柜皱眉,“这是很严重的事,差点闹出人命来。”
“但我没有证据。”云纱两手一摊,“我有个办法惩罚他,但需要掌柜您配合,不管成与不成,您往我头上一推就是了,但希望您不要说是与邓园有关,因为杨白羽不希望这件事被说出来,若是杨夫人问起,您就说我跟他有仇,您不知情。”
赵掌柜看她的神情颇有些惊奇。
-
云纱走到严承秋身边道了个歉。
“实在抱歉严公子,耽误了一些时间。”
“无妨,姑娘不必多礼。”
云纱摇了摇头:“严公子,请原谅我擅自做主,方才我是趁着你去找友人时,同春熙楼掌柜问了声你们这桌花销银钱,我想,严公子既然以诚待我,我自然该回报些什么,好在我家境殷实,颇有些钱财,愿助公子请这一顿,公子不必拿普通花酿,喜欢什么好酒尽管叫上就是。”
严承秋表情从惊讶到震惊。
“姑娘……不必如此……”
云纱心里有些不屑。
她完全看得出来,严承秋嘴上拒绝,眼神中的心动却忍不住。
于是她笑了下,随手取出了一张百两银票:“区区些酒水钱,我还不放在眼里,公子愿与我分享邓园见闻,我也不愿让公子白白受累。”
严承秋的视线几次从银票上不经意掠过,在极力的克制下才忍住不看。
“既如此,那先多谢姑娘好意了。”
他连二次推辞都没有,便直接道谢了,然后去柜台同掌柜要了好些上好的酒菜,吩咐酒楼给王晖那桌送去,当然,是以他自己的名义。
说完之后,他才满脸笑容地回来。
“姑娘姓云,莫非是云氏米行的人?”
云纱道:“公子请二楼说话。”
春草一直看着下方的动静,见姑娘将严承秋带了上来,便赶紧收拾了一番,作出乖巧丫鬟的模样,侍立一侧,为二人伺候茶水。
云纱没有问太多,只旁敲侧击了一些那日邓园的事,可严承秋却顾左右而言他不愿仔细说他对杨白羽做了什么。
她便故意好奇地提起杨白羽:“杨公子?是那位少年天才吗?我曾听家中兄长提过一次,听说他三岁便能吟诗作对了。”
严承秋面带嘲讽。
“姑娘切莫信了这些荒唐言论,那杨家公子我见过,是个双腿残废之人,从五岁开始,便再无写出任何作品,若是仔细分析他的前作,其实不过是前人的拙劣模仿罢了,若真是天才,何至于十几年过去,却什么文章诗作都没有呢?”
云纱忍住胸中怒火,低头喝茶掩饰。
“……原来如此。”
“姑娘不知也正常,那些商人精明,惯会作势。”严承秋侃侃而谈,似乎忘了云纱跟他营造的商女身份。
云纱无心再聊,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再次道了谢,说天色已晚打算与侍女回去了。
严承秋见状忙问:“姑娘住在哪里,不如我送姑娘一程?”
“公子留步,我家里住的不远,外面车夫等着,我自己回去便是。”
云纱点头行礼,款款下了楼。
又故意去柜台走了一圈,仿佛是去结账了。
赵掌柜知道严承秋在看,也尽力配合着他的表演。
等云纱出了门,心跳才开始慢慢加速。
她拉着春草往闹市而去,璀璨灯火在眸中跳跃着。
“快跑快跑!”她忍不住大笑着。
春草跟着后面小跑,跑到人多的地方才停下来。
她拍了拍胸脯,一脸崇拜:“姑娘,你唬人的本事可真厉害,我看那个严公子被姑娘迷得晕头转向的,什么话也不怀疑。”
云纱也有些激动,笑了几声。
“今晚过后,他怕是要视我为蛇蝎了。”
严承秋这边,云纱走后仍有些回味无穷,不禁为自身魅力感到自信不已。
但严谨起见,他特意去了柜台问了一声。
“方才那位姑娘结账了吗?”
赵掌柜道:“没有,她说你们文人雅士大抵风流,酒喝一夜才能尽欢,便留了些银钱在这里,到时候一并结。”
严承秋内心狂喜,想到那张随手拿出来的一百两银票,眼神逐渐火热起来。
这样一个单纯好骗有钱还大方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他仿佛瞬间有了几倍的底气,回到王晖那桌时,腰板都比平日挺直了几分。
有人见状笑道:“承秋兄,在哪儿发财了这是?今晚请我们喝这样好的酒!”
王晖也惊讶,敲了敲那精致的酒壶。
“这壶桑落可要一两多银子一壶,你别是喝醉了装富,到时候没钱给可就丢人了。”
严承秋此人最不能被激,王晖这话一说,他大喇喇坐下,一挥袖子,高声道:“钱有的是,春荣兄可别小瞧了人,我朋友已将钱付了。”
有人低笑:“方才瞧了眼,只见到个背影,是哪位佳人竟能为你一掷千金?”
“那你别管,你只管喝酒就是。”
严承秋心情畅快无比,“来来来,喝个够,我请客。”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一群自诩风流的文人推杯换盏,从朝政谈到经商,从天文谈到地理,各自吹嘘着自己光明的未来,又互相吹捧着对方的不可量的前途。
直到后半夜,几人才醉醺醺的摆摆手,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严承秋打了个酒嗝,脸色驼红,拍着桌子让小二来结账。
小二小跑着过来,算了一下。
“一共八十三两。”
“才八十三两,那十七两能退给我吗?”
严承秋眯着醉眼问。
小二怔愣:“什么十七两?”
“去把你们掌柜叫来,就说我已经付过一百两了!……银票!”
他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小二挠头:“您是不是弄错了,就是我们掌柜的叫我来收钱的啊。”
“嗯?”
严承秋酒醒了几分。
瞧着几人不解的醉眼,他忙摆摆手:“你们先走,想必是他们弄错了,钱我已经付过了。”
王晖等人便一个个勾肩搭背的出了门。
严承秋按了按晕沉沉的额头,扑到柜台前。
“掌柜的,那个姑娘……不是替我付了钱吗?”
“哪位姑娘?”
严承秋不耐烦:“我拿酒前你还说她留了银钱在这里。”
赵掌柜沉声。
“严公子,你怕不是跟我开玩笑?那位姑娘可没说替你们结账啊,她是留了钱,就留了五十文钱,刚够一壶茶水钱,你们这一共喝了八十三两的酒!”
五十文钱?……
严承秋用力甩了甩头,企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是一百两!我看见了的!”
“你怕不是故意昧下我的钱吧?”严承秋闹起来,狠狠一脚踢在了柜台上,响声在酒楼回荡着。
好在后半夜几乎已经没什么客人了,便也没有引起围观。
赵掌柜脸色阴沉地走出来查看。
“这可是上好的海南黄花梨,一整块极为珍贵,给你踢出个印子来,找人修复恐怕都要花上百两银子。”
说罢他顿了顿,“严公子,这账你打算怎么结?若一时没带够银钱,那便立个字据,那酒水单子可都给您留着了,您回去取钱也可。”
严承秋脑袋一片空白。
“不可能!你讹我!……我要报官,把你们这黑店封了!”
“好啊,您不报官我们还要报官呢!”
赵掌柜冷哼了一声,“看来你是想赖账了,来人,把人扣下,等明儿一早送去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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