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八枚的话,陈钰浑身打颤。
面前普通的木门,现在却显得格外的沉重。
离温上前,手下一使劲,门便开了。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地上零散地躺着十几具尸体,看样子是想从后门逃出去,却被人追上来给了致命一击。
陈钰脸上一片空白,麻木地走了进去,扶起一个倒在后门边中年妇人。
“刘姨。”陈钰轻轻晃了晃她,“刘姨?醒醒啊。”
陈钰尝试叫醒她,但是死人怎么会给她回应呢?
离温和八枚进门后,把后门关上。
八枚又耸动了一下鼻子,便直直的朝前院走去。
“陈钰,先去找你奶奶。”离温拍了拍陈钰的肩。
听到这里,陈钰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将刘姨轻放在地上后站起身,嘴里喃喃道;“奶奶,奶奶在前院。”
陈钰跑向前院,离温环顾了一圈便也追了上去。
离温紧握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过。
九常失联了,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但八枚这个反应,应该是还有活人。
离温赶到前院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个白色身影翻出墙。
她作势便要去追,一只手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去吧。”
又是谢轻。
谢轻说完,不给离温反应的机会便去追了白衣人。
陈钰在花坛边找到了陈老太的尸体。
离温将尸体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她能通过源力灌注看到人体的内部结构,这是在皇宫的时候祭司教给她的。
她的脸色愈发凝重,随后,她又一个个的验了那些和陈老太一起回来的侍卫的尸体。
无一例外,内脏俱溶。
八枚也背着浑身是血的九常从厅堂里出来了。
“还没死。”
八枚把九常放在地上,一双大手正好完全覆盖他的上半身。
八枚跪在一旁,无数细小的藤蔓从手腕长出,替代了手掌。
藤蔓蔓延到九常的全身,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多时,一些藤蔓便开始枯萎,露出包裹下的九常的伤口,但新的藤蔓又不断从八枚的手腕中长出继续覆盖。
就这样不断的枯萎、覆盖,再枯萎,再覆盖……等到八枚收回藤蔓,重新长出手掌,九常已经醒了。
而八枚变成了十岁小孩的身量,晕倒在了一边。
九常眼疾手快的接住倒下的八枚搂在怀里。
“都说了不要这么用你的术能,你怎么就不听呢?”
“九常。”离温轻喊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陈家发生了什么?”
现在还不是探究八枚身体的时候。
九常脸色突变,像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往地上啐了一口血吐沫。
“他娘的是那杀千刀的摆渡门。”
“我刚和你说完话,一群人就从边墙翻了进来。陈家的普通人被直接杀了,兽师就先夺兽再灭口。他们有八人,我实在是打不过,就跑,结果被人闷头打了一棒子打晕了。”
九常苦笑了一声,搂了搂八枚说道:“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八枚给我救回来了。”
离温和陈钰听完皆是一愣。
自从十五年前,钟离国兽乱,而摆渡门趁火打劫失败后,便销声匿迹般,无央国几乎没有寻兽人出没的消息。
寻兽人能夺兽,用禁术将兽师的相生兽剥夺,强行嵌入普通人的身体。
但被剥离的相生兽寿命不长,一到两年之内就会死,被夺兽的兽师也会源力枯竭,变成普通人。
陈家虽说是小富人家,但整个长远镇家大业大的可不只是这一家。
那到底是什么?给陈家招来了灭门之灾?
“九常,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白衣男子。”
九常摇了摇头,“我只看见了那杀人的八个人。”
“那个敲了你一棒子的应该是在救你,不然你一个如笼中鸟的兽师,活不到我们来。”
九常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兽师和相生兽虽是共生的,但关系却不对等,兽师死了,相生兽也活不了,但是相生兽死了,兽师却不会死。
很多兽师会在临死关头用相生兽来挡,这就相当于有了一次免死机会。
一些不是兽师但又想要二次生命的普通人,就会主动找到寻兽人买兽,谈好价格,找好目标,一次夺兽行动就开始了。
离温转了转手串。
是谁救了九常?
陈老太和侍卫同阿姊的死因一样,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它是什么时候下手的呢?
在茶馆还是再路上?
陈钰和九常为什么没事?
陈家人是寻兽人所杀,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那个白衣人又是谁?
阿姊留下的东西!
陈老太的话在离温脑子里一闪而过。
对了,阿姊留下的东西。
“九常,你是在哪里晕倒的?”
“在后院啊。”九常有点奇怪为什么离温会问这个问题,“你们不是在后院找到的我么?”
离温目光炯炯盯着厅堂。
“在堂屋。”
离温小跑进堂屋,这里竟然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一些拖拽留下的血迹,应该是九常的。
离温循着血迹来到屏风后。
陈钰和九常也跟了进来。
陈钰见离温一直在观察屏风,忍不住说道:“这是满姐送给奶奶的的,奶奶非常喜欢,她记性越来越不好了,说看见这个就能想起很多事。”
“什么时候送的?”离温问道。
“一年了吧,一个月前才挪到这里,之前一直在奶奶屋里放着。”
一个月前,正好是阿姊最后来找陈老太的日子。
“奶奶平时就喜欢坐在那个榻上看。”陈钰指了指离温身后的美人塌。
离温坐上美人塌,看着屏风,时不时的调整一下位置和角度。
离温终于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她起身走到对面的墙前,拿掉一幅画,又在墙上摸索着,最后猛地按了一下。
一个暗格弹了出来。
离温把暗格拉出来,里面装了一个长盒子。
找到了。
离温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一把剑躺在里面。
“满安剑?它怎么会在这儿?”陈钰看见这东西很是惊讶。
“你认识?”离温拿起盒子问道。
陈钰点了点头:“奶奶经常跟我讲起它。这把剑是钟离国最后一位女将军的剑。这位女将军并非兽师,但是却骁勇无比,武功高强。就算是用剑的兽师,也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天妒英才,她在那场兽乱里死了。”
“这把剑是用最好的白玉铁铸造,剑身虽薄但锋利无比。剑柄上雕着“满安”二字,那位女将军希望无央国的百姓能永远美满,安康。”
离温看着手里的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把剑非常干净,一看就是被人保护的很好,但剑身和剑柄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痕迹。
离温把剑拿出来。
“你这还有没有多余的剑鞘。”
她要将这把剑带走。
陈钰点点头道:“我去拿。”
陈钰走后,离温又问九常。
“回来的路上,陈老太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比如茶馆看到什么人?那些侍卫呢?”
九常皱眉想了想,然后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还真有!不过不是人,陈老太太说她昨晚上睡觉的时候看见蛇了,还让我跟你说一声。我还以为是老太太做梦梦见的,就没当回事。”
九常说完便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子。
“我他娘的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要是三三的话,肯定能察觉到不对,他那么机灵……”
“行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三三胆子不比你小?他今天早上看见我那妆容吓得差点没撅过去你忘了?”
离温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么一来,它应该是在陈老太还在茶馆的时候动了手脚,不然不可能只单单放过了你。”
九常点点头,随机又摇摇头。
“不对啊,那陈钰为什么没事?”
离温又抚了抚手串,低声道:“那就要问她了。”
“离温姐,你看这个怎么样?”
陈钰拿着找来的剑鞘刚踏进堂屋,一把锋利的羽毛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耳边传来离温的声音。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那个从陈家跳墙跑的白衣人身手并不是太好,但亦可能是故意放慢了速度,总之谢轻很快便在长远镇镇外追上了他。
二人站在树上,离得不近不远。
“堂堂谢家家主,不去管你的店铺,反而跑来这小小的长远镇对我穷追不舍。我真是,好大的脸面啊。”
谢轻冷笑了一声。
“脸面大不大我不知道,脸皮倒是挺厚的。什么时候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抹了几层脂粉啊。”
“牙尖嘴利。”
白衣男子带着面具,面具上雕着一朵鸢尾花。
“我摆渡门和谢家可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生意,我干我的勾当,两全其美不好吗?”
白衣人玩弄着手中的匕首,匕首不小心挑破了手指,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哎呀,挑破了,这匕首还真是不自量力。”
他五指张开再虚握,手中的匕首瞬间燃起了黑火,片刻便化为灰烬。
白衣人甚是不在意的拍拍手。
“你看,两败俱伤有什么好的。不懂事的最后只能变成一堆没用的灰。”
“你又怎么能确定化成灰烬的是我,而不是你呢?”
谢轻伸出修长的手,在空气中绕着圈,白衣人脚下的灰烬便像长了眼睛般飞到了谢轻这里。
“你不敢挑明,是因为你不确定你是否能打的过我。”
灰烬在黑雾中渐渐成型,又恢复到了原来匕首的模样。
“而我现在不想两全其美了,是因为我确定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自量力的是你。”
谢轻手指轻轻一推,匕首便朝着白衣人飞了出去,削掉了他的一绺头发后插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白衣人被谢轻激怒了,他再次将匕首化为灰烬。
“那你就等着吧。等着看谁最后会变成灰烬。”
鸟鸣声从头顶传来,白衣人跳上鹰背。又是一声鸟啸,黑鹰载着他飞上了天。
谢轻没有再追,他站在原地,看着白衣人逃窜,眼底波澜不惊。
跳梁小丑罢了,只是现在还不能让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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