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安:“……”
宁为许一语道破齐福的话:“所以说这么多,是不让进?”
齐福有些出汗,“也不是,只不过要禀报老爷。”
“齐老爷在哪儿?”
“老爷就是让我来带各位仙长去膳堂的。”
“……”
宁为许:“行吧,你快带路。”
齐福领着五人,走在最前,因为身后五人的视线,他不停地擦汗。
钟思调侃道:“这才四月,齐管家你怎么热成这样。”
齐福一听,不光出汗,还抖了起来。
丁梧桐不知,还愣愣地为他解释:“莫不是感染了风寒,又出汗又抖的。”
齐福:“……”
他深决自己不会撒谎,只想快些把人带到膳堂,然后“功成身退”。
宁为许浅笑了一下,转头去问纪尘安,“你觉得他说的话几分可信?”
纪尘安道:“五分吧。”
齐颂为了感激云秉宗出手相助,特意准备一桌宴席,款待五人。
结果没多久,就看见齐福挤眉弄眼地带着五人过来。
他心下疑惑:这是怎么了?
但等对上宁为许他们的时候,他又换上一幅笑脸。
“诸位快请坐。”
五人皆没动,都静静地看着他。
齐福在一旁提醒,“老爷,他们想进静棠院。”
听到静棠院三个字,齐颂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他故作镇静地问道:“不知诸位为何要进这个院子?”
宁为许道:“我们在门外发现了阴邪之气,所以想进去查看。”
“是这样啊……”
宁为许听出,齐颂似乎并不十分惊讶,有种早就料到的语气。
付芙烟他们也心下生疑。
钟思奇怪道:“齐老爷如此为难,难道是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齐颂的心立马慌了起来,“当然没有。”
纪尘安靠在一旁,满不在乎地说:“没有最好,还是齐老爷,连夫人和孩子的安危都不顾了?”
他说的话有些重,付芙烟咳了两声。
“齐老爷,你不用怕,我们云秉宗向来以除妖卫道为己任,有什么难事不妨和我们说,看我们能否帮上忙。”
红脸白脸都唱完了,齐颂开始战战兢兢。
宁为许抿唇,她虽然敬重付芙烟,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浮现纪愠父子,还是轻嗤了一声。
除妖卫道?
除的异己,卫的权势道吧。
同样地,她听见身侧的纪尘安也轻哼了一声。
像是秘不可宣的默契,宁为许心下一跳。
一时间,两道视线相接。
“!”
她和之前一样很快转头,而这次,纪尘安却看了她很久。
他默不作声,眼睛里透出往日没有的审视。
也是,宁为许在云秉宗受尽冷嘲热讽,特别是纪子甚那个蠢货三番两次调戏不成,还被她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到后来积怨已久,甚至还想借刀杀人。
她应该是厌恶云秉宗的吧。
想明白后,纪尘安眼中又恢复了平静。
静默了一会儿,齐颂道:“可以。”他说:“等吃饭我和你们一起去。”
齐福担忧地叫了声“老爷”,齐颂眼神示意,让他不必再说。
付芙烟点了点头。
这顿饭吃得迅速又尴尬,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静棠院中。
饭后,齐颂领着众人进了静棠院。
表面上平静,但他心中是有些忐忑的。
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什么痕迹都没了,但到底抵不过心虚。
宁为许问:“这院子以前住的什么人?”
齐颂料想有这么一问,便把早已想好的说辞用上,“是我舅舅齐将军的妾室。”
“名字呢?”
“戚百娘。”
纪尘安眼睫微颤。
宁为许问:“那她人呢?”
齐颂道:“已经死了。”
纪尘安拧眉。
宁为许“哦”一声,本打算继续问,纪尘安打断她道:“怎么死的?”
齐颂擦了擦汗,“难产死的,一尸两命。”
纪尘安笑道:“是吗?”他尾音上扬,带着怀疑。
宁为许不知怎的,心里毛毛的。
丁梧桐抬眼扫了一遍院子,嘴里嘟囔道:“这个院子挺好看的,怎么废弃了?”
齐颂解释道:“因为死过人,觉得不太吉利,所以就关了……”他的声调越来越小,看着纪尘安的眼神莫名有些害怕。
随即他又安慰自己道:这是云秉宗的仙长,又不是邪魔歪道,不至于,不至于。
他转身对付芙烟说:“走吧,我们过去。”
几人过了桥,来到悬空廊道。
付芙烟走在最前,钟思和丁梧桐紧随其后,齐颂走在中间,却一直紧贴山壁,不敢朝外挪一分,眼睛还时不时瞥向密林,似乎在怕什么东西。
宁为许来了一句:“这海棠开地这么好,怎么会不吉利,我倒觉得这儿挺养人的,你说,是不是,齐老爷?”
“!”齐颂双腿战战。
他喉结动了动,扶着山壁,加快脚步,似乎觉得这廊道走地比主宅的长廊还要长。
等他要登上亭台的时候,纪尘安又突然道:“齐老爷在害怕什么?”
齐颂连连摇头道:“没有!”
宁为许心道:才怪,装地这么差劲。
五人开始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等他们查看完后,齐颂好奇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宁为许故意吓他,“问题可大了,全是阴邪之气。”
“那……那怎么办?”
付芙烟碰了她胳膊,宁为许不说话了。
“眼下要紧的,是要知道这些阴邪之气出自何处。齐老爷,我们查看过了,全府中就您夫人住处和静棠院有异,而且这处的阴邪之气更盛。”付芙烟说完后给钟思递了个眼神。
钟思一只手攀上齐颂的肩,“阴邪之气在此聚集,和院子里的人肯定脱不了干系,所以齐老爷,您得把那位戚百娘的生平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对症下药。”
他们一人一语,齐颂唉了一声,似乎欲言又止,在静默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说:“事关我夫人和孩子,其实不该瞒着,但着实不太光彩。”
丁梧桐忙安慰他道:“齐老爷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齐颂:“……”
付芙烟:“……”
钟思:“……”
宁为许:“……”
纪尘安:“……”
齐颂眼神坚毅几分,似乎下定很大决心,又娓娓道来:“戚百娘本是心甘情愿来到齐府作妾的。起初也安分守己,对我舅舅舅母十分恭敬。”
“可是后来,她仗着怀有身孕,便逐渐放肆起来,连卧病在床的舅母都不放在眼里。舅舅得知后,只是罚她在房中反省,可她却觉得受了委屈,于是打骂下人出气。”
说到此处,他抬眼打量五人的神色,转而继续说道:“临近生产,她嚷着要见舅舅,一个不小心……从廊台跌落,一尸两命。”
“舅母因为这件事,心中郁结离世,舅舅大受打击,不久也也随舅母而去。所以算起来,一切都是戚百娘的错。齐府对她仁至义尽,这么多年,没有往外传过她的是非。但这毕竟是齐府的丑闻,所以没人愿意提及。”
他越说越激愤,仿佛真的陷入回忆,生了对戚百娘的埋怨。
纪尘安摩挲着手指,心中怀疑话的真假。
宁为许又问他:“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纪尘安道:“五分。”
宁为许:“……”
又是五分,说了和白说一样。
付芙烟问:“那你明明有所怀疑,为何还要留在此处?”
齐颂叹道:“因为我舅舅,他的遗愿是想要我好好守着这处宅院,我不能违背。”
五人得知事情真相,虽然感慨,表示要再商议商议,于是齐颂很识趣地走了。
钟思摸着剑,把刚才的话理了一遍,“所以,这阴邪之气很可能是戚百娘的?”
丁梧桐机灵了一回,“师兄你是说,戚百娘死后不甘心,成了怨灵,然后继续祸害齐家人?”
钟思向他投去欣慰的目光。
付芙烟摇头,并不完全同意这个说法,“单凭齐颂之言,不可急着下定论。”
虽然在齐颂的口中,戚百娘品性恶劣,但也不见得阴邪之气就是她散出来的,况且,齐颂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宁为许也很认同。
她几次试探,从他的神情中,总觉得齐颂在隐藏些什么。
她道:“齐府上下又不止齐颂一人,不如我们再问问别人。”
付芙烟点了点头,齐府人多嘴杂,不怕没有漏洞。
丁梧桐担忧道:“那齐夫人那边?”
钟思道:“有阵法和符咒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晚上阳气衰弱,那妖物不知什么时候会现身,不如我们轮流照看齐夫人,守株待兔,以保万一。”
付芙烟觉得这个计策甚好,“那先这样。”
于是当天下午,他们就去和府里的侍女小厮打听戚百娘的事。
宁为许了解到,这些侍女和小厮多半是前几年刚来的,平日都听齐福吩咐办事,并不知道什么秘辛,所以打听到的消息十分有限,但也并不完全无用。
比如:她知道戚百娘是云城的人,在入齐府前也一直住在云城。
吃过晚膳,五人把消息一通,宁为许憋闷地回了房间,今晚付师姐守夜,她无需操心。
她刚喝了一口茶,便看见纪尘安推门而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唉。”她叹口气,“怎么才能知道齐颂说的话是真是假?”
纪尘安看她一眼,拉出椅子坐下,也倒了杯茶,“他堵不上所有人的嘴,戚百娘死了,云城那么大,总有人认识她。”
宁为许直起身,“你的意思是,去云城打听打听?”
纪尘安喝了口茶,“嗯”了一声。
两人没有多说,只决定明日再找其他三人商量。
烛火闪烁,宁为许撑头坐在椅子上,嘴里吃着侍女送来的糕点,毫无困意。
反倒是某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一丝声响。
纪尘安和衣而眠,身上黑色的衣袍与角落里的昏暗融为一体。
与之前一样,他微微蜷缩着,双手环抱,长回剑被他拢在怀中。
宁为许换了只手,继续撑着。
其实她自己也有剑的,名叫留笙,只不过她灵力不够,平日里用不着,把剑都收在敛物袖中。
云秉宗的弟子人人配剑,人人提剑,而她却是个另类,双手空空,偏偏这个双手空空的人还嫁给了宗门里天资最高的一个。
也不怪别人刁难她。
她自嘲地笑笑,眼里添了一抹艳羡。
夜色深深,在蜡烛快要燃尽之时,宁为许终于上了床。
月光透过窗纸落在桌椅上,屋子显得更加沉静。
冥冥中,一股纯然的灵力从床边散开,被牵引着引向墙角的长椅,安抚着那个抱剑少年。
少年肩头微动,松开紧攥的手指,确定床上的人没了动静后,才浅浅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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