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为许提出去云城的时候,钟思和丁梧桐是兴奋的。
钟思喜欢热闹,丁梧桐则是猎奇。
付芙烟把他们拦住,小声教训了他们一通:“人家夫妻,你们凑什么热闹。”
钟思虽然失望,但极懂眼色,不想做讨嫌的事情。
他翘着腿坐着,“那算了。”
丁梧桐低着头,也忙说:“那,那我也不去了。”
宁为许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她转头看看纪尘安,纪尘安一脸无所谓,她又看看付芙烟,付芙烟笑道:“听齐老爷说,后山有很多灵兽,我们想去看看有没有妖邪混入其中。”
她拐了拐两边的钟思和丁梧桐,二人齐声道:“是啊,是啊。”
宁为许:“……好吧。”
齐府离云城有一段距离,二人循着来之前的那条道往回走。
这条小道人少,碰上做农活的凡人不多,两人一时没话,所以路上安安静静的,只时不时听见江水流淌和鸟雀的声音。
宁为许稍稍落后,跟着纪尘安的脚步走。
纪尘安步子不快不慢,在官道路口往左一拐,再走上一会儿,两人就进了城门。
因为曲江流经,往来商贸不断,云城成为这一方最繁华的州府。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耳边叫卖声络绎不绝。
宁为许极少下山,大多时候都待在云秉宗闭关,来云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不太认得路,混在人群中,只盯着纪尘安。
纪尘安在羊肠一般的巷子穿梭,期间一个人也没问,哪里左拐,哪里右拐,心里却十分有数。
“我们这是去哪儿?”宁为许忍不住问。
纪尘安很快回答:“去云城最大的茶馆,那里消息最为灵通。”
云城——东街——茶馆。
小二穿着粗衣布鞋,肩上搭一条白巾,忙得脚不沾地,见他们二人现在店门口,忙过来招呼。
“客官里面请。”
纪尘安选了张靠墙的桌子,桌子上有插花和摆件,布置十分清雅。
宁为许坐下后,小二弯着身子问:“两位仙长想喝点什么茶。”
宁为许朝他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店小二还有点见识。
纪尘安道:“一般清茶即可。”
“好嘞。”
小二吩咐下去,没一会儿,桌上便出现两盏清茶。
“等等。”宁为许叫住他。
“仙长还有什么吩咐?”
“想打听点事?”
“什么事?”小二笑意盈盈。
纪尘安泯了口茶,“知道齐霄齐大将军吗?”
小二想也没想,扬声道:“当然知道,云城谁不认识,他可是位好官。”
宁为许也没想到齐霄这么受百姓爱戴。
“那他的妾室你听过吗?”她问。
小二这回沉了片刻。
纪尘安给了他几锭银子,让他坐下慢慢想。
他摸着下巴道:“有这么个印象,我记得,那女子好像姓戚,叫什么……忘了,好像就住在离这不远的观花巷内。”
观花巷……
纪尘安端着茶杯的手一滞,随后眯着眼睛把茶一饮而下。
小二来了好奇心,“仙长打听她做什么?”
宁为许看了眼纪尘安,见他低头不语,于是张口就来:“我们受人所托,找她的家人说些事,想先了解一下。”
小二挠头,虽不太明白,但很有分寸,没继续追问。
宁为许继续道:“你还知道她其它事吗?”
小二道:“剩下的……好像她嫁入齐府,还是齐夫人做的主,后来怀上了齐将军的第一个孩子。”说到此处,小二叹了口气,“这姑娘也是没福的,听说她生产当天难产,一尸两命。”
宁为许手指点了点桌沿,这番说辞倒和齐颂一致。
问完了话,小二离开,她对纪尘安道:“走吧,去观花巷。”
纪尘安却说:“不急,先用饭吧。”
宁为许:“?”
行吧,算算时间,也到饭点了。
于是她跟着纪尘安进了对面的酒楼。
酒楼不似茶馆,鱼龙混杂。
点菜时,纪尘安问:“你有什么想吃的?”
宁为许道:“随便,有汤就行。”她不是很饿。
纪尘安点了两菜一汤,一荤两素,等菜上来时,宁为许看到多了份糯米糕。
“上错了吧。”她对着伙计道。
伙计:“没错,这位公子刚加的。”
宁为许:“哦。”可能是她刚恍神了。
起初她以为,这甜食是给她的。
可后来,她见纪尘安也吃了一块。
她表情微妙。
纪尘安喜欢甜食?看不出来啊。
宁为许喝了点汤,觉得有些饱了,便停了碗筷朝窗外望去。
房屋鳞次栉比,小巷贯穿其中,树木穿插在房前屋后,大多翠绿嫩白,除了……不远处那一抹红。
那是……海棠花树?
她收回目光,却见纪尘安也和她一样,看着窗外那处,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宁为许心中那点古怪又浮了出来。
自从来到云城后,纪尘安时常走神,眼里身外不知道在留意些什么。
草草吃过后,她问了伙计观花巷的位置,而纪尘安一声不响地去付了钱。
宁为许:“……”
在穿过两条街后,宁为许实在没忍住,拉住了他,吞吞吐吐道:“刚才的饭钱……”
纪尘安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可以报。”
宁为许:“嗯?”
纪尘安解释:“下山做任务的所有花费,宗里可以报。而且……”
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袋子,“刚出门时,付师姐给了我足够的银钱,让我尽量满足你的需求。”他说:“你要是有什么想买的,可以和我说,或者……银钱放你那儿也可以。”
宁为许:“……”
她脸忽然有些烫。
所以付师姐以为他们两个来干什么!
趁着除妖邪之余私会吗?
她摆摆手,都不敢直视纪尘安的眼睛,忙道:“……不用了,不用了,走吧。”
观花巷很好找,据伙计的说法,看着巷口有两棵榆树,里面有海棠花的那个地方就是了。
他们进了巷子,一路问过去,才知道有海棠花的那个院子就是戚百娘原先的住处。
在经过其中一个院门的时候,纪尘安停了下来,宁为许叫他,指着前面一个院门道:“是这个院子。”
纪尘安匆匆瞥了几眼,又移步过去。
扣门声响,里面的人应了一声,然后便看见了两个穿月白色衣衫的人站在门口。
见其中那个少年手里有剑,他抵住门,警惕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宁为许道:“我们是云秉宗的弟子,想找戚百娘的家人,你是?”
听到云秉宗三个字,那男子松懈下来,“哦,我是这儿的屋主。你们找戚老爹?那不巧了,他上月刚过世。”
“啊?”宁为许又问:“那戚家还有什么人吗?”
那男子答道:“没了吧,据我所知,戚家一共三人,戚百娘几年前死了,这两年戚老爹夫妇也相继离世,亲人都死绝了。”
得到这样的答复,宁为许有些失望。
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些别的问题,然后在巷子里又问了其他人,才在天黑前和纪尘安离开。
从云城出来后,空气又趋于平静。
宁为许还是觉得,纪尘安今天真的不太对劲。
怎么说呢?
就是有点心不在焉。
可能太累了吧,她想。
回到齐府,付芙烟三人正好在膳堂用饭。
宁为许先饮了一大杯茶,然后坐下来挑着菜吃。
钟思无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丁梧桐也一样。
“怎么了?”宁为许问。
付芙烟道:“没什么,只是苦于没有线索。”
宁为许也很苦恼,把云城的事给他们说了一遍。
宁为许道:“观花巷的人都说戚百娘乖巧伶俐,孝顺听话,但齐颂却说她妒忌恶毒。”
钟思道:“齐颂不是说了嘛,刚开始的时候戚百娘的确恭敬,后来才变的。”
“所以是被齐府的富贵迷了心窍?”
“很有可能。”
……
他们一言一句地讨论着,纪尘安却早早回了房间。
宁为许看着他走,心里觉得,或许他是真累了。
等她回房时,纪尘安问了一句,“今晚是谁守夜?”
宁为许坐下道:“是钟思。”
之后,纪尘安便没了声,背对着她躺着。
宁为许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等到茶都凉了,却毫无困意。
坐到半夜,兴许是椅子太硬了,她才去了床上。
到了床上,她仍旧睁着双眼,眼睫一一眨一眨,看着床幔。
长椅上的人食指微动,在空中比划几下,最后扬了扬指头,床上的人便陷入了睡眠。
伴随着浅浅的呼吸声,宁为许做了个梦,她梦到了天倾山。
天倾山是一座灵力汇聚的山,但因为山高谷深,陡峭异常,鲜少有修士来此修炼。
山中灵兽花草众多,最常见的就是千闻鸟,而最稀有的,就是风眠草。
风眠草稀有到什么程度呢?
因为对生长环境苛刻,整座天倾山数下来只有不到五株,而其他地方也十分难寻。
少到这种程度,像她这样开了灵智的风眠草更是闻所未闻。
所以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若是有人遇上一株,应该欣喜若狂。
但事实却恰好相反,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看到的第一反应都是惊恐万分。
为什么呢?
因为风眠草全身上下都是毒,比毒天上地下无药可解,人们避之不及。
但凡事总有例外。
开了灵智的风眠草不仅能吸收天地灵气,还能和灵兽做伴。
那些年,她天天在山顶听着不同的千闻鸟说的仙界趣闻,还结识了一只来天倾山修炼的朔方兽——晦如。
晦如还未修炼成人的时候,毛发黑亮,身形圆润,宁为许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黑球。
但晦如不喜欢黑球这个名字,她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叫这个名字呢。
既然宁为许给了取了名字,为了公平,她也给宁为许取了个名字,叫眠眠,风眠草的眠。
所以晦如每次都得意,觉得自己取的名字更加好听。
晦如不是一直待在天倾山,她每隔一段时间会回魔族一次,于是,在这段时间里,宁为许都觉得格外漫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十年,直到有一天,几个修士来到天倾山。
那是宁为许第一次看见人。
她注意到他们身上的灵力,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修士。
她无疑是开心的。
可是,这些修士发现了她,二话不说就把她收入敛物袖中,带离了天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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