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和覃令都知道藏不住了,便干脆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覃令直接捡起了那沙匪掉落在地的大刀,对着冲上来的那些人就是一顿砍杀。
苏余晓得覃令有一身好力气,却不承想他的功夫也真是不错,一下子凑上来五六个沙匪都被他砍倒在地,间歇之余还得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苏余。
其他人似乎也是受到了覃令的激励,纷纷起身抗衡,虽然势单力薄,但也分担了好几层火力。
苏余的作用则是趁着那些沙匪被覃令打倒在地的间歇冲上去抠、扯、拽、踢,努力打到他们站不起来为止。
不过覃令也只是给大家起到了一时的刺激作用,在绝对悬殊的力量之下,很快这帮囚犯便被打到站不起来。
覃令也很快做出了抉择,知道此时绝对不能恋战,便带着苏余一边打一边跑。
苏余脚腕上的锁链叮当作响,覃令有力的手始终死死拽住她,苏余根本就没有力气跑,但是因为覃令都没有说要放弃她不管,她更是不能放弃逃命,若是落到这帮沙匪手中,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覃令若是弃了她自己逃跑,这胜算绝对大,可这人像是认了死理,就是不肯放手。
身后有几个沙匪骑着马越逼越近,他们张狂的笑声划破的长空,给黑夜增添了几分鬼魅、嚣张的气氛,苏余感觉那马蹄声完全不像是踩在地上,而是踏在了她的心上。
苏余的力气一点点消失殆尽,她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对覃令说:“老覃,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你自己逃吧。”
覃令拉着苏余在一条小道上跑着,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大滑坡,小道上骑马不方便,若是掉下了滑坡恐怕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那几名沙匪倒是很坚持,知道这小道不适合骑马,便下了马来追。
覃令一咬牙,问苏余:“苏先生,你信得过我吗?”
覃令敬佩苏余满腹文墨,认为像她这般惊艳才绝的女子担得起先生这两个字,便质执意称呼她为先生。
“什么?”苏余还没有反应过来,覃令便为两个人的命运做了主,直接拉着苏余滚下滑坡。
滚下去的那一瞬间,苏余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滑坡上突出的石头滑坡了她的衣裳和肌肤,让她整个人都有种在铁钉上滚过的错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消失了,苏余和覃令终于滚到了底,两人也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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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绫第一次见到萧祈泽的时候,心中甚是不服。军中的男子大多高大威猛,肤质粗粝,眉眼间有风霜染过的痕迹,行为举止要粗犷且不拘小节,尤其他作为这西川军中的副将,自然更是要以此为表率,若是样貌举止都像女人般秀气,那该如何威慑敌人?
可这九殿下长得偏就像是个谪仙般的人物,身形样貌和军中男子比起来未免过于羸弱,况且他也去了解过了,九殿下压根就没有什么领兵的经验,可偏偏他一来就要压所有人一头,军中所有人都要听他的号令,瞧他这刚干了乳臭的模样,能够带领大家绞杀流寇,驱赶敌人吗?
戚绫只当他是在宫里玩腻了到军中来图个新鲜,于是便也没有怎么将他放在心上,只秉持了一个原则,那就是好吃好喝当佛祖供着,时间久了,像他们这般的公子哥儿受不了边陲寂寞,自然就会回去。
可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日送到萧祈泽帐中的吃食就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出来,属下有些为难地到戚绫面前说道:“将军,殿下说了,他不吃这些东西。”
戚绫很生气,看着盘子里的鸡鸭鱼肉还有他特地命人去市集买来的美酒,这些他平日里都吃不上的东西,偏这个金尊玉贵的人竟然还看不上,若是如此干脆回宫去吃满汉全席好了。
戚绫怒气冲冲地跑到了九殿下的帐中,看着他正认真地伏案看卷宗,心下压了火气,行了军礼道:“殿下,这里是西川军营,流寇沙匪横行,百姓流离失所,自然是比不上繁花似锦的上京,没什么好的吃食,也请您莫要见怪。”
“我知道。”萧祈泽头也没有抬一下,说道,“到了这里便不用把我当皇子对待,也无须像供佛祖般供着我,将士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那些菜以后不用拿到我面前了。”
萧祈泽的几句话顿时堵得戚绫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磕巴地应了一声:“是。”
原本大家都以为萧祈泽不过是个来混资历的,没想到他很多事都十分用心,而且对目前的局势也看得非常明朗,许多不懂的地方也愿意不耻下问,最关键的是到了军中也没什么架子,还会和将士们一起下河捉鳖。
熟了之后,戚绫也壮着胆子问了萧祈泽:“殿下为何你都没有一丝架子,一点都不像个皇子?”
萧祈泽笑出了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架子这种东西,在宫里的时候摆够了。”
从前不论是在前朝后宫,人人都要看身份、地位,你若是看起来好拿捏,那些人便不识好歹爬到你的头上撒野,萧祈泽也只能亮出利爪,进几分,退几分都要细细盘算,倒不如这西川漫天的风沙让人觉得自由。
只不过偶尔抬头望天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失落,若是能在此处寻到她便好了,指派到她身边护送的人已经有半个月没有递消息了,若不是抽不开身,他一定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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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余捡了几块木板,然后用藤条捆住木板,拉了两条挂在肩膀上,将覃令放在木板上拖着走。
她不知道自己在崖坡底下昏迷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天空正淅淅沥沥飘着小雨,正是这些雨落到了她的唇边,她才逐渐苏醒。
苏余身上的伤倒是不重,反倒是覃令伤得很重,但还好还有意识,苏余便一直拉着他走。
覃令转醒的时候对苏余说过几句话,但那些话无非就是在讲:“苏先生……俺怕是不行了,你带着俺一定活不了……你就把俺放在这里自己走吧……”
“这不可能,你少说几句,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估计也活不成,大家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苏余的声音不大,却是十分坚定。
覃令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他知道苏余也是个脾气拗的,实在说不通便也不再说了。
苏余采了不少药草拿到覃令面前给他分辨,他懂医理,知道自己什么伤势适合用什么药。
荒郊野岭也没有东西吃,苏余便只能去采野果子,幸运的是她还捡到了不少核桃,虽然没有肉,有坚果也能补充不少体力。
覃令没有伤到骨头,缓过来之后就坚持要自己走,苏余便说要扶着他,她也确实是拉不动了,这几日拉着他走了不少路,两条胳膊都像是要被卸了。
这西南密林白日里还好,到了夜里便看起来鬼气森森的,四周迷雾四起,原本的虫叫鸟叫都不见了,像极了小时候看的林正英的僵尸电影,仿佛下一秒你就能看见一个道士摇着铃铛,赶着一群僵尸路过。
覃令确实也是走不动,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苏余的身上,苏余自己都是个伤者,太阳下了山之后山中雾气增大,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便扶着覃令靠着树坐下。
大抵是扯到了伤口,覃令痛呼出声,苏余赶忙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覃令虚弱地摇了摇头:“俺没事,暂时死不了。”
暂时死不了,这对苏余来说就是最有力的强心针了。
雾气越来越浓,苏余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不是一般的山中水雾,这是瘴气。
苏余立马在身上扯下了布条,给自己和覃令都做了个简易的口罩。
既然有瘴气,那便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人运动的时候血液循环会加快,耗氧量也会加大,吸入的瘴气更多,死得更快。
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此刻坐在这里不动就是最好的选择。
苏余和覃令靠在同一棵树上坐下,趁着还没完全入夜的时候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又跑到草丛里扒拉了一番,发现了一个特别眼熟的植物——白术。
果然万物相生相克的定律没有错,燃烧雄黄和白术都可以驱逐瘴气,所幸覃令身上藏着火折子,苏余强忍着眩晕和呕吐带来的不适,扎了一捆白术随后点燃。
点燃后的白术飘起了冉冉白烟,烟雾直冲天际,和浓郁的瘴气交织在一起,导致苏余都忍不住哪些是瘴气,哪些是燃烧白术产生的烟雾。
靠在树干上的苏余心中有些不甘和愤懑,想来自己还让秦老板把自己那么多的铺子给折现了,将那些钱都存了起来,若是自己就这么死了,那些钱都不知道要落到何人手中。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人死了钱没花着。
还有萧祈泽,说好要保护她,现在人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真是个渣男。
若是再见面,苏余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不过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经历过那么多事,众人的心态也都与从前两样了。
他还会一直记得她吗?
苏余感到自己周遭的烟雾越来越浓,伴随着夜幕的降临,苏余便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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