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长长的走廊。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点,窗外寒风萧索,气温冻人。来之前用冰块敷了两个小时的眼睛,结果在开车的途中又忍不住哭了一次。

    她缓缓走到病房门外,忽然想起了之前问陈遇的幼稚问题,下一次进医院的人会是谁。

    陈遇因为她,再次回到了医院。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掐了一下,鼻腔酸酸的,眼里滚烫的泪水差点又忍不住流下来。她站在病房门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又盯着前方,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轻轻打开那道门。

    就像打开了那扇用遗憾碓砌的墙,五六年的缺憾,难挨的光阴,承受的苦难,都在她的手中了结,都在此刻得以尘埃落定。

    打开那扇门的时候,房内周遭黑暗,没有开灯,窗外投落进来的灯光成为仅有的灯源,陷入深不可测的黑暗里渺小脆弱。

    沈舒舒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站在病床一旁,低垂着眼,陈遇安详的五官映照在这一点点惨淡微弱的光源里,鸦翅般浓密的睫毛低垂着,脸颊上皮肤在灯光下泛出细瓷的光泽,病号服v领里露出一小段瘦削的锁骨,面白如纸,眼窝通红凹陷,一副病态羸弱的模样。

    “陈遇。”她轻轻喊。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陈遇在白炽灯光下缓缓睁开双眼。

    看到沈舒舒的那一刻,他倏地从床上坐起,嘴巴微微张口:“姐姐真的是你吗?”

    “是我。”

    是真真实实的,鲜活的沈舒舒。

    陈遇伸出手,想要拥抱她,沈舒舒顺势弯下腰,坐在床沿边,陈遇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真的是你啊”

    “嗯,不是幻觉了。”沈舒舒抚摸他的那张脸。

    听到幻觉一词,陈遇瞳孔微颤,难免震惊了两秒,心里闪过无数想法,最终被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击溃。而后难以置信痛苦地发问;“你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陈遇逃避似的闭上眼睫。

    “嗯。”

    沈舒舒心疼极了,双手环上后脖子,轻轻圈牢了他羸弱的身躯,额心相抵,两人在静默流淌的空气里咫尺相顾,她似乎能听到陈遇砰砰跳动的心脏,急促错乱的呼吸,咽在喉咙里无声的嘶竭,两人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微微俯身,就能亲吻对方。

    “怎么又住院了?”

    陈遇回答:“病情复发,但不严重。”

    “哦”

    “嗯”

    “哦。”

    “嗯。”

    两人噗嗤相视一笑。

    沈舒舒慢慢敛去笑容,认真地盯着陈遇:“陈遇,你听我说,我很早以前就后悔和你分手了,只是我太坏了,并不在意,也没有把这份感情放在心上,其实,我交往过这么多的男朋友里面,我最喜欢的人是你。我反应力太慢了,慢到过了五六年才懵懵懂懂知道这是真正的喜欢,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喜欢你的一切,我所有拥有过的情绪,快乐,幸福,甜蜜,心痛,不舍,都是你给我的。”

    “我从未如此喜欢过任何人,除了你之外。”

    空气静默了一瞬。

    沈舒舒认真而坚定地看着他,替他拭去凶猛不断往下掉的热泪,陈遇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目光灼灼的直视她。

    这个画面和年少的陈遇渐渐重合,在她眼前变得清晰,真实,和难忘。陈遇还是那么爱哭,跟个小哭包似的,可是她并不知道,陈遇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只有在沈舒舒的面前,他活得真情实感。

    沈舒舒鼓起二十多年积攒的勇气,似乎只为等到这一刻派上用场,她攥紧了手指,咬住舌尖,一颗早就寂寥荒芜的心脏忽然春色满园,开出漫山遍野的红玫瑰。过了良久,低声开口:“陈遇,你还想做我的可持续发展对象吗?”

    沈舒舒不知道,她说出这句话的模样有多卑微,卑微得不像自己。

    “我永远可回收。”陈遇说。

    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却也抵挡不住屋内一池春光。沈舒舒早已挪开床沿的位置,挪到了床上,陈遇的怀抱里。两人静静地拥抱,又安安静静地亲吻彼此,偏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错觉。

    孤独已久的灵魂在漆黑的夜晚里升腾出熊熊燃烧的拱火,火光隔着两岸,错落的光阴模糊了纠缠一起的曲线。沈舒舒和他亲吻,伸出指尖从他衣领的缝隙霸道强硬地钻了进去。陈遇的身材一直保养得非常优秀,胸肌清薄,紧绷光滑,充满着年轻男性的荷尔蒙,纹理清晰,筋骨分明,每一寸都恰到好处,沈舒舒指尖再往右探去,抚慰他砰砰跳跃的心跳。

    床头灯光柔软错落在厚重的纯白棉被上,陈遇背靠着床头板,背薄腰窄,骨骼流畅,额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陈遇很早以前就觉得她像一种海洋里的可爱生物,正如此刻,他似乎触摸到深海里畅游欢快的海豚,背脊弯成一条优美清野的曲线,周围的光影穿透深蓝色的液体,忽然窜出无数透明的气泡。

    沈舒舒把自己的左手递给他:“我明天带那个过来。”

    “嗯。”陈遇乖乖地应,含住两根湿漉漉的手指,眼底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流光四溢,微弱的灯光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吸高高低低,起起落落,最后的一丝光亮融入深不可测的阴暗里。

    半夜,两人相拥入眠,沈舒舒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枕在陈遇的手臂上,肌肉流畅硬朗,枕骨那片地方枕痛了也不在乎,她借着黑暗里的光眼睁睁地看着陈遇安静的脸,他垂下睫毛,轻阖浅吸,嘴巴微微半张着,露出一道殷红欲滴的缝隙,清俊秀气的模样乖顺极了。

    “睡着了?”沈舒舒在耳边轻声问。

    “没呢。”陈遇轻而缓地睁开眼。

    “咱们聊聊天?”

    “嗯呢。”

    沈舒舒看着他的眼睛,两人汤勺式睡姿,面对面躺着,半晌才说:“你生病的那段日子,难受吗?”

    陈遇也在一眨不眨地和她对视,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想藏在心里,只能自己偷窥。他凑脑袋,安静地亲了她一下,道:“没有你的日子都很难受。”

    “我以后都不让你难受了。”她哽咽着说,他听见陈遇喉咙里发出一声混合着酸楚和苦涩的欣喜。

    “舒舒,你真的回来了吗?”陈遇就像经历着一场虚幻的梦境,五彩的泡沫触碰爆裂,梦境消失了,沈舒舒也跟着消失不见,就像很久以前幻觉后的清醒,梦醒后的落空。

    他迫切的想沈舒舒说一些话,证明这不是一场梦。

    “我早就回来了。”沈舒舒和他细细密密地接吻,“我的陈遇那么乖,我怎么会离开。”

    “我以后会更乖。”

    沈舒舒笑了笑,勾起浓浓的愉悦,她望了眼陈遇那截清削漂亮的一字形锁骨,每次一看到他熟悉的模样,就觉得心好烫,喜欢得紧:“陈遇,你怎么这么帅。”

    陈遇揽住她不断往下压的腰,眼底宠溺,声音暗哑:“姐姐的腰不是腰,是夺我命的弯刀。”

    沈舒舒索性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指尖点了点鼻尖,忽然惆怅地看着他,表情有些伤感和愧疚,在陈遇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说出心里话:“陈遇,对不起,我耽误了你的前途。”

    “什么意思?”

    “顾希晨说,你大二那年因为一场病错失了进入国家物理团队的机会,是我害的。”

    “别说对不起,你永远也不用说这三个字,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陈遇抚摸压在身上光洁的背,指腹粗糙,掌纹清晰,他一遍一遍地来回摩。

    “顾希晨骂我是正确的。”沈舒舒怆然,若不是顾希晨骂醒她,沈舒舒不知道还要伤害陈遇多少次。

    “他骂你了?”

    “不用心疼我,我还得感激他呢。”

    “骂你什么了?”

    “说我耽误了你的青春,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陈遇眉宇间透着淡淡的不悦,他冷硬地道;“我回去揍他,狠狠地揍,你别生气。”

    “我没气呢,陈遇,我想说,我耽误了你的青春。”

    陈遇纠正:“是惊艳。”

    “可是,过去几年你过得并不好。”

    “可我爱你。”

    沈舒舒倏地笑了,眉眼微弯。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见色起意?”

    陈遇真的老实地点头,在沈舒舒微微瞪大眼睛之下又摇了摇头,头发乌黑柔软,陷在枕头里,他再次纠正:“是一见倾心。”

    沈舒舒忽然想起了一个事,负罪感又出现,礪压过心脏。她打开一盏床头灯,昏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两人的头顶,沈舒舒重新翻回他怀里,在陈遇紧锁的目光下掐亮屏幕,接着打开摄像头。

    前置。

    两人的脸出现在屏幕里,男人温柔帅气,女人妩媚漂亮,两人的脸紧贴在一起,深熏昏黄色打在脸上的肌肤,随着一声清脆的咔擦,衬了一个暧昧的夜晚。

    “陈遇,我们官宣。”

    “啊?”陈遇愣住。

    “我们在朋友圈里官宣,用这张照片。”

    陈遇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不似开玩笑的表情,反而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定。

    “你不介意吗?”

    “是我的荣耀。”

    陈遇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瞳仁漆黑深邃,像窗外浓重的暮色。他微不可查地叹气,对沈舒舒的千依百顺和百般温柔从天生的骨子里散发出来,他说好。

    沈舒舒在编辑文案,打了长长一行字,下一秒皱着眉头哒哒哒删除,陈遇只觉得她很可爱。

    沈舒舒余光忽然瞥见陈遇右肩上的抽象艺术派纹身,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肩,忽然来了兴致,她蹿到陈遇的右侧,肩碰着肩,骨骼相连,臂膀相贴,空闲的手指碰在他的手背,轻轻插入他的指缝,咔擦一声,她拍下两人的纹身。

    玫瑰在他的肩膀上绽放出美丽的花蕊。沈舒舒不由得想起之前和陈遇去的希腊沉船湾,陈遇的纹身就像那艘被世人遗弃的废船,锈迹斑驳,铁腥浓重,它与世间最好的一朵玫瑰共存亡。

    沈舒舒亲吻陈遇的纹身,口腔里蔓延出浓浓的铁锈味,她知道纹身淌出了血迹,她依然不管不顾地啃咬,她知道陈遇不会阻止她,也不怕疼。

    “陈遇。”

    “嗯。”

    “我知道这句话信任度很低,但我现在就想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陈遇轻轻淡淡地笑了起来,笑容极浅,但他的心跳是不规则运动的。

    “我信。”

    只要这个人是沈舒舒,一切话语都有了说服力。

    他永远奉为圭臬。

    “那你帮我看看,这张照片怎么p好看一点。”

    陈遇认真观察着照片,提出自己的意见:“把昏黄色的亮度调高,把玫瑰纹身的光点往深了调,把暗角的颜色都褪色了调。”

    “好啦。”深舒舒欣赏着说:“好像一幅中世纪里的油画。”

    陈遇看着沈舒舒下载了十几个p图软件,一张照片她就使用了三个软件,从美图秀秀到黄油相机,再使用原相机做了微调,顿时矢笑,勾起愉悦的嘴角。

    沈舒舒还在编辑文案,陈遇一直仰头看着她,眼睛清明,他看着沈舒舒输入了一段文字,他眼尖瞟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沈舒舒点击了右上角的发表键。

    时间指向凌晨五点二十分。

    沈舒舒看到陈遇在评论区底下留了一句:你是我的808bass。

    沈舒舒随即抬头,看着他问:“是什么东西?”

    “说唱中的一种鼓点,它的节奏像我此刻跳动的心脏。”

    你是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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