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陵州城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雾气之中,金桂的香气顺着风吹到千家万户。
天光刚刚放亮,城门口的守城士卒都耷拉着眼,查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的路引文书。
“最近怎回事,这乞丐越来多了,呸,老东西,离爷远一点!”一个中年士卒捂住口鼻,对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人大喝。
他身边的另一个士卒早已见过不怪,他继续忙活手中的动作,连个眼皮都没抬一下,“好下一个,放行!”说着神神秘秘地往左右看看,确定没啥人注意到他们后,才和中年士卒悄悄说道:“老胡,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我九大爷的小孙子说,这些有钱人强占了他们的土地,你说,这不作孽吗?”
“那上头都不管?”
“管?哪有人管,咱们先管好自己吧。”
两人不再言语,进城的队伍慢吞吞的前进。一队车队缓缓停在城门口,吸引住了不少人的眼光。
老胡眯着眼看着众星拱月一般拥护在中间的马车,立马明白里面的人就是这群人的头头。
李朔走上前,从怀里拿出文书给他瞧,老胡接过一看,满脸诧异,这是松远县的新任县令?这不是陵州最差的县吗?
“放行!”
徐长怜放下车帘,马车慢慢悠悠的前进。自从上次她摔在江勉身上后,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今日再坐上马车,江勉早早的就在中间摆上了小几,一人一边,互不干涉。
徐长怜撑着头,手指在膝盖上胡乱的画着,想到昨天回到客栈后,她给系统留言询问自己的力气怎么变大这么多,没等多久,她就收到系统的回复。
【身体经过系统改造后,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增强,a30号身体的异常属于正常范围内】
徐长怜推测,她现在的身体应当是得到了力量的增强。
不知怎的,徐长怜突然想到在现代社会网上冲浪时看到的林妹妹倒拔垂杨柳,越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这个梗的真实写照。
正当她暗暗为自己的脑洞觉得好笑时,马车突然停下,这次徐长怜有经验了,条件反射的抓住马车的窗边,提前做出预判。
江勉倒是往前一扑,抓住小几才稳住身形,护卫的声音从车外响起:“大人,前方有人阻拦。”
江勉掀开帘子往外一看,竟然是一个灰扑扑的人倒在了路中间,“去看看情况。”
徐长怜自然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她从另一边车轩探出头,看着一个护卫走上前,不一会就面色冷硬的跑来回来。
“大人,那个人死了。”
车内一阵寂静,江勉攥紧拳头,垂下眼,冷声吩咐:“找个地方,将他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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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怜发现,这并非个例,随着马车离开陵州城,路边风尘仆仆面黄肌瘦的饿也越来越多,早已死去身体僵硬的人也越来越多。
每次车队停下去埋葬那些死去的百姓的时候,徐长怜都看到那些瘦得早已经脱了相的人紧盯着他们,那一双双鼓起的眼睛中折射出的是渴望和贪婪。
徐长怜相信,要不是他们这个车队人多,且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壮年,估计那些人早就扒上车队,抢夺粮食了。
江勉的面色也不太还,他事先虽早已知道这边的情况,但真真面对还是不同的。他的眉紧紧皱起,这边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陵州这边是怎么回事?”
徐长怜扭头,看向江勉。从京城出发前往渡口都没遇到这些情况,怎么到了陵州一路上都是一些流民?
“据说是,富商霸占土地。”江勉揉着眉,回答道。
徐长怜听到回答,面色有些恼怒,“那些为官的都不管吗?”
“那些人都自顾不暇,谁管百姓的死活呢。”
看到江勉面上的讥笑,徐长怜一时无言,可这种情况就放任不管吗?
徐长怜看向外面,一个步路蹒跚的女人,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小孩,手边还牵着一个,她的夫君在一旁拿着棍子紧紧跟着妻儿,提防着周围。
一个年轻的男子,背上背着他年迈的母亲,机械的往前走着。这些人脸上都是麻木的神情,徐长怜看得喉头一紧,只觉得酸涩无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想帮帮他们,徐长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暗自下定决心。她完成系统的任务不再是因为想活着,而是真真切切想改变这个时代。
江勉没注意到一边徐长怜的神色,他专注的处理着手底下的事物。楚朝已经出现疲态,如今谁掌握先机谁就能为王。
车队穿过树林,行走的路径越来越偏僻,徐长怜看到山涧间五光十色的秋日风景只觉得一阵寒冷。
恍惚觉得,面前这一片繁荣的景色就像是陵州城一般。绚烂过后就是寂静的冬日,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最后的狂欢。
一路披星戴月,车队赶在天黑前顺着官道来到松远县。
远远瞧见松远县格外古怪,一个县城竟被夜里的光分成两半,江勉看着县城东头聚集在一块的璀璨光芒皱起眉。
城门早已关闭,护卫上前敲门,过了许久才有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老头从城墙探出头,冲城墙下大吼:“谁啊!”
“速速打开城门,我家大人要进城。”
老头被城墙的风一吹,也清醒了不少。他借着手中的灯笼的光往下一瞧,不仅啧啧出奇,这么大阵仗,不会是城里那几大家族的亲戚吧。想着,面上挤出谄媚的笑,“小的马上开,大人稍等片刻。”
“吱呀——”城门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分外清晰,车队缓缓进入城里。
老头站在门边看着车队带着的火把宛若一条游龙穿过县城的街道,心中满是忐忑,这松远县怕是又要变了。
马蹄溅起尘土,车轮滚动,车队缓缓进入松远县的大门。
徐长怜等人的到来不仅给松远县带来了星火,也将松远县带向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这路上,街道都格外寂静,仿佛都没人居住一般。可一阵风吹过,徐长怜听到了一阵轻柔软语。她从窗口往外看,只看到东边灯火辉煌,时不时还有欢笑人传出。难道是整个城里的人都去参加什么活动了?她暗自思索
“吁——好马。”
李朔率先停下马,拍拍马的脖子,马儿回了他一个响鼻。
李朔从下属手中接过火把,火光照射到这个黑暗的府衙,他不经意间看到府衙上挂着的明镜高悬牌匾上满是蜘蛛网,面色一沉,快步上前去敲打府衙大门。
“砰砰砰——”
李朔敲了半天,也无人回应,府衙旁边的一户人家倒是亮起灯,一阵窸窸窣窣后,一个男人从门后探出头。
他看向李朔等人的目光里有探究也有警惕,可更多的是恐惧,他粗着声音道:“你们这是找府衙的人?钱家今日有喜事,整个府衙的人都去吃酒了,你们不知道?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
李朔快步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将吓得男人瑟缩一下,他腿一软,就想往地上跪。
男子的娘子听到男人的声音不对劲,也匆匆包住脸,从屋内走出来。一见到院内场景,她就吓得脸色一白,急忙跑到男人身边,和李朔告饶:“大人,夫君绝无冒犯大人的意思,还请您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啊。”
李朔看到两人不断向他求饶,自是知道自己让两人误会了。他松开男人的衣领,体贴的将褶皱抚平,努力放轻声音,“在下是松远县新任县令大人的护卫,只是想与这位郎君了解一些事情。”
夫妻听到李朔的话,二人对视一眼,男子站在女人身前,拱手行礼,“原来是军爷,不知军爷找小的有何要事?”
李朔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瞥见江勉往这边走来,他的身边还有带着锥帽的徐长怜。
待看到拿着灯笼站在徐长怜身后的青环时,李朔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视线。那日青环昏倒,正是他与徐长怜一起安置了青环。
“大人。”李朔垂眼行礼,恰好他脸上胡子够浓密,天色也够黑,没人瞧见他脸上耳朵上的红晕。
江勉走到夫妻二人身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缓缓说道:“本官是朝廷派来的县令,并不是坏人,两位不必害怕。”
夫妻二人被江勉的容貌给震惊了,久久回不过神。徐长怜悄悄瘪嘴,江勉可真会利用这张皮相。
女子快速探出头,看了眼江勉二人,“两人可真是朝廷派来的青天大老爷?”
“月娘,除了青天大老爷谁能有这小郎君这般容貌。”男子急冲冲打断女子,说着打开大门,热情招呼:“诸位官爷快进来。”
“月娘你先招呼官爷,我去叫孙大爷他们。”男子说完,就窜了出去,月娘都来不及拽住男子,就见他融入黑暗。
无法,月娘侧过身子,对徐长怜等人道:“大人还请进来歇息片刻。”说着,又从屋里搬出桌椅,招呼几人坐下。
李朔并没有跟着一块进去,他和其他的护卫依旧守在车队边,这车上关押这一些刺客呢。
“你夫郎这是去叫谁?”江勉轻轻敲击着木桌,一张脸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瞧不见神色。
月娘倒水的手一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家汉子是去叫县里的一些街坊领居。”她说着,眼中又泪水溢出,月娘急忙放下水壶,匆匆抹去眼泪。徐长怜见状拉住她的手,轻轻的拍打着。
“朝廷终于愿意派人来救我们了”月娘哽咽道,徐长怜心中疑惑,这里发生了什么?很快月娘给她解了惑。
“百姓们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啊,还请大人行行好,出手救救我们吧。”月娘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徐长怜哀求道:“求求大人行行好,钱家把大家都要逼得活不下去了啊,大人可要帮帮我们啊。”
“月娘你先起来。”徐长怜连忙去拉月娘,青环见状也上去帮忙。
徐长怜垂眸,定定地看着月娘说:“我夫君既是这里的父母官,就一定会帮大家讨回一个公道。”
火光映照在徐长怜的瞳仁里,暖融融的一片,月娘在那双眼睛里瞧见了许多,冰凉的身子渐渐回暖,“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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