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许不知她怎么突然又低落起来,只“嗯”了一声,然后拉着阿莫的手往巷口里走。
她改变主意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阿莫藏在庄子里,不仅方便他们联系,还能迷惑周离。
阿莫把手抽出,停在原地不肯走。
宁为许问:“怎么了?”
阿莫道:“宁姑娘,你走吧,我不能连累你。”
她说话支支吾吾,宁为许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你想说什么?”
阿莫轻吐一口气,抬头道:“姑娘想知道,幻粉蝶为何会变成杀人蝶,而周离又为什么能控制幻粉蝶吗?”
她说完后,紧抿着唇瓣,虽然是问句,但却更像是真相的倾吐。
阿莫道:“我幻粉蝶一族,从不踏入世俗,只在四方之地繁衍生息。每百年,族中开启灵智的蝴蝶便成为蝶主,蝶主会带领族群找到新的栖息地,保护幻粉蝶不被外人知晓。”
“但在我成为蝶主的那年,意外发生了,我的哥哥阿潜也开启了灵智。他和我不一样,他对权利有着极大的渴望,在落败于我之后,便在族群销声匿迹,等他回来已经是几个月后。”
“我以为他收敛身心,从此安稳度日,但没想到,他和周离联手设计,将我囚禁。”
说到此处,阿莫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她缓缓抬手于胸前,表情悲怆又沧桑。
“周离想要长生,他用我的血肉,以秘法迷惑幻粉蝶,让它们听命于他,为他吸取灵力。但这毕竟是邪术,倘若没有我作为引子,周离便会被万虫所噬,神魂俱灭。”
前因后果皆知晓,宁为许才明白为何她一直在推拒。
“你不会是想……”
阿莫吞咽一下,把剩下那点悲凉吞入腹中,“没有。”她知道宁为许指的是什么,“我只是要去清理门户。”
宁为许这才松了口气,从容赴死,对阿莫来说太过残忍。
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阿莫被困了几年,法力和血肉都被无尽索取,虽然借由她的灵力恢复了人形,但也抵不过几个时辰。这样的身体,她拿什么去博?一条命吗?
阿莫却满不在意,她正着脸色,极其严肃,“宁姑娘,此去凶险异常,我一人足以。”
宁为许几乎脱口而出,“不行!”她趁机又给阿莫渡了点灵力。
“知道危险还要去!等纪尘安回来,我们陪你一起。”
阿莫摇了摇头,笑着对她道:“这是我族内之事,外人不可插手。”更何况,那里等着的,可能不止阿潜一人……
宁为许反驳道:“周离残害修士一事关乎仙门百家,早就不止是你们族中恩怨这么简单。”
但无论她怎么说,阿莫都不会松口。
最终,阿莫微微一顿,在她指间化为无数蝴蝶,向四面八方飞去。
宁为许被蝴蝶迷了眼,分不清哪只是阿莫的真身,只能强迫自己暂时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而下一刻,一个长影便出现在她身前。
纪尘安拖着剑,身上又多出几处血迹,却依旧是冷冷的模样,他眼尾通红,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和那天他在静崖下抢夺妖兽灵力的样子一样凶狠。
宁为许愣了一刻,瞳孔微缩,只道:“你没事吧?苏伏衣他们呢?”
纪尘安摇了摇头,目光柔和许多,“临渊宫的人无大碍,只是丢了点灵力,现在已经醒了。只是……”
宁为许盯着他,“嗯?”
看着她清亮的眼神,纪尘安移开了视线,把剑收回,然后才道:“只是并未找到周离。”
他找到人的时候,房间里外除了临渊宫的人再无他人,苏伏衣他们被潦草地捆在一旁,就连绳结也松松垮垮。
不仅如此,就连救人的时候,除了幻粉蝶的阻挠,他也没受到其他东西的攻击。
按理说,临渊宫的人是最好的诱饵,周离怎么会放任他们把人救走?
除非……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又或者……他被什么绊住了手脚。
前后这样一想,宁为许越发觉得阿莫的离开或许另有隐情。
人为什么要在毫无胜算的境况下去送死呢?
除非,她还有新的底牌。
纪尘安抬眼扫了一遍四周,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
宁为许叹了口气,把经过讲给他听。
纪尘安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并不觉得离奇。
在人世,亲兄弟尚且互相残杀,又何况是妖的世界。
“那个虫子还在你体内吗?”他忽然问。
宁为许错愕道:“应该……是的。”
纪尘安默了一刻,看着她道:“既然它是你们二人之间的联系,你不妨催动灵力,看能不能感应到她的方位。”
宁为许忽然反应过来,扔下一句,“我试试。”然后便闭上了眼。
心口处的虫子一片死寂,但在她灵力的攻势下,开始有了反应。
慢慢地,宁为许脑海中出现一个街道,街道旁还种着不少的离离草,阿莫正行走其间,面色苍白。
正当她想看清楚附近门牌上的字时,阿莫忽然回了一下头,紧接着她眼前重归黑暗,就连心口那点异样也消失了。
不清楚是不是阿莫动的手,宁为许激动道:“她还在庄子里,就在上次我们去过的那条死巷口。”
宁为许凭着记忆,和纪尘安走在街上。周庄不大,但路却修地弯弯绕绕,很具迷惑性,幸好两旁的灯笼照地通明,两人没费多大功夫就到了巷口。
不远处的一个招牌挂在二楼,正是宁为许刚才看见的那个。
阿莫就是通过这条路,一直走去巷子深处。
宁为许一眼望去,宽大的巷子与寻常并无两样,况且几日前,她还经过这条巷子,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然而现在却不能掉以轻心。正当路过一半,宁为许忽然感觉身体一僵,整个人都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原本以为是受到偷袭,正想叫纪尘安小心的时候,纪尘安却越过她,站在了她身前。
宁为许:“……”
这什么情况?
纪尘安没说话,把她打横一抱,朝旁边的屋舍走去。
宁为许:“……”
她怎么越看越糊涂了?
“你要做什么?”
纪尘安把她放在一张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才终于施舍她两句话。
“那儿危险,你不能去。”
宁为许:“……”
谁还没见过大风大浪?鬼门关她都走过好几回了。
她反抗着,说着话激他,“有你在,怕什么?”
纪尘安道:“我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宁为许:“……”
未卜先知?
这下她才终于觉察出那点不对劲,为何从始至终,眼前的人都波澜不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纪尘安低眸,算是默认。
宁为许更疑惑了,“所以,你来四方之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话刚掷地,周围恢复死寂,纪尘安转身道:“为了……”
最后的几个字没有飘入宁为许耳朵,纪尘安在她一片叫喊声中消失于窗外。
宁为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正集聚灵力,准备突破脉门。她想起纪尘安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为了……
为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是纪尘安非得到不可的呢?
她脑中罗列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最后眼睛忽然一亮。
是毒吗?
在寻毅门后山,纪尘安摇摇欲坠的样子,好像是中毒的迹象。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具体还需要探查。
因为灵力充沛,所以没过多久,宁为许就冲破了禁制。
她迅速跑向巷口深处,却在大道中央发现了离去许久的纪尘安。
这怎么可能?
明明过了一刻,以纪尘安的脚程,怎么也不该还在这里徘徊。
宁为许没有出声,她躲在屋檐下,跟着纪尘安一步一走。
才没几步,巷口深处突然出现一个洞口。
那洞口黑不见底,只一半人高,洞门大张,在墙角十分突兀。
纪尘安身体一顿,把剑提了提,眼神朝后瞥了一眼,然后消失在洞口。
宁为许轻吐一口气,随后鬼着脚步跟上。
洞口不大,仅容地下一人通过,宁为许弯着腰进去,没走几步,却发现里面大有名堂。
这个洞,一半藏于地下,一半露于地面。
所以宁为许后来的路都是向下的石梯。
洞内以灵火照明,光亮柔和却明晰。但因为处境不明,宁为许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唤出了留笙。
石梯尽头是大小不一的几个通道,宁为许用灵力小心探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提着剑朝最左边的通道走去。
因为她感觉到,纪尘安之前来过。
但不知怎么的,她越往里走感觉越冷。通道位于地下,隔绝阳光,冷本应正常,但她总觉得太过。
就好像里面有一股股的寒气,朝她扑面而来。
其实宁为许对寒冷并不十分抵触,在天倾山的时候,她所在的那处山腰就常年积雪,山顶上更有常年不化的寒冰。
也许是被那样的风寒侵袭多年,连她成为人后,身体的温度也比常人更低。
果不其然,她走了没一会儿,就见到了大块的冰。
这些冰块规则又整齐,宁为许碰了碰,的确寒凉无比。
不过外面正值九月盛夏,依着四方之地的地形,不可能自然成冰,这些冰块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造。
但是用处是什么呢?
地下本就凉爽,加上这冰就只有冻人,所以不可能是为了降温。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耳边忽然一阵风划过,她就被人按在了通道的墙边,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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