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许醒来的时候,房间还是漆黑一片。她翻身坐起来,发现后背湿了一片。
把手抬起来后,才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这是怎么了?
她定了定神,然后运转灵力,探寻体内的心魂。
坠梦术?
谁下的!
妖邪?
有了这个猜想,她立马去看纪尘安。
长椅空空,她上手摸了一把,软垫还是热的。
人呢?
难不成起夜去了?
宁为许若有所思,很快又出去找其他人。
院内一览无遗,并无阴邪之气。
她不敢弄出太大声响,怕惊扰妖邪,于是在院中施了个法,探查付芙烟和钟思房内有无异样。
不过片刻,她就得到了结果——没有。
?
就给她下坠梦术?
图什么?
她还是不放心,于是穿过长廊,跑去叶氏的住处。
此时深夜,齐府上下早已安眠。
宁为许走在路上,只听见自己的呼吸一深一浅,心跳逐渐加快。
月上飞檐,还没过院门,她就看见长廊里的身影。
因为男女有别,钟思只在院内守候。
他坐廊台上,背靠木柱,面向叶氏的房间。
宁为许站在远处,不知他是否清醒,她抬眼扫了一遍,这院中也并无阴邪之气。
正当她打算施法查探的时候,屋子的门开了。
纪尘安?
他怎么会在这儿?
或许是他的行为太过古怪,宁为许下意识地侧身,借门掩住身形。
纪尘安出来后把门轻轻阖上,左右相看几眼,便提剑没入夜色。
宁为许心下一动,拔腿就跑。
她不知道自己跑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
只是直觉觉得不对劲。
纪尘安这么晚去叶氏屋里做什么?
坠梦术是他下的吗?
他究竟想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她脑海中,得不到解答。
她不敢放慢脚步,也不敢弄出声响,这样谨慎又竭力地跑着,所以等回到房间时,她的后背又湿了。
她把门关好,维持之前的模样,又迅速施了个净衣咒,然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就在她躺上去的瞬间,房间的门开了。
纪尘安把门阖上,行云流水般走到长椅旁背对着她躺了下去。
屋子除了刚才门开合的吱呀声,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
好像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发生。
宁为许闭着眼睛,胸口起伏,面容恬静。
坠梦术对她的效用有限,梦不过一半,她便醒来。
现下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梦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本以为今夜就此过去,突然,胳膊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宁为许:“”
然后第二下。
“”
她觉得那东西又凉又硬。有种熟悉的触感,但她分辨不出。
然后那东西换了地方,又在她腿上碰了一下。
宁为许:“……”
她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面上一如既往,心中中却在狂啸。
纪尘安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这屋子就他们两个人,不是他还能有谁!
停了片刻后,那东西没再动了。
她耳边随即传来一道微弱的清脆声。
原来是茶杯,她心想。
戏弄结束后,她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但就在听到长椅上的动静后,她身体又绷紧了。
脚步声逐渐临近,纪尘安在她床边停了下来。
宁为许躺在床上,不用睁眼也感觉到他的目光。
他想做什么?
成亲两年,宁为许从未像今夜一样觉得他捉摸不透。
纪尘安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盯着宁为许。
与往日的淡泊疏离不同,他此刻的眸光中透着一丝狠戾。
感受到灵力的压制,宁为许什么也做不了,就像真的睡着一样,平静且安适。
纪尘安撤回威压,但也没走,又在床头看了片刻,确定人真的昏睡后,才慢慢向长椅走去。
宁为许舒了一口气。
她忽然觉得纪尘安有点可怕。
今夜的事情说不清的诡异,她想想都后怕。
她后背又湿了,额角出了薄汗,但她不敢动。
就这样,她闭着眼睛,想着想着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膳,钟思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宁为许,你眼睛怎么这么黑?”
宁为许下意识瞥向纪尘安,然后又迅速扭头。
她抿唇,“睡得不好,做了噩梦。”
本来是心虚地表现,但这些小动作落在付芙烟眼里,就有了另一层意思。
她咳了一声,朝钟思眯了眯眼,钟思那个鬼机灵立马心领神会。
宁为许:“……”
他们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让宁为许惊恐万分。
天啊,他们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刻,纪尘安这个始作俑者,在一旁沉默不语。
丁梧桐闷着脑袋喝粥,全然不知桌上暗流涌动。
对比太过明显,宁为许鉴于内心太过煎熬,终于忍不住说了句粗话。
大概就是——老娘昨夜命悬一线,你们以为我寻欢作乐!
她偃旗息鼓,低着头,无奈地嚼着咸菜。
饭还未用完,齐福便匆忙来报。
“仙长们快去看看,我家夫人出事了。”
五人对视一眼,纷纷提剑跟上。
齐颂坐在叶氏床前,焦急万分。
叶氏躺在床上,捂着胸口,神情难受。
付芙烟一到便上前搭脉。
钟思和丁梧桐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没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连符纸也一张没少。
宁为许站在墙根,若有所思地看着同样站在墙根的纪尘安。
怎么会这么巧,昨夜纪尘安来了一趟,今天叶氏就出了问题。
啧啧,不太对劲。
她正想着,纪尘安忽然看了过来。
宁为许眼睛一动,随即又把视线转了回去,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道:“齐夫人这两天精神不是好多了吗?怎么今天胸口又闷了?”
纪尘安唇角微张,低头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问。
“我怎么知道?”他说。
宁为许:“……”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过了一会儿后,付芙烟抽手,齐颂忙问:“付姑娘,我夫人她没大碍吧?”
付芙烟把道:“没事,只是体内还有些阴邪之气,我刚才已经给夫人化过了。”
齐颂点点头,安心下来。
付芙烟问:“齐夫人,您昨晚可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齐夫人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很早就睡了,醒的时候就感觉不舒服,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付芙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带着其余四人去了外间。
齐颂安抚好叶氏,也跟了出来。
钟思对着丁梧桐问:“你昨晚没看见妖邪吗?”
丁梧桐吞吞吐吐道“没……应该没有。”
钟思有些不耐烦,“没有就没有,什么叫作应该?”
丁梧桐愧疚道:“昨晚……我,我睡着了,那段时间的情况,我,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呼吸一滞。
宁为许看向纪尘安。
钟思一脸无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付芙烟心下疑惑,“睡着了?怎么回事?”
丁梧桐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但只睡了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付芙烟没说什么,众人心知肚明,肯定是妖邪搞的鬼。
宁为许心中的某个猜想逐渐得到证实,但她觉得匪夷所思。
纪尘安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齐颂见几人沉默,忍不住问道:“付姑娘,这可怎么办?”
付芙烟让他不要担心,又从怀中拿出几张符纸,让他贴在叶氏床前。
这时,纪尘安忽然道:“齐老爷,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齐颂一愣,装傻道:“纪公子指的是是什么?我不太明白。”
纪尘安笑道:“齐夫人这次只是胸闷,下一次,那东西可指不定会对她怎么样。”他说,“再不说实话,我们找不到阴邪之气的源头,不仅你夫人,你也会有危险。”
齐颂被他一番话唬地哆哆嗦嗦,但最终还是咬牙坚定,“戚百娘的事,我没有撒谎,不信你们可以去云城打听。”
纪尘安笑了,“我可没说你撒谎。”
这下齐颂慌了。
付芙烟这才知道,纪尘安是故意激他的。
丁梧桐听得糊涂,他心想,事关齐夫人安危,齐老爷没必要撒谎。
钟思比他聪明,他也觉得齐颂隐瞒了什么,但齐府上下口径一致,他们就是查不出来。
宁为许双手环胸,眸子半垂着,余光瞥见纪尘安十分坦然。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齐颂说谎?还是……
他本就知道些什么!
想法一出,宁为许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再一想,她又觉得说不通。
如果纪尘安知道内情,那他为什么还要质问齐颂?
除非……
他知道一些,但不多,所以昨晚才做了那些事,借齐夫人来逼问齐颂。
宁为许把手臂收了收,不动声色地朝外挪了几步,心中思绪已是转了百回。
不是说云秉宗前任少宗主气质出尘、宛若谪仙、天人之姿吗?
这怎么有两幅面孔!
自己之前没得罪他吧?
他不会暗中报复吧?
……
付芙烟说了几句好话,让齐颂见谅,又从怀中拿出几张符纸,让他稍后贴在叶氏床前。
齐颂谢过她,没有多说一句。
他想着,为了齐府的声誉,能瞒一时是一时,反正人都死了,就算是邪物,谁会相信一个邪物说的话。
不得不说,没接触过仙法的凡人想得就是简单,殊不知,要是纪尘安想知道,他有的是办法。
付芙烟见双方都不松口,便出了个主意,“既然都觉得戚百娘有问题,不如今晚就去静棠院看看。”
四人皆赞同。
离开的时候,宁为许故意加快了步子。
纪尘安拉住她,宁为许茫然地看着他,纪尘安问:“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我?”
宁为许:“……”
“因为你好看。”
纪尘安:“……”
因为昨晚的事,宁为许是不想和纪尘安一道的。
但钟思要守夜,付芙烟和丁梧桐对纪尘安没有戒备,而且妖邪也不知强弱,所以最终,她还是和他一路。
付芙烟和丁梧桐选了静棠院最右边的屋子,于是宁为许和纪尘安留在最左边的屋子。
这间屋子视野最好,窗下就是悬空廊道。
纪尘安坐在窗台上朝外看,刚好看到那株海棠。
凉风习习,海棠花瓣不时飘落,廊台上铺了一层粉红。
与窗外的红花绿水不同,屋内一片狼藉。
桌椅杂乱堆放着,斜对着窗户的墙边有一张半大不小的床,床上堆积的灰尘有指甲盖那么厚。
宁为许长袖一扫,桌椅床榻便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她坐在床沿上问:“你在看什么?”
纪尘安头都没转,便答道:“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宁为许想。
看着他一幅冷心冷情的样子,加上这几日他的反常行为,宁为许更加捉摸不透。
是他本来就这样,还是她根本不了解?
在云秉宗的时候,他总是独来独往,一般时候都住在明事堂,很少来抚仙殿。
她之前觉得,是因为抚仙殿里面有她,所以纪尘安才不来,就算来了,也是一个在东屋,一个在西屋,中间隔地老远,就连吃饭也不在一起。
她从未像这几日一样,和他近距离相处,也才知道他俊秀容貌下的另一幅面孔。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