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西南边境有时常有流寇出没,民不聊生,从上月末到如今,已经发回了六封羽檄了。”

    “太子殿下,如今六殿下和李将军都征战在外,恐无力支援,咱们京中应该再派人手过去才是。”

    “太子殿下,陛下圣体抱恙,您要早做定夺。”

    太极殿内,萧祈瑞和内阁的几位大臣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商议要事,只不过大臣们步步紧逼,萧祈瑞的脸色也不太好。

    老臣们见到太子殿下面露忧色,皆是面面相觑,渐渐没了声响。

    萧祈瑞不是不知道这帮老臣的心思,如今的王朝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如今的康统皇帝在登基之前也有在前线立下过战功,如今战事吃紧,他们步步紧逼,无非就是想让他这个太子去,只不过这话不能从他们的嘴巴里说出。

    “前方战事吃紧,我身为当朝皇子应当为国君分忧,为百姓出力,我愿自请出战。”

    伴随着清朗的声音出现的,是近日来鲜少露面的萧祈泽。

    殿内的大臣们面朝萧祈泽行礼,萧祈泽作揖回礼。

    萧祈瑞看着眼前之人,些许日子不常见,他消瘦了许多,从前还有些少年稚嫩的脸颊变得越发分明凌厉,从前就觉得他的沉稳,如今眉目间仿佛是一滩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捉摸不透。

    但萧祈泽的想法,他是知道的。

    如今他刚当上太子,正是拉拢人心培植羽翼的时候,若是此刻去了前线,兵权是握住了,但这朝中的风云变幻恐怕一时之间抓不住。

    萧祈瑞眉头微蹙,思量着说道:“可你并无领兵的经验,西南的外邦势力错综复杂,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萧祈泽始终面色从容,说道:“皇兄的顾虑自然是没错,只不过眼下恐怕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愿倾力一试,还望皇兄成全。”

    大殿内,大臣们和萧祈瑞都半晌没有说话,烛火随风摇曳了好一阵,内阁次辅李郎群才应声附和:“启禀殿下,依臣所见,此次平乱由九殿下去正合适不过。”

    自从内阁首辅孙巍致仕后,内阁最大的便是皇后党的李郎群,既然他都说话了,其他人本就没什么意见,也就跟着附和了一句。

    萧祈瑞盯着萧祈泽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点头说:“此事,我会呈报给父皇的。”

    萧祈泽行了个礼:“谢皇兄。”

    即使是因为修造水渠之事不利父皇曾迁怒于他,可是如今这局面,父皇也一定会同意的,萧祈泽有这个自信。

    大臣们都离开了之后,萧祈瑞和萧祈泽一同踏着月色离宫。

    掌灯的宫女婷婷袅袅地跟在身后不远处,萧祈瑞看着静谧的月光对萧祈泽说:“如今我刚被册封为太子,许多事情看似大局已定,但皆有可能出现变数。”

    萧祈泽自然明白他的话,他从未处心积虑地争夺过皇位,很多东西都是他的母妃强塞给他的,前朝外戚势力过大的例子比比皆是,皇后考虑的是她的母族,但萧祈瑞想的是朝廷,想的是黎民百姓。

    萧祈泽道:“臣弟自然明白皇兄的难处,皇兄就尽管在京中稳坐朝纲,边陲战事就交给臣弟,臣弟一定会尽力为皇兄守住这一片清明的江山。”

    萧祈瑞将手搭在了萧祈泽的肩上,目光中流露出欣慰。

    萧祈泽也伸手回握住萧祈瑞的手,紧紧捏住。

    萧祈瑞轻声说:“苏家的人我已经命人照拂了,等我登基后会大赦天下,他们未被下死罪,等大赦后便可以名正言顺回京了。”

    萧祈瑞这么做自然也是有私心,若是苏家人没有被赦免,苏长雪也始终是戴罪之身,他不希望她一直活在罪臣之女的阴影里。

    萧祈泽眸色动容,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给萧祈瑞承诺,他一定会护着他,护他的政治江山,护他顺利登上皇位。

    “时候不早了,你我不同路,我便不送你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萧祈瑞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宫婢们随着萧祈瑞一同离开,走的时候越过萧祈泽时自动分成两道。

    萧祈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孙巍在离开上京时跟他说的一句话:“如今的朝廷于你来说已是一滩死水,想要破局必须另掷棋,若是从中无法破除,便从外围突破吧。”

    这是他的老师临走之前,再一次为他谋划。

    孙巍还说了:“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若是有朝一日你掌权在手,这京中的格局也就变了,人与人之间自然也就变了。”

    萧祈泽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呢?只不过比起这些他更清楚明白,与其靠他人怜悯,倒不如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

    萧祈泽看着萧祈瑞离开的背影,许久才转过身朝着晦暗的宫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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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长味也,也有广施的意思,可以理解为广施恩泽。”

    苏余坐在地上和覃令聊天,覃令听得津津有味,还拿了一本小本子记下来。

    覃令说:“不愧是苏女傅,就是什么都懂,不像俺们是粗人。”

    苏余忍不住笑出声,话说这一路上虽然山高水远,但好在覃令对她多加照拂,时常在她累了走不动的时候扶一把,路上偶遇毒蛇毒虫的时候也会帮着驱赶,还会帮她寻找草药治伤,否则的话苏余还真不知道这往西南三千里的流放,自己要怎么撑过来。

    苏余也把自己的经历大大方方地和覃令说了,到了这儿的人都是“犯了罪”的,反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覃令也毫无保留地说了自己的事。覃令一介莽夫出身,他说自己接触过最有学问的人就是苏余,于是便拿了本本子,把苏余教他的字和知识都记了下来。

    流放之人都是衣裳破烂,不过这覃令手中拿的本子和笔倒是干净精巧,原本苏余还以为他只有蛮力,想不到他竟然还有一颗向着文学的心。

    苏余倒没有那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想法,只不过既然覃令愿意听,自己就多讲讲,这一路上也就指着大家一同抱团取暖才能走得更畅快点。

    一日苏余和大家一起坐着歇息的时候,之前那个拿着鞭子打她的解差葛青跑到附近的驿站采买了点干粮,跑回来便对领头的大胡子说:“头儿,咱们这一路也快走了一个多月了,前面就要到西川了,这西川沙匪众多,这附近的百姓劝咱们走山路。”

    大胡子嚼着大饼,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山路险峻陡峭,还有瘴气,咱们若是走了山路,可能还要多耗费个十来日的工夫,不划算。”

    葛青再次强调:“可是咱们往常走的路有沙匪,若是碰上了定是要被劫杀的,他们可不管咱们是不是官兵。”

    大胡子无视了葛青的恐惧,痛饮了一口水道:“咱们有刀,怕什么?况且那些沙匪又不是傻子,放着过道的达官贵人不劫,要来劫这帮死囚,劫回去是能当祖宗还是怎样?不管那么多,赶紧复命才是最重要的,误了时候咱们照样要被治罪。”

    葛青知道没了办法,无可奈何只能听自己头儿的。

    苏余和覃令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听着,一般剧情走到了这一步,不出多久沙匪就一定会出现。

    果不其然,夜里苏余正在覃令为她铺就的枯叶上睡得正香之时,突然有人轻声来把她拍醒。

    苏余刚准备问什么事的时候,覃令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要出声,俺听到了大队人马靠近的声音,这荒郊野岭的来者不善,现在叫醒大家一起逃已经来不及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余轻声应了一下,看了一眼不远处守夜的解差早就已经睡着了,便和覃令一同小心翼翼地起身找了丛灌木躲好。

    他们的手脚都还戴着镣铐,苏余要格外小心才能不出声。

    夜凉如水,苏余原先满脑子就知道火堆噼啪作响的声音,渐渐地果然就听到了马蹄声,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解差也醒了,但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一群人呼喝着靠近。

    那帮人的衣着大多以兽皮做装饰,脸上大多有刀疤或者是受刑烙下的印记,他们对此也毫不掩饰,在晦暗不明的月光交织下,配合着他们暴怒嗜血的表情看起来越发面目可憎。

    毫无悬念,解差和被押送的犯人被沙匪直接捉住了。

    看到他们的样子,沙匪明显很不高兴:“羊倒是不少,可就是没东西。”

    沙匪头目在马上绕着颤颤巍巍围坐在火堆旁抱团的囚犯,还有不出三招就被拿下的解差,凶神恶煞地说道:“捉回去还得浪费口粮养他们,男的就地杀了,女的捆回去,有些个之前的东西扒了。”

    此言一出,所有囚犯和解差都大惊失色,大胡子和葛青知道眼下若是不搏命也没活头了,于是便拔刀与其决一死战,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场带着无穷血腥的杀戮正式开启。

    这一路走来,大家都已经面熟了,虽没什么过硬的交情,但说到底苏余还是不想看着他们就这样死去,但光凭他们若是就这样出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那些沙匪像是逗弄困兽一般和解差打着,剩下还有不少人开始在附近搜寻,沙匪头目狂笑着说:“给我搜仔细点,不要让人给跑了。”

    那人话刚说完没多久,就有个沙匪搜到了苏余和覃令躲着的灌木前。苏余屏住了呼吸,覃令也像是上了弦的箭,就在沙匪靠近的那一刻,直接捡起了掉落在一旁锋利的断木,刺穿了沙匪的胸口。

    伴随着沙匪的一声惊叫,所有人都望向了苏余他们躲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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