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个清晨,平时睡到日上三竿的沈舒舒难得早早起床洗漱,陈遇在她刷牙期间不停给那截受尽折磨的腰按摩,在耳边吹气问:“还疼么?”

    “滚。”沈舒舒含混地应,皱眉瞪他几眼。

    “姐姐,这不能怪我。”

    “怪我咯?”沈舒舒抵着腰漱口,头发丝垂落几缕,陈遇细心地用手指勾起。

    “不能说怪谁,姐姐,听说过宇宙吸引力法则么,当思想集中在某一领域的时候,跟这个领域相关的人、事、物就会被它吸引。比如宇宙中存在一种看不见的能量,一直引导着整个宇宙规律性的运转,而正是因为它的作用,地球才能够在46亿年的时间里保持着运转的状态。我们互相喜欢,一起交合,就是遵循宇宙吸引力法则。”

    “我听不懂什么法则,你要是再说话我就把你腿打折。”沈舒舒拍开腰上那只手,颤颤巍巍出了卫生间。

    陈遇仍意犹未尽地盯着她。

    两人磨合了一会儿,终于互相扶持着下了楼。陈父坐在客厅里看南方报纸,陈母正端着一锅汤圆儿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胜似新婚燕尔的两人,忙笑嘻嘻地打招呼:“新年快乐两位小宝贝!”

    “新年快乐。”沈舒舒也笑着回道。

    “昨晚睡得好吗?”陈母随口一问,忽然瞥见陈遇一路给她按摩的手,顿时什么都懂了。给自家老公使眼色,义正言辞:“别看了别看了,快来吃汤圆儿。”

    陈遇倒是无所谓的慵懒样儿,拉着沈舒舒在饭桌前坐下:“睡得不错,精神倍增。”

    两人:“”

    陈母怪异地瞟儿子一眼,又轻飘飘移开,舀汤圆去了。

    一家四口暖融融吃着汤圆儿,南方的过年习俗和北方并不相同,汤圆在团圆饭桌上是必不可少的主食,跟北方人必备饺子的地位差不多。汤圆圆滚滚白溜溜的,溏心馅儿,沈舒舒只吃了四五个口感甜腻得不行。

    “喝杯牛奶。”陈遇不知何时去厨房给她热了一杯温牛奶,无糖低脂。

    陈母用赏心悦目的眼神看着腻腻歪歪的两人,顿时好感倍增:“小遇,你有时间去给王伯伯拜个年吧,带着舒舒一起去。”

    “行。”陈遇应。

    四人吃饱喝足,陈母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鼓囊囊的大红包,递给两人:“来,这是我给你们的利是,新的一年也要恩恩爱爱,永结同心,身体健康。”

    “阿姨,这个我不能收。”沈舒舒推辞,她这个年龄收到长辈的红包属实不好意思,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准备红包。

    “没事儿,你就收下吧,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陈母把红包塞她手里,沈舒舒抬眼看陈遇,只见他点了点头,示意她收下,沈舒舒也不拘泥,礼貌放进兜里。

    下一秒,陈遇也掏出三个红包,陈父陈母各一个,最后一个百年好合字样的红包递给了沈舒舒。

    沈舒舒讶然:“我也有啊?”

    “当然,别人家的小孩都有,我家的也要有。”陈遇说。

    陈母和陈父依偎在充盈的阳光底,坐在桌子对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就像参加儿子盛大的婚礼现场。

    沈舒舒隔着那层纸摸了摸形状,她手指一顿,似乎不是钱,也不是银行卡,而是一个银质的小圈,心里忽然隐隐猜测到了是什么,她蓦然抬起眼,就撞上陈遇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的心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家庭保姆准假回家过年,陈遇帮忙收拾饭后残局,他站在洗碗槽前,身量修长,衣袖口卷至手肘,露出两截清瘦的手臂。陈遇正拿着一只碗在水龙头水柱下冲洗,洗碗布被捏在手里,眉目很认真,跟身临实验室做实验似的。

    “宝贝儿。”沈舒舒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靠在他背上。

    “嗯哼。”陈遇回头亲了亲她。

    “我帮你洗碗。”沈舒舒放开他,撸起袖子,一副干一番大事业的架势,葱白似的手指还没碰到冰冷的水,陈遇用手肘制止她,几滴洗洁精味道的水从指尖滑落,滴在手臂上冰冰凉凉的。

    “不用,你站着就好。”

    “好吧。”沈舒舒泄了气,站在一旁专心致志看着他忙活,看他擦干碗里的水渍,打开消毒柜,把碗一个个放进去,沈舒舒愣愣地说:“陈遇,你洗碗的样子很有魅力。”

    陈遇回头,两只清瘦的手臂撑在她腰间,半包围着她的攻略姿势,沈舒舒后脊椎抵着大理石沿,她微微往后退,陈遇哂笑:“我在床上不是更有魅力么?”

    沈舒舒抓着他的手腕,腕骨清晰凸起,她忍不住痉摩了一会儿,又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眼神暧昧能拉丝:“我看腻了,就是没看过厨房的。”

    “姐姐真会玩。”陈遇露齿一笑,皓齿很白又整齐,笑起来眼尾微微上勾,而后敛去笑意,卡住她的下巴口,重重吻了上去。

    两人在厨房里接了个细细密密的吻。

    下午,陈遇带着沈舒舒来到王伯伯家里,走路过去约莫十几分钟,路途并不远,别墅区的沥青道路敞亮干净,绿植盎然翠绿,环境美好。

    王伯伯的别墅外设华丽大气,装修偏欧式典雅风,后边有一个大大的后花园,亭台楼榭,假山荷池,偏中式古风。

    踏门而进的那一刻,家里的佣人见是陈遇,上前礼貌道:“老爷在后花园里。”

    “谢谢。”

    陈遇熟门熟路领着沈舒舒穿过一排长长的走廊,经过一扇半圆形的拱门,有一种从文艺复兴的欧洲穿越到中国古代的阿房宫赋之感。

    不远处,戏院亭台下的懒人椅上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白胡须老人,正闭着眼睛享受日光沐浴。

    “王伯伯。”陈遇叫了声。

    王伯伯耳朵一竖,猛然睁开浑浊的双眼,在懒人椅上坐直了,他的头发已经全白,白花花的胡子在下巴往下生长,虽到了老态龙钟的年纪,但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俨然一副精神样儿。

    “小遇,你回来了?”

    “嗯。”陈遇牵着沈舒舒走过去。

    “哎哟,我可想念你啦,你这人也真是的,男儿大不中留啊,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外面有什么好的,难道比家里还好?”王伯伯握着手里的檀木手杖指责他。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陈遇把躲藏在身后的沈舒舒扯出来,揽着她的腰,大方介绍:“顺便领了个老婆回家。”

    王伯伯终于把视线转移到沈舒舒身上,眼神锐利精明,只看了一眼就喊出名字:“你是沈舒舒?”

    沈舒舒心里叹气,她甚至怀疑陈遇身边的所有人都认识自己。

    “是的伯伯,你见过我?”

    “我倒是没见过,小遇经常提起你的名字,耳朵都起茧了。大概是五六年前,他还说带你回来看我,谁知道等了几年都没见他回来,今儿终于见到了,那个,你们什么时候办酒席?”

    “啊?”沈舒舒有些错愣。

    “王伯伯,这事儿不着急,我妈叫你来家里吃年夜饭,怎么不过来?”陈遇笑笑,岔开话题。

    “昨晚我和几个老朋友一起过的节,就没去成,改天一定登门拜访。”王伯伯说。

    两人在后花园聊了一会儿,王伯伯眼神时不时打量着沈舒舒,满眼慈祥和蔼,似乎刚认识就已经当家人看待。

    “舒舒,后花园里有一片草莓地,今年打的果子可多了,听说你们小姑娘特别喜欢吃草莓,你要是想吃就和小遇去摘,摘多少都行。”王伯伯目光慈爱,看着沈舒舒。

    沈舒舒听到草莓地,顿时两眼亮晶晶的,“谢谢伯伯。”

    “小遇,去里面给舒舒拿个果篮子。”王伯伯吆喝道。

    趁着陈遇返回房屋里面,王伯伯和沈舒舒拉开闲聊,他用老者的语气语重心长道:“舒舒啊,你要和小遇好好过日子,相互携手扶持走完这一生,也算终了我的心愿了,小遇他前几年过得很不好,很消沉颓丧,我问他理由也不说,其实我也能猜到,但现在看到以前的陈遇回来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的,我也是很欣慰,同时跟你说一声感谢。”

    沈舒舒哪能受得起这句话,忙道:“伯伯,这句话我实在受不起,毕竟,我当年也做了很多错事,应该是我对你说一句谢谢,和抱歉。”

    王伯伯依旧善言,言之切切:“我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成人的,我了解他,你有所不知,他没遇见你之前,可淘气的一个小孩子,作天作地无所不能,其实啊内心比谁都细腻,性格乖柔执着,喜欢一样东西就会一直喜欢,非要得到不可,爱一个人就全力去爱,把爱的力气都花光。有时候我睡不着就在想,我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能管教陈遇的日子所剩无几,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下半辈子的幸福没个着落,但现在,看到你们小两口重新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

    “伯伯,我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沈舒舒声音都哽咽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王伯伯叹了一口气。

    陈遇提着小篮子回来,陪沈舒舒一起下地摘草莓。草莓果子娇艳欲滴,红彤彤的,果肉肥嫩,沈舒舒兴高采烈地摘了满满一个篮子。

    两人摘着草莓,沈舒舒想了许久,脑袋瓜顶着大大的问号,陈遇笑了笑,说:“你想问什么?”

    “王伯伯一个人住?”

    “嗯。”陈遇说:“王伯伯和我爷爷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抗美援朝的战友,但是我爷爷在爸爸五岁那年就生病去世了,王伯伯很想念我爷爷,就搬来这里住,终身不婚娶,膝下无儿女。”

    “这样啊,难怪他家里这么大,却很孤独。”沈舒舒说。

    “所以我以前有时间就来陪他,聊聊天说说话,他在我心里,和亲生爷爷一样。”

    沈舒舒看着他,忽然握住他的手,认真说:“以后我陪你一起来。”

    陈遇笑了:“嗯。”

    沈舒舒撵走陈遇,让他去陪王伯伯,陈遇听话起身。他站在石廊,陪着王伯伯聊天,感情融洽,但目视前方,直勾勾地盯着草莓地里的身影。

    王伯伯沏了一壶上等功夫茶,茶香飘渺,他香香品尝了一口,舒适悠然,在春色满园的院子里活出一份淡泊宁静的禅意。

    陈遇也跟着抿了一口茶,茶香在唇齿纠缠,他想,回去亲她之前得去刷个牙。

    王伯伯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陈遇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某一处,看得很认真,很痴迷,他摇了摇头,心想年轻人的爱情真够腻歪的:“小遇,苦日子挨到头了,以后要快快乐乐的才行啊。”

    陈遇回神,他想起沈舒舒对他说的那句话:陈遇,我永远爱你。

    既然沈舒舒永远爱他,他就永远快乐。

    “会快乐的。”

    他说。

    沈舒舒提着一篮子草莓满载而归,陈母正在客厅里嗑瓜子,看到两人回来,顿时迎了上去:“看到王伯伯了?”

    “嗯。”

    “这么多草莓?老王这人也真是,我说去摘一点尝尝,他非要留着给你吃。”陈母笑了笑,看陈遇蹲身给沈舒舒换鞋,又问:“我准备的红包给了没?”

    “给了,也收下了。”陈遇裹着她的脚动作轻柔地放进家居鞋里。

    “舒舒,你喜欢吃草莓奶昔还是草莓蛋糕卷,我等会儿给你做。”陈母兴致勃勃地问,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舒舒不喜欢吃,妈,你先歇息去吧,我自己做就好。”陈遇把草莓果篮放到厨房里,准备拿出来清洗干净。

    “行,你做好吃一点儿啊。”陈母提醒道,又转头拽沈舒舒的手:“舒舒,我们聊天去。”

    陈母不知道从哪儿翻出家庭照片,有一小本全是陈遇的童年照,小学和中学的都有,陈遇的成长辉煌时刻都被相册一一记录,这么厚厚一本相册,抒写着陈遇的精彩人生。

    陈母给她讲了很多关于陈遇的趣事,开心的难过的悲伤的痛苦的都说了一遍。

    沈舒舒好奇地问:“以前没有女生追陈遇吗?”说完又补了一句:“毕竟陈遇长得这么好看。”

    陈母哎哟一声,非常嫌弃的语气:“当然有啊,不过陈遇把她们当兄弟们看待。”

    “啊?”

    “陈遇同性缘和异性缘都很好,我以前也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呀,或者暗恋班上的哪个人啊,结果他说,我们班有女孩子吗哈哈,等到了高中啊,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了,就渐渐远离女同学,高三的时候,他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女生,除了你之外。”

    陈母翻到那张合照,是陈遇和周筱站在讲台上领奖的照片,画面清晰,周筱笑容满面,神情自豪,而陈遇与世无争,神情波澜不惊,似乎在说这种小奖有什么可得瑟的。

    “这个女孩子和陈遇玩得挺好,两人初中三年一个班的,高中也是。”陈母怕她误会,又说:“不过只是单纯的学习伙伴。”

    “以前的陈遇很帅气,感觉和现在差别不大。”沈舒舒主动转移话题。

    “比他爸还帅。”陈母笑着说。

    陈遇用草莓做了份草莓味的炒酸奶,冰淇淋质地,碎冰五分甜腻,入口即化,美味可口,沈舒舒一个人就吃了两大碗。

    傍晚,沈舒舒终于躺在床上,开始数今天收到的红包。

    陈母封了一个888的吉利数字,陈父则封了一个666的,连数字都选的如此登对。

    王伯伯在临走前也塞了个红包给她,一千块钱。

    接下来是重头戏。

    陈遇的红包。

    沈舒舒看了他一眼,陈遇支着脑袋看她,示意她赶紧拆开看看。

    沈舒舒抿着嘴笑,嘴角浅浅上扬,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果然是一个戒指。

    沈舒舒竖着红包封口倒了出来,一个漂亮璀璨的白金钻戒正躺在温热的掌心里。梦幻钻戒指的侧面有两颗钻石,戒臂交错设计,线条顺滑,戒托是玫瑰花造型设计,十分独特,稳稳托举中间的主钻。而这一颗主钻镶嵌了一颗玫瑰花形状的钻石,正闪耀着璀璨夺目的银光,在灯光下仔细一看,戒指内圈刻了沈舒舒和陈遇的字母首写。

    “好漂亮的玫瑰戒指。”沈舒舒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自己设计的,全球只有一个。”陈遇坐直,握着她的左手,然后把戒指缓缓推进无名指的关节里。

    套牢了。

    沈舒舒心里像倒了一罐甜蜜的糖果,甜丝丝的,“你这求婚方式也太简陋了吧,哪有人把戒指当红包送的。”

    “红包里塞钱太无趣,本来想把我自己塞给你的,但装不进去,只能把戒指塞进去了,我爱你,沈舒舒。”陈遇俯身,甜甜地吻住她柔软的嘴唇。

    “我也爱你。”沈舒舒低低地应,揽上他的后脖。

    两人静静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沈舒舒吧唧他好几口,用鼻子轻轻蹭他下巴,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冰岛?”

    “我订了后天的机票。”陈遇低头,去勾她的嘴唇。

    “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只有我们。”陈遇卷着她的舌尖,逗弄小猫似的,又舔又咬,三十六技全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沈舒舒把手掌心捂在他心口,艰难挤出一句话:“你的心跳好快。”

    “属于你的。”陈遇翻了个身,大腿碾压她,沙哑应道:“我的心脏一直是你的。”

    “我爱你。”沈舒舒感动得稀里糊涂。

    “有多爱?”陈遇在她耳尖用力咬了一口,又含浸嘴里安抚。

    “很爱很爱,爱死了。”

    “我听到了。”

    窗外夜色撩人,窗帘被寒风吹皱,像柔软舒展着的柳絮,月光晒到滚烫。

    世界万籁俱寂,我仍然捂住狂跳的心脏去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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