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平日里不愿给段星白任何的提示?
最开始是懒得说, 而之后的确就像瑞贤亲王说的那般,段星白与当今天子在某些方面其实是非常相似。
比如说这个智商,低的时候是真的低, 大概和段殷白是一个等级的,但是若是高起来的话,他就高的连他都要小心翼翼, 就怕哪句话哪个字说错了被对方给瞬间捕捉到。
殷斩难得的在心里叹了两口气, 如是想着。
幸亏你没说出来, 你要是说出来,实不相瞒, 就是神仙来了今天都救不了你,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好多隔壁过年都在向着姻缘神树许愿脱单的诸天神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段星白看着殷斩脸上挂着的一丢丢并不是很明显的郁闷与挫败, 面上没显露什么,只不过心里也偷偷的笑了两声。
他承认殷斩坦白的那瞬间他的火气真的直勾勾的往脑门子上窜,做人都会有坏情绪,他尚且还在思考着王族与他之间的关系,结果殷斩上来又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榔头, 他能没直接掀翻桌子那能称得上是涵养到位了。
因为上辈子的领导和他说过, 如果控制不了情绪, 得到什么噩耗或者不好的消息不能稳住自己的心态, 那么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做的决定和说出来的话大概率的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做战地记者不是只要一腔热血,只怀揣着我可以三个字就足够的。
现实不是幻想的世界,战争也不是各种游戏里可以无限复活的机制。
战争就是战争, 因为活人不会复生, 所以才需要记者来为亡者发声, 倘若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任由情绪支配自己, 被人一激就炸了毛,那趁早退下去,退到后勤部门去。
上辈子的段星白也一直是这么严苛的要求着自己的。
然后今天被段翎睿一通教育,段星白忽然发现其实他在穿越后,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心境就一直在改变,他并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只要我不动心只要我不付出感情,那我就是无敌’的段星白。
虽然段翎睿也有在给段氏王族洗白,顺便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小私心在里面,不过他也不点破,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段氏王族要是不朝着对方甩锅那就不姓段了。
哪怕是王族里看着最有文化看着最温柔(?)看着脾气最好(?)的瑞贤亲王,可他也是姓段的啊!
比起去想甩锅不甩锅的问题,实际上二王叔也没有说错什么。
王族们平日里露出的马脚并不少,王族的卷宗暗阁也没有对他紧闭门扉,甚至便宜天子爹和兄弟们也是经常提醒他要多去转转,二王叔也提醒他要细心要多观察
王族们并不怕他发现真相,反而在鼓励他去发现真相。
自己将道观的人视同家人,却扭头拒绝了同一血脉的王族们的靠近。
换做他是被拒绝的王族,他恐怕早就摔了脸色,捧着一颗真心巴巴的凑上去却被忽视的感觉难道很好?又不是受虐狂,都是骄傲到不行性格张狂的王族,凭什么?
他觉得自己只要不付出感情那就是无敌的,可问题是从他在道观睁眼开始,他就和这个世界产生了连接,道观里的人对他好,他在清醒却又不清醒的状态下付出了感情,那同样的,对他好的王族他又凭什么能够无视?
说到底,道观的人和王族,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想要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想要保持清醒中立,可在一开始,他就已经不清醒了。
所以将心比心,王族们的确有问题在看他热闹,但是他对王族们捧过来的真心也的确是别开脸闭上了眼,既被动的接受着他们的好意,却又不愿意主动靠近。
双方都有问题,双方都不清白。
嗯好像有点渣渣的味道在里面了。
勇敢点,把好像两个字去了
而同样的,殷斩其实也是如此。
他刚回皇城的时候茫然无措,不知前路也找不到退路,殷斩的出现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他对观主师父的雏鸟情结作祟,自然对持有观主师父手书的殷斩付出了比常人要多许多的信任。
最开始出现的殷斩,是完美无缺的。
殷斩在他面前表现出无敌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可完美的过了头,其实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病态了。
日子慢慢的过,殷斩主动朝着以前他绝对不会踏入的领域进军,比如说神佛无救的厨艺。
他将自己照顾的很好,虽然还不太会说话但其实也有在慢慢的改,他会陪着自己一起去天子的私库溜达,会陪着他挑灯夜战处理公务,也会和他一起算着户部的账,会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想办法让他高兴,会带着他千里奔赴只为了赶在天光乍破的时候和观主师父说一句新年快乐
完美的殷斩似乎因为他而变得不完美了。
所以他可以因为殷斩对他隐瞒了身份而发火而爆炸,但是他不能说殷斩与他的相处也全然是假的,因为一个身份而抹杀殷斩付出的所有,这对殷斩不公平,对自己也是不公平。
小孩子会因为感情要死要活因为一点点可能问题很大但说开了就不是问题的欺骗嘤嘤嘤说着灰心丧气说着我不要你了你滚蛋呜呜,但他可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更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小孩子才做选择,他什么都要!
殷斩的坦白使他处在了某种程度上的劣势,而自己现在要合理的拿捏住殷斩的劣势,壮大自己的优势,让自己一家之主的位置更加的稳固,让殷斩知道家庭和谐多重要,以后少搞些花花肠子。
只是吵架指责有什么用,战场上难道是谁的声音大谁就赢?
家庭,可是比只有输赢的战场要更加复杂多变的,一步错步步退的战场!
所以现在。
所以此刻。
“想好了吗?斩哥?”段星白揪住殷斩的衣领子,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意格外的阴森森,“是烧烤,还是红烧,又或者是白灼清蒸下锅煮成汤呢?”
殷斩:“”
殷斩:“”
殷斩沉默了许久,然后道:“我认错,留个全尸行吗?”
“这个啊,说吧,除了身份这件事之外还有没有瞒着我的地方了?”段星白用刀柄戳了戳殷斩的肩膀,笑意不改,“要坦白就得全部坦白,可别拖拖拉拉的你应该知道,我这人是能见血的。”
“”
殷斩陷入了沉默。
殷斩陷入了沉思。
殷斩抬起了头,似乎在回想什么。
段星白一把将匕首给扔了,然后双手拽住殷斩的领子使劲的晃,不可置信道:“你竟然不是秒答?你是背着我的事情做的太多了所以现在不知道说哪件了是吗?!”
“”
“不是,我在想什么算是瞒着你把殷白临摹的字帖换成书法大家的算吗?”
“?你换鹅子的字帖干什么,它还没学过四书五经你就试图让他念国子监?!”
“那指点段黑去别的王族家讨饭的时候要记得拿贵重的金银玉石,馒头包子不要拿算吗?”
“这个啊,这个不算,咱们家鹅子付出了劳动力就该得到合理的报酬才行。”
“”
段星白和殷斩突然都不说话了。
他们都感觉自己的对话哪里不对劲,但是具体是哪里又说不出来。
良久后。
“其实我之前想过该做什么来和你道歉,我师父教过我的。”
“是什么?”
“就是”
“”
“大白天的你干什么,醒醒,快醒醒,不许嗯?这什么玩意儿,啊啊啊你快停下!!!”
“不行,生气不要憋着,不然伤肝伤肾。”
“你再动我才伤肾!”
有盘子碗筷落地的声音,屋里面段星白的咆哮和殷斩好像不怎么做人的回答令外面一群的人紧张的咬起了手。
“坏了,这该不会是打起来了吧?”云六心里一个咯噔,脱口而出道:“就宫主那个武功,殿下还不被他按在地上打?!宫里除了老宫主都没人能压得住他!!”
其他六朵云和大管家的脸色唰的就变了。
白虎之前还傻的不行,现在不过瞬间就明白了云六话里的意思,当即就是一个猛虎下山的气势虎啸着咣当撞向了门,把门给撞飞了半扇直接冲了进去。
“嗷呜!!!”
好好说话不行吗还动手,换个娘就换吧,反正现在这个娘和后娘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白虎是这么气势汹汹,毛都竖起来的冲进去的。
然后七朵云和大总管,以及黑鸦也冲了进去,其他的侍卫们不敢冲进去,只是探头探脑扒在门边看着,想着要是宫主真的出手打了殿下,那他们绝对是劝分不劝和,殿下独美就行了,家暴不可!
然后。
在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一个衣服脱了一半躺在地上露了胸膛的殷斩,一个半坐在他身上衣裳也不整齐的,手里还拿着条细长的鞭子的段星白,身边还有大概是动作太大所以给扯下来的桌布,以及躺在地上此时捂着并不存在的脸的碗筷。
这画面感,真的太绝了。
白虎脑子的反应比身体快,当即就是一个漂亮的拐弯急刹爪,可惜加速度太大,它没刹好,变成了以脸刹地,然后duang的一声撞到了柱子上,本来目露凶光的竖瞳铜铃眼变成了两个打着转转的蚊香盘。
“”
啊这。
啊这个。
啊这个,这个,这个
本来扒拉门框探头探脑的侍卫们将头默默的缩了回去,并且还用起轻功火速的跑了路,他们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了,赶紧跑赶紧跑,趁着宫主和殿下没注意他们赶紧跑!
夫妻吵架,真的是床头吵床尾和。
不过宫主真的很争气,才十九岁就拥有了一个情缘,他们到现在都没个对象呜呜等等,十九岁的宫主?
夭寿了,殿下才十五岁啊!
虽然说下手要趁早,但是这也太早了点叭!
完了完了,要是消息传回宫内,那云浮天宫历代宫主今晚一定会入梦把宫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连同路过的毛毛虫都骂到自闭的!老宫主都得气的再走火入魔一次吧?!
云浮天宫户籍的侍卫们因为突然想到了段星白的年龄而导致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忘了轻功怎么使,不是从房顶上滚下去就是从半空中掉了下去,摔成了渣渣呜呜呼着痛的人形肉饼。
而属于段星白的侍卫们停下脚步看了看,随后也默默的趴了下去捂住了脸。
合群嘛
地上趴了好多的人。
大家都在捂着脸。
然后。
“不管了,和好才是最重要的!”
“这回我们终于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以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兄dei。”
云浮天宫的侍卫也趴在地上搂住了王族的侍卫,热情洋溢道:“主子们关系好我们的关系当然更好,我们家宫主可是四皇子妃啊!还是有两个小皇孙的四皇子妃,嘿嘿,一家人一家人~”
“?不应该说殿下是宫主夫人吗?”
“对对对,虽然我对殿下忠心耿耿,但我还是认为一家之主实际上是宫主的~因为我们家宫主长得高!”
“想多了,殿下才是最好的家主,云浮天宫的宫主了不起吗?我们殿下还是皇子呢!”
“段氏王族永不认输!”
“云浮天宫永争第一!”
“”
酒逢知己千杯少。
话不投机半句多。
本来还挺和睦融融的氛围突然就拔腿自己跑路了,原先称兄道弟称呼彼此家人的侍卫们的眼神也已经变了,变得凝重,变得微妙,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再然后。
满地的人形肉饼像是被放进了沸腾的油锅进行二次复炸,噼里啪啦的撕扯成一团,开始互拽对方的头花了。
这边的侍卫们在极限撕扯,而另一边的室内。
七朵云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殷斩,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段星白,然后云三率先抱着黑鸦退了出去,退的那叫一个潇洒那叫一个淡定,仿佛他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其他六朵云在心里疯狂的骂着云三的不讲义气,然后也赶紧的溜了——他们倒是不忘把昏头转向眼睛里全是一闪一闪亮晶晶小星星的白虎给拖出去。
谢天谢地白虎只是头晕而不是彻底晕倒,带它出去还算简单。
虽然中途把椅子碰倒了又不小心把地毯给拽歪了,不过问题不大,只要他们装作没看到没听到,那殿下和宫主的视线就追不上他们!!只要他们足够冷静,那尴尬就追不上他们!
溜了溜了!
“”
大管家不明显的叹了口气。
他们之前还想着怎么让殿下和殷斩和好,现在看来,云三说的的确没错,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夫妻吵架狗都不理。
此前他和云一的对峙,真的是个黑色笑话。
“不是,管家你听我解释”段星白伸出手,想要给自己洗刷一下清白。
大管家看着段星白伸出的手里面握的鞭子,躬了躬身,“殿下不必多说,老奴都懂。”
“”
大管家你懂什么啊,我都不懂好吗?!
不要随便乱懂啊管家!
“老奴知道您是在和殷宫主打打闹闹,所以您不必解释。”
大约是看出来段星白戴上了痛苦面具,大管家又补充了两句,“不过老奴认为您还是要有分寸的,您到底年纪还小,有些玩闹并不是很适合,不利于您的身心。”
“老奴就先退下了,等会儿再来收拾饭厅您放心,老奴会整顿好府内,不会让您多费心的。”
大管家又躬了躬身后就退下了,还将被白虎给撞坏的半扇门给单手拎了起来,然后贴心的将另外半扇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但至少没掉下来勉强还能用的门给顺手带上了。
“”
什么叫做越解释越糟糕,什么叫做越描越黑,段星白终于明白了。
大管家你顺拐了好几步你知道吗?
段星白一把掐住了殷斩的脖子,沉痛万分道:“你没事你大白天的脱什么衣服,而且为什么腰间还缠着鞭子你这都什么破爱好?我的清白风评全被毁了。”
“因为要让你出气。”殷斩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只是认为七朵云和侍卫们都吃的太饱了,才会嗷嗷叫的往里冲尤其是逆子段殷白,竟然把门都给撞坏了。
果然还是该把它给撵出家门自力更生才行。
“啥?”
“我师父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让一个人生气了,而我本意又不想让对方生气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当着对方的面把衣服脱了,然后把鞭子递给对方,让对方抽自己一顿出气。”
“他说这个效果特别好,他亲自试过的。”
“”
段星白不想说话。
段星白想要静静。
是他的错,殷斩除了本身的不正常以外,外界环境对他的影响也不容小觑能放纵殷斩正常的不明显,还为他的不正常添砖加瓦的师父真的没有问题吗?
该不会殷斩的师父比殷斩还要不正常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姜还是老的辣的剧本了?
“我只想让你消气而已。”
殷斩看了看段星白此时微妙的脸色,极其认真的开口道:“我并不是很懂和人的相处之道,也从未与除了云浮天宫外的人有过来往,你是我活到现在遇上的唯一。”
“所以我的确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星白,你愿意教教我吗?”
“”
“那得看你之后的表现,你要好好和我共同维护家庭稳定不能再对我有所隐瞒知道吗?你不要以为你道个歉我就会立马原谅你,想都不要想,做梦也不许想。”
“好。”
“好了不闹了,把衣服穿好,然后去给我弄点热乎的东西来吃以后不许随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听到没有?!”
“好。”
“这鞭子还挺细,抽人嘶。”
“龙鳞鞭,上面有倒刺,一抽就是血肉翻飞。”
“那你还让我抽?收起来收起来,这么危险的东西不要随便拿出来。”
“好。”
然后等殷斩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屋内,去给厨房端饭菜,室内只剩下段星白一个人的时候。
“ ”
段星白突然蹲下了身,使劲的捂住了胸口。
殷斩说教教我的时候,他的心脏竟然不受控制的在加速跳动。
不愧是传说中专斩王族的天子剑,只不过两句话而已就让他的心跳加速,心头小鹿直接一头撞死了!
他身体里流的果然是段氏王族的血液,对天子剑的惧怕还是刻在了dna里面的!
不行,不妙,他不能被天子剑的名头给吓住,他一定要压制住天子剑!他才是一家之主!
段星白在心里如是斩钉截铁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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