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内,赵令清陆陆续续和钟擎见过几次面。
每次钟擎都会对他的书提出一些自己的观点理解,引得他也从读者的角度重新审视了一番自己的作品。
这种自己心血被重视的感觉没有人能够拒绝。
几次下来,赵令清甚至开始对下一次的约会抱有很大的期待。
这种和粉丝线下近距离接触的体验很奇妙。
这次钟擎约他在校门口见面。
赵令清换下了万年不变的衬衫,翻出了大学期间的卫衣。
没有打上发蜡的刘海软软搭在额前,微卷蓬松。
之前赵令清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大,但身边的人正是少年与青年之间交接的年纪,这样一对比差异就凸显出来了。
钟擎的热情和活力让他也回到了五年前。
他愿意陪钟擎保持这份少年感。
赵令清没有开车,在学校旁回复着工作消息,安静等着人。
一会儿,头上被扣上一顶棒球帽。
“这么打扮我差点没找到你。”
帽檐遮挡住赵令清的视线,只能看到来人好看的嘴唇和下巴。
“赵老师今天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钟擎一手拉着他卫衣的抽绳。
赵令清笑笑,没有反驳。
上周钟擎刚刚兑现了承诺,看完了所有作品。
一时半会儿赵令清也猜不透他今天的打算。
钟擎带着他来到学校里的一间画室,布置得很整齐。
赵令清看了一眼画板上的素描,从熟悉的线条能辨认出这是钟擎的作品。
这里是钟擎平时练习常来的画室。
“我试着花两个月去认识你,我想,你也可以试试来认识我。”
钟擎拿下赵令清头上的棒球帽,替他理了理翘起来的呆毛。
“但不需要两个月那么长,你太忙了,半天的时间就好。”
钟擎笑得温柔,连周围的空气都沾上甜味。
“我也许看不懂。”赵令清有些犹豫。
鉴赏画作和读书的区别可不是一个档次的,他不敢托大。
钟擎用牙齿把手腕上的皮筋咬下,双手在脑后扎马尾。
含糊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不看,今天我们一起画画。”
他走到一幅巨大幕布前,潇洒地扯下布料,露出下面的真实面目。
——那是张有半面墙那么大的特殊画纸。
“比起文字,我更喜欢用图画这样直观的意象来形容事物。”
“我想看看哥哥眼中的我是什么模样。”
赵令清怔了怔,似乎没有料想到这个问题。
钟擎自然是带有野性的,但性格中的温柔细腻也常令他触动。
思考片刻,赵令清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答案。
“钟擎是沙漠。”他似是为想出答案而欣喜。
这种灵感突如而来的样子,钟擎再熟悉不过。
而自己能做的,就是给出建议指导,任由赵令清挥斥灵感。
赵令清出生在新疆,但在记事以前就搬到了甘肃,对沙漠很陌生。
但钟擎的不羁和温柔却让他忍不住朝西北靠。
他脑中浮现出的画面和大多数人一样。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作为新手,赵令清并没有太多的绘画技巧。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纸上复刻自己想要的画面。
追求艺术和美本就是人类的天性和本能。
画面不算精致,赵令清细致地填补着色块准备收个尾。
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晃了晃神,偏头向罪魁祸首看去。
钟擎用排笔在他脸上画下一道红色。
赵令清不理会他的恶作剧,继续投入到纸面上。
侧脸又是一阵冰凉,这次是黄色。
在赵令清的纵容下,幼稚的爱人在他脸上留下了四五条颜色。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盯着钟擎,将手上的笔凑近钟擎的脸做出威胁状。
正要碰上时又叹口气,放下画笔。
无奈地用手指沾了些颜料,细细地在对方颧骨处抹了一道。
钟擎的喉结滚了滚,眼神微动。
这样还怎么让人好意思胡闹啊。
眼看着整幅画大功告成,赵令清用相对干净的左手拉着钟擎的衣摆。
“那这画算是我送给你的吗?”
钟擎想了想,“你留个记号,算是礼物吧。”
听罢,赵令清从旁边拿了只铅笔,挑了块已经干透的角落写下一行小字。
离开转场前,钟擎瞟了一眼不起眼的留名。
「长烟大漠入我怀」
……
吃完晚饭,两人到湖边散步消食。
保留节目粉丝见面会又开始了。
“赵老师,你信教吗?”想到《朝圣》,钟擎展开思路。
“我是唯物主义者,”赵令清回应,“但我的前男友是信教。”
如果想要进一步拉近关系,之前的恋情都应该告诉对方,而赵令清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趁这个话头正好说清楚。
钟擎早就把过往的感情经历告诉了他。
他本以为以钟擎的性格,会向自己吐槽,倒倒苦水。
但钟擎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客观的态度去叙述评价。
初见端倪的成熟。
每了解一分,赵令清对他的的好感就多一分。
钟擎侧头,没有出声。
赵令清感觉自己肩上的手臂有些僵硬。
“他两年以前自杀了。”身旁的脚步变慢了。
赵令清咬着根烟,把关于宋敛的事跟身旁的人说了一遍。
身旁的脚步停下了。
钟擎有些怅然。
在赵令清的口中,宋敛是个很好的人。
他不自觉地感到压力和嫉妒——去世的人永远是赢家。
赵令清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但他不愿意嫉妒这样一个殉道者。
一是因为他也赞同宋敛的理想世界。
另外则是会让赵令清难过。
“我如果没有放下他,是不会答应你接近我的。”
“就算不相信我,也该对自己有信心啊。”
察觉到钟擎的不安,赵令清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钟擎抬眼,神色不明,“我以为你说这些是想让我死心。”
闻言,赵令清转过身,捧起他的脸。
“我说这些,”赵令清盯着他的眼睛,“是想向你坦诚布公。”
“是想告诉你,我对你付诸信赖。”
“现在,吻我。”
嘴上的烟被人夹走。
压身而上是钟擎贴近的英俊面容和充满占有欲的眼睛。
与周身强势的侵略性不同,钟擎的吻克制而温柔。
钟擎的嘴唇有些薄,口腔里有股淡淡的薄荷味。
带着些如愿以偿的叹息,钟擎用力地搂住他的腰身。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在想,”他的声音闷闷的,“你的腰这么细,恐怕我一只手就搂得过来。”
钟擎一边啄着他的嘴唇,一边诉说着爱意。
赵令清也回抱住他,抚摸着他垂在脑后的低马尾。
他愿意安静地倾听年轻爱人的心声。
六月份的北京,就算是到了晚上还是很热。
赵令清讨厌夏天,汗水会让身上黏腻,非常不舒服。
但如果有钟擎,那苦夏也可爱了那么一点。
嗯,就一点点吧。
夜晚的水边蝉鸣的蛙声混在一起,小树丛里飞舞着萤火虫。
月色下,没有人注意这里有对男人彼此相拥,互相亲吻。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仲夏夜之梦。
他想到莎翁笔下的台词。
“爱情是不用眼睛而用心灵看的,因此生着翅膀的丘比特常被描成盲目。”
“loveisblind”
他想,他一定是被爱懒花汁影响了。
不然怎么会对钟擎如此心动。
这样的告白和拥抱带着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生涩笨拙。
转念间,他对上钟擎温柔缠绵的眼神。
——只要我能拥抱世界,那拥抱得笨拙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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