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餐馆上菜很快，味道也不错。
赵令清这会儿心情格外好，难得的有食欲。
也许是因为道路两旁蓝花楹正盛放，也许是因为窗外捧着花的小女孩，也许是因为今天下午解决了工作问题。
也许是因为对面的人。
“之前我来过一次，这家的老板是广东人，做得很正宗。”赵令清向钟擎介绍。
他低头拆开塑料膜，细心地摆放好碗筷。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点了一些招牌，如果不够待会儿再加。”
钟擎笑笑，“你喜欢就好。”
二十度的空调驱散的盛夏北京的炎热。
用餐期间，钟擎问起他的工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赵令清从小对文字和生活琐事都很敏感，是比较特殊的那类男生。
小时候在甘肃生活时，他经常跑到田野边上，在田垄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不说话，就这么盯着远处看。
直到火烧云把天际点燃，直到连瞳孔都沾上晚霞。
那时候李倩常担心儿子孤僻不合群，但赵令清却乐于其中。
听完赵令清的描述，钟擎眼前浮现出画面。
小小的男孩坐在漫天火霞之下，风吹麦浪，蜿蜒的田垄向远方延伸。
“后来高中时候理科很差，但数学还看得下去，就选了文科。”
赵令清并不羞于展露自己的劣势，反而调侃着，“后来倒是证明了自知者明。”
陆陆续续在征文比赛里得到好成绩，赵令清高考完就选了中文系。
“刚开始写作的时候，觉得自己还算有些文笔，心里也不服谁，”赵令清感慨着，“现在看来都是些书生的酸气。”
想象赵令清过去少年意气的样子，钟擎不由得有些遗憾。
后来慢慢打磨自己的文笔，二十岁时赵令清终于如愿以偿发布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得到了业内的认可。
“后来路就走顺了，心性也慢慢沉淀下来，花时间去提升阅历。”
他到贝加尔湖穿越成片的白桦树林，到非洲的原始部落冒险体验风情，到阿尔卑斯山脉越野滑雪。
跨越子午线，从白昼到黑夜，从炎热到极寒。
他笔下的一个个作品逐渐生根发芽。
至今，他拥有一整片森林。
赵令清顺着记忆讲完后，发现钟擎一直没有出声。
“不好意……”赵令清以为对方对这些细枝末节不感兴趣，习惯性道歉。
但他发现钟擎专注地望着他，眼神深邃，就像快把他吸进去一样。
赵令清不由得想到梵高的《星空》。
这是他第二次被对方无声地打断道歉。
两人目光交接，良久无言，却并不尴尬。
赵令清看不懂钟擎眼中的复杂，一向能说会道的他也哑了声。
当他拧紧情绪的水龙头时，钟擎珍重的声音响起：
“普通的聊天相处还是太敷衍。”
“我想从你的字里行间认识你。”
看来水龙头不管用，不然情绪怎如决堤泄洪一般涌出。
赵令清刹那间想起宋敛跟他偶然的谈话。
“很多人都不知道crush的生义。”
“是短暂地、热烈地、但又羞涩地爱恋。”
“人生体验中的大多数爱情是以crush的形式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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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令清后知后觉，心底有股暖流将他包裹住，让一向冷静的他微微颤抖。
心头酥麻，像被轻轻抚摸一样。
今天可算是栽在这了。赵令清自嘲地想。
但钟擎并不打算放过他脆弱的心脏。
“赵老师，给我点时间。”钟擎慢慢凑近他。
一开始是表情认真的整张英俊面容
“我想从你第一部作品开始。”
接着是灯光下挺直的鼻梁。
“从第一部电影开始。”
再然后是敛下眼皮时的睫毛。
“把你彻底刻画在我的血肉里。”
最后是带着薄荷清凉的鼻息热气。
钟擎大概是饭后有嚼口香糖的习惯。赵令清分神地想。
在他差点被感性控制前，钟擎收回了那股压迫感。
赵令清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期待落空的失望。
他很快拉回理智，分析着这段关系的发展走向。
赵令清十分清楚方才的恍惚感。
自宋敛去世后，他再次在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男孩身上感受到。
如果再抱着一开始的尝试心态来对待，未免有些不妥当。
辜负钟擎，也辜负自己的本心。
“你让我很意外，”赵令清盯着眼前的人，“希望最终的结果能如我们所愿。”
“有看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
希望最终的结果能如我们所愿。
钟擎在浴室里回想着赵令清的话。
也许赵令清也对他有感觉了吧。钟擎想通这点，嘴角不由地翘起。
今天他几乎是不过大脑地说出了那些话，但他并不赧然。
因为赵令清值得被这样珍重对待。
在百度百科上查找了赵令清的名字，钟擎发现几乎都是文字报道。
少有的几张签售会照片也戴着口罩，只露出精致端正的眉眼。
把赵令清的作品放入书架，钟擎按着时间顺序读了起来。
开始时是抱着对这个人的欣赏去阅读。
阅读时才发现，他的文笔叙事十分贴合自己的心意。
赵令清的作品近几年很受欢迎，钟擎之前不认识他，但对其中几部电影印象颇深。
他之前不留意作家和编剧，此时搜索时才知道很多有深度的作品都出于赵令清。
当把注意力放到赵令清身上时，这些作品似乎变得更有魅力。
钟擎顺其自然地入了坑。
从一开始的运笔青涩到现在遣词造句恰到好处，钟擎看得出来他的成长进步。
仿佛用这样的方式，可以参与进他之前的人生。
以前钟擎不理解所谓养成系的萌点，但现在他算是摸清了其间的门道。
看着喜爱的人一步步走向优秀，自己心里也会成就感满满。
钟擎花了两个月，空闲时间都在读书看电影，不时会跟赵令清讨论。
这样的交流学习下，他的灵感也受到启发，不仅没有落下课业，创造力还得到了提升。
在赵令清的笔下，他以特别的视角走过人间。
看完最新的《朝圣》时，钟擎长吁出一口气，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情绪。
这种正面的情绪让人雀跃。
他终于填满上了空白。
他决定为这部电影，以自己的理解作一幅画。
熟练打开直播，架好画架，手机上刷满弹幕。
【爷爷你关注的主播开播啦】
【两个月了你还知道回来】
【呵呵看最近的微博是想转文艺路线吗】
【这段时间是生病去休息了吗要注意身体啊】
意识到自己两个月都没有开播，钟擎决定互动交流一下。
“最近入了赵令清的坑，在追星。”
“画画这边没落下，在赵编的作品里找灵感。”
“我以为你们都不怎么了解文学圈。”
“今天画《朝圣》的……算是同人作品吧。”
“之前的哥哥？还没追到……”
从侧面看，青年的下颚线条流畅明显，低马尾安静垂落。
和平时相比，少了些闲散的意味，神色认真。
就像是在朝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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