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带着哭晕过去的阿娇回去了。
“对不起。”
谢轻拉住要离开的离温说道:“如果那天我把他解决掉,李富就不会死了。”
“打住。”离温轻甩开谢轻的手。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拦罪?你知道那个白衣人是摆渡门门主,那你知道他和李富有仇吗?如果你接下来要说当初放走他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就憋回去吧。”
离温的脸微微上扬,直视着他。
明明是咫尺之间,谢轻却觉得他们两个越来越远了。
“李富他不是你杀的。你不用自责。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为了查出真相报仇,你是为了复活你所爱之人。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对我有用的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但你的隐瞒就是覆舟之水。你到底在顾虑什么?谢轻——”
离温拿着羽毛匕首抵在他的胸口,重复了一遍。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我不能说。”
离温第一次在谢轻的脸上看到了悲伤。
她其实一直不懂谢轻,初见时他身上有很浓的孤独感,她鬼使神差地搭了话,但后来发现他还是蛮好相处的,便成了心照不宣的短暂的友人。
而在茶馆再见面时,谢轻身上的那种孤独感又回来了。
“但我可以保证,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永远不会骗你。”
谢轻的语气和他的目光一样坚定。
良久,离温收回了手拿起了一旁扔在地上的包裹。
她不能杀了谢轻,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
离温离开房间去了暗道,没有拦着身后紧跟着的谢轻。
这里还是很冷。
谢轻指尖燃起一簇黑火,驱散了不少寒意。
二人来到那间密室里,钟离满的尸体早已不在,但其他东西还是原来的模样。
离温来到桌子旁边坐下,把所有纸张堆在一旁,在桌上拆开了包裹。
里面依然是画卷,大概有几十多张,除了最后一张全是离温的画像。
有她在长生阁不顾及形象吃饭的,有她独自一人晚上坐在墙头看月的,有她胖揍来挑衅的皇子的,还有被祭司打的奄奄一息爬回屋内的惨样等等。
这些都是她在皇宫的点滴。
离温虽然从不曾怪过阿姊不来看她,但五年来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离温还是有点伤心。
原来阿姊是有去看过她的。
最后一副是寨子的远景,寨门是竹子做的,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大大的“乌寨”二字。
钟离满的笔法很细腻,画出了寨门后的全景。
乌寨应该是在山上,所有的房屋上下错落,屋顶都是尖的。但是有一点很奇怪,无一家例外,所有屋顶上都挂着一面旗,上面画的是一个一些奇形怪状的虫子,而且每一面旗上的都不一样。
离温看着这写房屋有些熟悉,她拿起方才被她堆在一旁的纸张,一张一张地翻过去。
这些本来就在这件屋子里的画也是钟离满所作,都是离温10岁之前的样子。
翻动时,一张纸掉了下去,谢轻眼疾手快的接到。
他拿起来仔细端详着。
但也只是一会儿,随后就被画作的主人公一把夺了去。
“挺可爱的。”谢轻笑着说。
那副画上,五岁的离温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块大石头,旁边散落着几块石子。离温手里还拿着一个,正一脸严肃地打磨着。
离温夺回画后塞到了那堆纸的最下面。
她拿起已经找到的画和乌寨的图放在一起做对比。
她找到的那副也是一座屋子,结构模样和乌寨里的竹屋一样,只是屋顶没有挂旗。
这张画离温在第一天来茶馆的时候就已经看过,当时就觉得比较奇怪,但是问了三三,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我们得去一趟乌寨了。”离温说。
她记得瞎眼刘也提起了乌寨这个地方。
“好。”
回到宅子后,已是深夜。
陈钰还坐在庭院里。
“离温姐,我想回家拿点东西。”
阿娇哭累了已经睡下,陈钰在这里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变强。
“奶奶屋子里有很多关于剑法的书。我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回去正好还能看看府差那里有没有什么进展。”
陈钰低头不敢抬眼,她怕离温意识到自己是个无用之人。
离温答应了。
“不过你要带着阿娇。我和谢轻明天会出门,具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在这之前,阿娇就交给你了。”
陈钰抬头,坚定地点了一下。
离温看着陈钰进屋灭了灯,招招手让谢轻也回去。
“明天去乌寨带上九常吧。”
说罢,似乎是又怕离温误会,谢轻又解释道:“乌寨人世代养蛊,九常身上有蛊虫的味道。”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给他下蛊之人应该不是乌寨人,乌寨人下蛊有个习惯,会在人身上做标记。而且——”
谢轻斟酌了一下:“他身上的蛊虫味道是香的。也就是说,蛊虫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我只帮你,其他人的事我不插手。”
“那如果我让你插手呢?”离温问道。
“我听你的。”
离温明白了谢轻想复活那人在他心里的份量了。
为了那份约定,谢轻可真算是豁出去了。
第二天,连夜回到胡西镇的九常脑袋昏沉地被二人带走,茶馆只留了三三和八枚在。
陈钰和阿娇二人坐上了去长远镇的马车。
众人暂时不会再受到摆渡门的骚扰了。
“乌寨?没听过。”在高空中,九常清醒了不少,得知要去乌寨,他表示自己没听过这个地方。
离温暂时决定不告诉他被下蛊的事情,谁知道这蛊虫的引子是什么,现在蛊虫在他体内还算安分。
离温想了解一下九常的身世,说不定能查到什么,便问道:“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跟着我阿姊?”
九常会心一笑:“我是……”
他眉头皱了起来,一只手撑着头。
“我是……”
“我是……”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九常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哪里人,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跟着钟离满。
“我好像只有四年的记忆。”
四年前,正好是钟离满带九常来到茶馆的时间。
九常慌了起来:“我为什么只有四年的记忆?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四处张望着,站了起来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
脑子里忽然一阵刺耳嘈杂的声音,九常痛苦地捂着耳朵蹲了下来。
他背对着离温和谢轻,二人看不到九常的表情。
等到刺耳的声音消失,九常身上出了一层汗。
他双眼变得浑浊起来,啃咬着手指。
“九常?”离温觉得不太对劲。
九常似乎是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咬着手臂,每一口都用了很大的力气,但他像是不怕疼一样,任凭手臂鲜血淋漓。
离温一个箭步来到九常身后,从后面把他劈晕过去。
二人也看到了被九常咬的惨不忍睹的手臂。
“蛊虫动了。”
谢轻提醒到。
什么刺激到了蛊虫?是自己的两个问题?
“你的问题不是引子。这蛊虫就像是被上了锁的房子,引子是唯一的钥匙,那把锁是真正控制蛊虫的东西。但有时候用其他的方法也能打开锁,比如用火烧。途径虽不同,但锁还是开了,蛊虫还是接收到了信息。但是火终究不是钥匙,那蛊虫发现信息不对,便又沉睡了。”
离温从未接触过蛊虫这种东西,不过谢轻的一番通俗的解释,她也听明白了。
她的问题让九常开始回忆,九常也是发现自己没有记忆后开始变得不对劲,蛊虫也醒了。
自己的问题是火,被尘封的记忆是锁。
血还在流。
“你会治疗么?”
谢轻闻言摇摇头,他转转手,拿出了一团白布,手挥了出去,那白布像有生命力般飞向九常缠在了他的胳膊上。
乌寨到了。
九常被喊醒,但却不记得方才的事情。
“这什么地方?乌寨?我不是在茶馆睡觉么?嘶——我胳膊怎么了,怎么这么疼!”
话罢便要去拆白布。
离温及时制止了他。
“你睡觉不老实从床上掉下来,带倒了花瓶,胳膊是被瓷片割伤的。”
“是么?”
九常拧着眉思考,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我为什么不记得了。”
“昨天太累,你睡得太死了。”
离温的表情太过认真,以至于九常信了八分。
眼看九常不再执着与胳膊的伤,谢轻和离温都送了一口气。
“阿姊留下两幅关于乌寨的画,我想这里应该有她想让我们发现的东西。带你来是因为你有用。”
离温把九常想问的问题堵了下去。
乌寨的确在山里,还是一座旖旎韵致的山。
但乌寨却让人感觉阴气森森,搭建寨门的竹子已经有些腐朽,有蚂蚁从洞里钻出来。
山里云雾缭绕,但在乌寨的周围戛然而止。
偌大的寨子,竟然看不到一个人,静的像座坟场。
九常打了个寒颤。
“我们真要进去吗?我总觉得里面有特别不好的东西。你看看,这么大的山,连只鸟叫声都听不见,这个寨子也死气沉沉的,你们不觉得很不对劲吗?”
确实不对劲。
九常还要说话,谢轻打了个手势。
“有人。”
九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发现从寨门后探出一个小孩子的头。
被发现后,那小孩也不慌,只是伸出手朝他们摆了摆。
“他这是在赶我们走吗?”
离温点点头,但还是站在那里,观察着这小孩。
离温不动,谢轻也不动,九常更不敢动。
小孩见三人还不走,又快速地摆了摆手,还将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快走!”
声音是很克制的小,似乎是怕惊醒什么人。
“这小孩为什么一直在赶我们?”九常问道。
“等一会儿进寨子,不要吃任何东西,喝水也不行。”离温未作回答。
“为什么?”
“他们会下蛊。”
小孩还在持之以恒地摆手,劝他们走,没发现后面多了几个人。
“阿天。”
听到声音的阿天愣在原地,手停在了空中。
来人摸了摸阿天的头。
“怎么能赶客人走呢?十六,送阿天回去。”
被叫做十六的年轻男子瘸着一条腿上前,牵住了阿天半空中的手。阿天呆滞地被领走了。
老太婆朝三人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五个人,有男有女,但或轻或重都有点残疾。
老太婆佝偻着腰,身高只有三尺左右。一道红线跨过短小的肉鼻连接左耳和右耳,眼睛眯着,嘴巴大张,露出一口黄牙。
她一手拄着拐,一手背在身后,但从走路的姿态和速度可以看出,这拐是多余的。
来到众人面前,她弯了弯腰。
“来即是客。不知老妪是否有这个薄面请三位小友进寨?”
老太婆的小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三人。
离温客气地回了一礼。
“我三人来此地游玩,不巧迷了方向,您愿意收留,我们三人当感激不尽。”
“哈哈哈!唤我毒婆婆就好。”
毒婆婆侧身让出一条道:“各位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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