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妙贞正在闺房里收拾进宫要带的东西,管家亲自来请妙贞去书房见贵客。妙贞看他一脸笑意,就知道是刘伯温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快速梳洗打扮一番随管家来到书房。刚进书房,果然刘伯温和徐达正在攀谈,妙贞连忙上前行大礼,嘴里说道:“师傅,一别两年,贞儿日夜盼望着您再次回到京城聆听您的教诲呢?师傅这两年在家乡可好?”刘伯温忙起身扶起爱徒,说道:“起来吧贞儿,这一年多你和你父亲经常派人给我送补品,我能不好吗?家乡山清水秀气候宜人,老朽觉得这把老骨头更胜往年呢!”妙贞一听作出一副仔细观察的样子,然后才俏皮地说:“嗯,师傅的家乡果然是风水宝地,我看师傅果然是又年轻了,再住两年可能就返老还童了!”徐达连忙制止:“贞儿不可对先生没大没小。”刘伯温拂须大笑:“天德无妨,我与贞儿向来亲厚又是忘年交,师徒之间调笑两句,无伤大雅。”徐达笑道:“既如此,我就退下了,不耽误你们师徒二人叙旧了。”说完就离开了书房,只留管家在房外守着。
刘伯温看徐达离开,又与妙贞闲聊了两句在乡间的日子,这才回到正题对妙贞说道:“为师这次蒙陛下颁诏重新致仕,实在是托了令尊的福。是他向太子殿下举荐我回朝,牵制胡惟庸与李善长。今早太子殿下召见我,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与宋濂助他改革,牵制淮西党,避免他们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妙贞听了,连忙巴结师傅,奉承道:“师傅才智超群,不愿同他们同流合污,虽然陛下被蒙蔽没有意识到师傅的作用。可是太子殿下从小由宋濂启蒙,文武双全安能不知师傅是我大明朝的中流砥柱,师傅在朝堂浙东派与淮西派能平分秋色互相牵制,这才是陛下和太子殿下喜闻乐见的,也是历代帝王推崇的平衡制约之术。”刘伯温听妙贞这番话,觉得十分受用,笑着说道:“徒儿这一年多不见,倒是长进不少,能一下子看到事情的本质。没错,陛下与太子殿下不希望我们任何一帮独大,就是让我们相互制衡。如今为师受到太子殿下的重用,定当鞠躬尽瘁以报殿下的提携和赏识。”妙贞也顺着师傅说道:“太子贤明,这两年陛下经常让太子监国,许多朝政在呈与陛下之前,陛下都让众臣先呈与太子。如今太子殿下有师傅您辅助,我大明何愁不荡平草原、一统四海国泰民安。”妙贞这马屁拍得极其自然,一席话说得刘伯温通体舒畅、热血沸腾。能得到储君的赏识,刘伯温也觉得自己的政治理想、治国方针能得到太子的支持并一一实现。刘伯温终其一生博览群书两朝为官,为的不就是能辅佐明君成就一番流芳百世的伟业吗?
妙贞看师傅此刻志得意满,也很替他高兴。两人聊起近况,妙贞说道:“师傅您来得正巧,再晚两天我就要回宫了,我们见面恐怕就要到一个多月后过年那个时候了。”刘伯温听了也是很欣慰地说道:“当年为师就说,陛下和皇后是一定要与你父亲做亲家的。如今你被皇后选中由她亲自教养,你的终身大事你心里是怎么想得呢?”贞儿羞涩地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有陛下、皇后娘娘与父亲商议。父亲说希望我自己多了解诸位皇子的品性,选一位脾气相投的,他帮我去促成。我也没有其他想法,全凭父亲为我做主了。”刘伯温一听,连忙说道:“为师还是觉得,太子文才武略都是众兄弟之间的佼佼者,又是国之储君,只有他才配得上我的爱徒。依魏国公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贞儿为太子侧妃,也必定是由陛下亲自下诏,由礼部大张旗鼓正式册封的。为师还是劝你不要在名份上太过于纠结,卫国公邓愈之女也是要做秦王侧妃的,可太子侧妃可比秦王侧妃尊贵多了,等太子登基后,太子侧妃也是西宫贵妃秦王正妃也是要参拜的。何况,为师早就说过,贞儿你的命格贵不可言,母仪天下并非不能。你是为师的爱徒,你在太子身边为师的治国理想必会一一实现。”
妙贞一听十分为难,说道:“徒儿不是不知嫁给太子的种种益处,太子殿下也的确如师傅所言在众皇子中出类拔萃。只是有太子妃珠玉在前,贞儿实在不愿意委屈自己。我只愿此生和未来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使他以后有姬妾,在他心中我依然是与他休戚与共唯一的妻子。就像我母亲与父亲,虽然我父亲又续娶了谢氏母亲,可只有我母亲对他而言是相濡以沫少年结发的妻子。更何况我与太子妃情同姐妹,我也不愿意成为将来皇帝的后宫与众嫔妃争宠算计。如果此事陛下不征求我父亲的意见,直接下旨那我也无可奈何,纵然万般不愿我作为徐达的长女,必不让父亲为难。倘若此事陛下询问我父亲的意见,他必然也会为我推辞,齐大非偶,的确非良配。说真的师傅,有我父亲在,我嫁于哪位皇子,只要不是太子,夫君必定不敢轻慢于我,一生顺遂有何不可呢。”刘伯温见妙贞如此坚定,也不再多劝,又和妙贞聊了几句别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贞儿刚才与你父亲闲聊时,他说你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近日闷闷不乐。不知何事困扰着徒儿啊,你不妨告诉为师,二人计长,我们俩也许能商量出一个对策呢?”f
妙贞所虑之事牵涉到燕王殿下,她本不欲多说,只是此事她已思虑多日还是一筹莫展,师傅足智多谋何不向他请教?妙贞思虑一会儿,才把燕王所托之事向师傅和盘托出,希望师傅为她出谋划策。刘伯温一听,脸色露出不悦之色:“贞儿如今的身份,怎可与皇子私下授受?皇子们之间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毕竟生在皇家谁又是良善之辈呢?以后万万要谨言慎行,不可与任何皇子私下来往。”妙贞被师傅责备的很羞愧,半晌才小声说道:“师傅,徒儿记住了。我就怕外人说闲话,让我父亲将他大方请进书房,我俩交谈的。徒儿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欠下燕王一个大人情,这次还了,以后就两不相欠。”刘伯温看妙贞神情低落羞愧难当,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似乎说得有些重,忙安慰她:“徒儿知恩图报是好的,此事要想解决也不难。秦王想把谢成之女推给燕王,那只有让晋王娶了冯胜之女,这件事与太子来说未必是好事。上次北伐我军损失惨重,你父亲和李文忠皆损失惨重,只有冯胜大获全胜,保住了我大明军的体面。冯胜也是国公爷,他的兄长为陛下南征北战最后马革裹尸还,冯家在军中的威望仅次于你父亲与常遇春。这样一张王牌,送给晋王,太子也会寝食难安。晋王虽不甚上进,但是与秦王总是形影不离,焦不离孟、感情甚好。太子待秦王、晋王虽然比燕王亲厚,但是未必没有防范,毕竟他如果有个万一,那这大位不就是秦王的,当初太子和陛下把王保保之妹硬塞给秦王,一来是为了拉拢王保保,二来又何尝不是绝了秦王通往大位之路?有心之人在太子面前多说几句,那太子未必肯把冯胜这样的岳父送给晋王。”妙贞听了,还是很疑惑,说道:“太子不肯把冯胜这样的岳父送给晋王,难道也要纳为侧妃,留给自己?这两种都不行,燕王一向与秦王、晋王不睦,也不及他们二位与太子亲厚,太子又怎肯把冯胜捆绑给燕王呢?”刘伯温似乎不以为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很多宫闱秘史,徒儿你并不知晓,总之对于太子而言,晋王的威胁远大于燕王,为师只要让宋濂有意无意提两句,太子必能想通其中厉害,让谢成之女成为晋王妃。”
妙贞听师傅说得如此笃定,也不由放下心来,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拿走了,浑身轻松畅快,不由地对着师傅撒起娇来:“师傅,你一回来我这次进宫就一点也不怕了。有什么难题,找师傅一说迎刃而解。”刘伯温看爱徒如此淘气,不由地笑着说:“师傅现在可是太子的高参,哪儿有时间成天管你们着家长里短,小女孩争风吃醋的事儿。宫里陛下和皇后都那么看重你,你又有魏国公嫡长女的名头在,要是还被欺负打压,你也别给我当徒弟,我可没你这么不中用的徒弟。”妙贞听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得意,说道:“师傅您知不知道,这次进宫在皇后身边教养的几个人里,你的徒儿可是最得圣心的,陛下皇后娘娘自不用说,太子妃和秦王妃也待我极好,宫里的宫女太监,惯会见风使舵,服侍我更加用心呢。不过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我还有一位神机妙算、国士无双的师傅,我在宫里想过不好都难。”看妙贞难得如此活泼、俏皮,刘伯温也不由笑了。
说到前几日陛下正式下诏,明谕不会迁都凤阳。妙贞问道:“师傅,陛下既然不会迁都凤阳,是继续定都应天呢,还是会选其他都城?”刘伯温一听这个问题,顿时激动起来:“我刚才还与你父亲提到这个问题,长远看还是迁都北方更利于长治久安。历来大一统王朝,夏商到周,秦汉到唐宋无一不是定都北方。如今鞑子未灭,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众多并且骁勇善战,我大军驻扎南方实在是不足以威慑他们。只有定都北方,易守难攻之城才能长久。”妙贞听了,有些发愁:“那定都哪里为好呢?上次太子随陛下去汴梁督战,汴梁城历经战火早已残破不堪,黄河绕城而过已成地上悬河,决堤风险很大。长安和洛阳也是历经战火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秦地据说在唐朝都经常闹饥荒,唐高宗和唐玄宗都曾几次去东都洛阳躲避粮荒。秦王妃自幼在河南长大,听她说洛阳也不如应天繁华,只是中原腹地沃野千里倒是不愁吃穿。”刘伯温频频点头道:“徒儿小小年纪有此番见地,实属难得。你说的对,不管是汴梁还是长安、洛阳都有利有弊。尤其是长安和洛阳,为历代帝王所青睐必有其不同寻常之处。华夏文明源远流长,就算被蒙古鞑子奴役百年,也不曾毁灭,就是我们汉人的根就在那里。其实蒙古鞑子终究是心腹之患,如果我进掉以轻心他们就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对付蒙古人定都北平辐射河南、山东、山西、陕西,长江以南早已平定并无劲敌,不必忧心。不过迁都是大事,还需细细考察,陛下和太子殿下都还没有最后决定。”
眼看时间不早了,刘伯温又絮絮叨叨嘱咐了妙贞几句“在宫里要小心谨慎,难得有机会在皇后身边,一定要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刘伯温对马皇后非常推崇,他坚信只要妙贞用心学习,有朝一日定能青出于蓝。送走师傅,妙贞回到母亲房间,父亲也在这里看望弟弟,看妙贞进么神机妙算来问道:“刘伯温走了?”妙贞说:“是的,师傅不让惊动您,徐安亲自送出府的。”徐达不置可否地问:“这老狐狸,老奸巨猾的,我跟太子推举他出山,如今反倒在我面前张口闭口太子殿下,没意思的紧。今天是不是又劝说你选择太子嫁入东宫啊?”妙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否认。徐达一边逗儿子一边跟闺女说:“我追随陛下多年,我的忠心陛下看在眼里,满朝文武谁人不知,我用得着用自己的亲闺女巴结太子?贞儿你别听刘伯温的,他那一套陛下看不上,他就寄希望于太子用他的治国理念。他就想将来通过你去影响太子。以前跟他接触不多,真以为他是神机妙算世外高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陛下最讨厌他一副料事如神、故弄玄虚的样子。他那点能耐,还不是被李善长挤兑的告老还乡了,朝中还无立足之地。他的话听听就行了,不一定非要言听计从。我们徐家儿女,只要能做到忠君爱国,就世世代代衣食无忧,就算不慎犯个小错,只要对皇帝忠心,陛下御赐的丹书铁卷就是免死金牌。徐家今日已是鼎盛,我已封无可封,花无百日红,再往上爬就要闯祸了。贞儿若钟情太子,为父就不多说了,即使是侧妃,有我在谁敢慢怠于你。贞儿如果不愿意嫁去东宫与常捷共侍一夫,陛下提起这茬我回了就行,我们多年的交情,陛下不会为难咱们。你如果心悦其他皇子,只要不是晋王那个纨绔子弟,燕王和吴王都不错。尤其是燕王殿下,颇有陛下当年的风采,性格坚毅无妇人之仁,披挂上阵能大杀四方,稍加磨砺必能镇守一方。贞儿若嫁于燕王,将来就藩北平也不错,那里天高云阔、四季分明,贞儿你一定喜欢。”张氏听了连忙制止丈夫:“天德你糊涂了吧,闺女怎能自己找女婿,此事还是要看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安排,让女儿自己选亏你想得出来。”徐达听了不以为意:“贞儿知书达理又才貌双全,我把女儿养得这样好,我就是让女儿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嫁。一辈子那么长,贞儿喜欢谁我就要为她玉成此事。嫁入不选自己喜欢的,难道还挑自己讨厌的嫁吗?我自己女儿的婚事,我为什么要听别人安排?”
妙贞明白这是父亲真心疼爱她,给她底气为她撑腰呢,是啊她是魏国公徐达的女儿,陛下亲封的大明第一功臣,她要嫁也只嫁自己喜欢的男子。想到这里,内心满满都是力量,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烦恼仿佛一扫而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作为徐达的女儿,她有底气拒绝一切心不甘情不愿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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