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开了。
李氏熟练地把数十枚包得皮薄馅儿大,一个个圆圆滚滚的抄手放入滚烫的热水中。不多时捞出进碗,淋热汁,撒上葱花。
“香!”
看着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抄手,沈弈赞叹道。
“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回来也不说一声,刚过朝食,店里生意好,食材一上午就被耗完。祖母也没啥准备,等晚上给你煮大餐!”李氏瞧着自己孙子回来,忙碌一早的疲倦就一扫而空。
“不用,祖母,你也快些休息吧。”
闻到香味,沈弈确实饿了。
咬开抄手,里面剁肉馅用的都是新鲜好肉,又加些旁的食材,味道虽清淡,可吃起来清润弹牙,唇齿间留香。
“欸。”李氏嘴上说着走,但是并没有离开,就是他旁边坐着。
沈弈也没有过多理会,吃完李氏端过来的三碗抄手,艰难摆手后,张氏牵着软糯的大丫走过来。
“大兄抱抱!”
大丫一见到沈弈,忙松开张氏,迎到他面前,张开小手。
沈弈也娴熟地把她抱到腿上,坐好。
“小妹怎么来了,没在家陪着祖父?”
沈家人不放心沈大山一个人在家,对方也不肯过来,说不自在。但食肆生意忙,便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每天轮流一个人陪着他。
原本只有李氏、张氏、王氏、沈仲行四人,但大丫也想要,拗不过就多加她一个。刚进来沈弈就见到前三位,自然以为今日是她不在。
“三伯这两天在家,就陪着祖父,我就跟着阿娘。”大丫奶声奶气地解释。
“怎么天天跟着阿娘,没跟姐妹去玩,是不是在这交不到?”沈弈调笑她。
她捉急摆手,“交得到,交得到!自从几日前大兄得了第一,我就突然冒出来好多姐姐妹妹,甚至还有弟弟。不过我现在不想与她们玩耍,我要有个亲的了!”
沈弈一进门就看见食肆招待客官的前堂上央贴着他的捷报,红灿灿的:
捷报贵府老爷沈弈,蒙潭州知府何,取中宣武十一年潭州府府试第一名。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捷报,感觉还不错。
在他去府城前,食肆的生意还算不错,还是由于他曾提的买一些废弃不用的纸,裁剪出空白处写上食肆广告,还有早晨若是生意忙就提前煮好饭菜,摆着一小碗,像前世食堂一遍供人挑选后,再结账。
现如今生意好,怕是大家都是冲着这封捷报来的,想沾沾喜气。不过等他们新鲜感过去时,沈弈相信自家长辈的手艺能留住客官,大不了自己到时再考来一封!
只是目前,他对大丫后面的那句话感兴趣。
沈弈抬头看了看许久没有走的李氏,和特意带着大丫来的张氏,不等她们开口试探地问道:“阿娘有了?”
看他神色不变,张氏又瞅瞅李氏的脸色,才羞涩道:“嗯,三月初的事,没两个月呢。”
“阿爹呢?他知道嘛?”
沈弈眉眼弯弯问道。
“他哪知道这些,只修书过去,叫他赶紧回来。”李氏接了话头。
“那我可要做第一个告诉他这好消息的事!”
这个喜讯使他眼睛里添了神采,蓄满笑意,连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轻快的节奏。
“别急,还没三月呢,可不能多说!”李氏拦着了他。
“是这个理!”
沈弈制住脚步。
那还没三个月怎么会跟他说呢,沈弈不想去细想,至少是在前二个月就说了,而不是月份稳定,瞒无可瞒时,才告知。
张氏和李氏见他真欣喜,也多了几分笑意,打开话头:
“这孩子来的真凑巧,他大兄连得两案首时,也是我和阿无去道观期中怀的。”
李氏说起这些,可就老也记性。
“是,我也记得。”沈弈附和道。
迷信的李氏开始念叨让他再陪自己去一趟紫云观拜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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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学生回来了。”
沈弈回家的第二天,就来林氏私塾拜访。
“三人中,数你回的最晚。”林夫子故作责备。
“韩师兄也来过?”
沈弈寒暄几句,就直入正题。
“是担心他拜师不提前说,老夫心里会不快?”林夫子挑明他的小心思,感叹,“你总能顾及到方方面面,让所有人都很称心,若以后你行冠礼,老夫还是你唯一的夫子,就给你取字称心,如何?”
“夫子永远是我夫子。”沈弈笑而不言其他。
林夫子也晓得了,相视一笑后,就回到刚刚的话头。
“老夫还没有那些小心眼,当得知你们中后,就知道何知府会从你们中间挑选弟子,发展门生,这是心照不宣的惯例,这是没想到你这个府案首没选上?”
沈弈含笑说出其中缘故,之前还没有感觉,如今这么一看,林夫子总觉得他现在确定比去府城前更疲惫不少。
“怎么大的事,韩卫来时,怎么也不说一声!”林夫子眉头紧锁,整个人和刚刚放松时不同。
沈弈忙替他解释:“哪关韩师兄什么事?是我不让他说的,怕夫子担心,我现在不好好的嘛?”
见林夫子又要开口,他说道:“那韩师兄与何大人是否会脾性不合?”
他如此问,也有一定的顾虑,韩卫眼里见不得沙子,为人是正直不过,若是何知府凭个人喜好评卷被知晓
“不会。”
出乎意料,林夫子一口否决。
“韩卫少年习性多过正直,正是激进时。何大人古板,最是信奉严师出高徒,正好磨磨他性子,教他隐藏锋芒。”
“夫子对韩师兄深谋远虑,学子替他谢过您。”沈弈煞有其事拜礼。
“好了,说完你韩师兄,你呢?”林夫子面露嫌弃。
他还要用对韩卫的说词,再说一次时,林夫子猝不及防道:“我跟知县提请让你去县学了。”
沈弈:“”
“为什么?”
县学选取生员,免其丁粮,厚以禀膳,设提学教官以教之
可这些是秀才才那享受到的福利,跟他一个童生有甚的关系?
“你府试也考过策论了吧,幸好何知府出的皆来源书籍上,若是他出个水利或新政,你又当如何?科举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路,要与学识各不相同之人互相交流,培养见识。关起门来,无异于闭门造车,自找苦吃。”
林夫子开始教育他了。
沈弈虽听着脑壳疼,但还放在心底,点头称是。
看他乖巧模样,林夫子清清嗓子,继续讲道:“十年前,朝廷规定县学生员定额二十名,那时秀才稀少,当然现在还是连十人都不到,所以新任知县新官上台一把火,烧到县学,称从今年起招收附读优秀童生。在县学旁听二年,若是到时间,还没有成秀才,就停学。我看你正好合适就上报,替你和韩卫第一个报名。”
之前沈弈县试时的知县任期已到,新上任的这位知县,他还没有接触过,但看沈伯言每日回家开心的模样,想来是个勤勉的。
以沈弈今年府试成绩进县学绰绰有余,仔细想了想其中好处,他就也点头同意。
见他同意,林夫子脸色放松欣慰道:“就算你到时进县学,也是老夫的学生,林氏私塾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记得经常回来。”
“好!”
听到他的承诺,沈弈才放下心。
两人又亲近地闲聊起家常,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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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能不能多跟我讲那些你游府城的事”
“当然可以,话说潭州府有一处湖水可不平凡”
在家等待县学通知的沈弈,照常作息,在一日午时,正好带着大丫来沈家食肆找张氏,还没坐下,门口就进来一穿着青衫的中年男子,环视还没一圈,就把视线对准他,径直走来。
“请问是离阳沈弈,沈公子吗?”
他开口一股浓重的京城腔,语气相当肯定。
沈弈不动声色地把大丫往身后退去,暗含警惕淡然道:“在下正是,请问您有何事?”
青衫男子从身后掏出一封用平淡无奇的黑布包裹着的盒子,举到他的面前,说着:“沈公子,按照常例,知县大人得知你考中府案首,特赏六十六两白银,以资励学之用。”
六十六两白银
沈弈脸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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