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觉得很神奇。
他可从来没想过这群小兔崽子有朝一日会过来温声细语的和他说话, 他们能不让他生气就已经称得上是孝顺了。
现在竟然会跑过来,围着他嗷嗷叫眼巴巴的表着孝心?
嗯。
这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这群小兔崽子想干什么,他们在憋什么坏水?
天子本来摇摇欲坠准备出门散心的智商咣当一声反手把门一关,直接上线了。
就像瑞贤亲王说过的那样, 天子傻的时候堪比被扔到沙漠里的雪橇三傻, 智商是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
但是同样的, 如果天子的智商上线了, 那就意味着把雪橇三傻给扔到了冰天雪地的地方,古老的血脉被冰雪给唤醒。
不过问题是,天子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个花儿, 因为他知道这群小兔崽子都不想登基,所以他的思考点完全是基于【不登基】这三个字上考虑的, 所以暂时怎么也想不通他们想要做什么文章。
他哪能知道这群小兔崽子竟然联了手, 并且还想要集体搞王族呢?
毕竟段氏王族的家谱里没有上演过这么一个剧本鸭。
于是天子琢磨了一下, 想着就先这样,所谓山不就我我就山,以不变应万变, 他倒是要看看这群小王八蛋能玩出来个什么花儿, 有本事就真的替父报仇,真的给大兄阿姐他们一榔头!
于是天子大手一挥,表示朕的腰部的确还没好, 你们五个继续代天子吧,朕允了。
皇子们立马将天子给围了起来,各种彩虹糖吹捧的话那是不要命的往外扔。
人总是爱听好话的,天子被这群兽兔联盟给夸的那叫一个飘飘然, 那叫一个身心愉悦, 本来上线的智商把门一开, 行李箱一拉就离家出走去旅游了。
天子被鹅子们的虚情假意给迷了心糊了眼。
天子安详的躺下了。
皇子们搓搓手,看着已经安详躺平的自家老父亲,贴心的给他盖上了一个小毛毯,然后在瑞贤亲王一脸了然的注视中继续搓了搓手,脸皮厚到不行的朝着对方嬉皮笑脸表示他们可清白了。
瑞贤亲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
再然后。
等离开了宫殿。
垂耳兔和四只猛兽瞬间就露出了捕食者的凶猛小眼神。
都回来了好啊,搞你!
于是乎。
五个皇子各自找到了计划中的下手目标,开始了他们的花式表演:
“最近有些力不从心,唉,大王叔你来看看,这种刀若是被造出来,边疆的国防力量是否会上升一截?”
“?星飞你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让老子瞧瞧嚯,这刀真的不错,反手杀敌更加的顺手!必须大规模的造出来!”
“我也想,可是其他几部门都不同意,尤其是吏部,说我们糟蹋钱,我也说不过吏部的人,他们文人太尼玛的能磨嘴皮子了!叽叽歪歪的我头都要炸了!”
“吏部?我那好弟弟们的地盘,你闪开,该干嘛干嘛去,让老子来,这么好的东西他们还吱吱歪歪,头都给他们打歪!”
“星飞你的脸皮还是不够厚,记住了拳头大才是老大!”
“侄儿受教了!”
这是在兵部发生的一段对话。
大皇子段星飞一改往日霸道无比的作风,凑到了义勇亲王的身边不动声色的告着状,煽着阴风点着鬼火,愣是让本就因为没找到孑竺蛇紫雾花的幕后黑手的义勇亲王的心态直接原地爆炸。
真就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一个比一个会让他闹心。
义勇亲王站起来了。
义勇亲王支棱起来了。
义勇亲王狠狠地拍了下大腿,恨铁不成钢的将大皇子给撵到了一边,准备找除了天子直属,基本上都是大监的刑部以外的其他四部门的茬了。
确认过眼神,这都是兵部的敌人。
无独有偶。
这样大同小异的剧情在其他部门也同时上演了。
“?工部都被兵部给打压成这样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闪开,我早就想找大兄的茬了,星云你该干嘛干嘛去,海船这件事儿,让王叔我来。”
“就离谱,堂堂礼部,连国子监都管的礼部,你竟然能被其他的部门欺负成这样我还从未见过礼部被欺负成这样的!星辉你让开,敢动礼部,真的是当我死的啊!”
“我现在一肚子火,吏部真的不是个东西,我活到现在最烦的就是吏部。”
“呦,够热闹啊,撸狼可没有拍这群弟弟的狗头有意思。”
皇子们的疯狂卖惨成功的挑起了各位亲王的情绪。
亲王都是什么人啊,他们全都是经历过夺嫡战的人,全都是脑子正常的不明显的王族人。
自打天子登基后他们虽然也会忙碌,但比起夺嫡战的时候那可真是太舒服了,用养老两个字来形容完全不是问题。
但是。
养老养久了偶尔也会觉得无聊(吃的太饱了),再加上他们这千里奔赴风尘仆仆的回来结果还什么问题都没找出来,瑞贤亲王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天子只会嗷嗷叫的骂骂咧咧,他们的火气早就窜起来了。
然后现在皇子们还集体跑过来卖惨。
说实话亲王们还没见过这群大侄子们卖惨,除了段星白,其他四个是典型的牙被掰断爪子被踩到骨折都不会吭一声的,一个两个心气那叫一个高,真就是咬紧牙关死都不低头的那种。
现在呢?
跑过来哼哼唧唧的卖着惨,就像是在外勇往直前的猛兽们被生活毒打的够呛,现在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有长辈的,于是圆润的滚过来抱着长辈猛兽的大腿,哭唧唧的说着委屈。
这、这是有点可爱啊。
段星白那只垂耳兔一回来,其他四只猛兽竟也跟着他学会了卖萌的本事。
亲王们支棱起来了。
亲王们觉得自己被向来要强坚决不低头的大侄子们给需要了。
于是乎,新仇加旧恨。
不是不报,终于等来时辰已到。
亲王们的情绪彻底被点爆了。
朝堂不是平地起妖风,而是直接就上来了龙卷风。
满朝文武每日都在上蹿下跳的满地找头,他们不知道为啥亲王们会撕扯起来。
尤其是年纪大的臣子们,他们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随着自家主子冲锋陷阵,想要将其他的皇子给踩到尘埃里去。
所以。
因为亲王们的突然争斗,再加上很多老臣勾起了年轻时候的回忆,有的已经退下去到了二线养老的官员们瞬间扛着刀站起来了,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
他们可以!
他们完全可以!
他们要为主子疯,为主子狂,为主子咣咣撞大墙!
整个朝廷焕发着前所未有的生机,撕扯的那叫一个生龙活虎理智全无,生机到令抱着手炉看热闹的瑞贤亲王都笑弯了眼睛,趴在床上看热闹的天子也惊呆了。
这什么情况,他们怎么又卷起来了??
咩啊,咩啊,咩啊。
你们在卷什么,带朕一个啊,还是不是一家人了,你们带朕一起卷啊!不要抛下朕啊!
天子就像一只在地里疯狂找瓜的猹,
他感觉自己被其他的猹给孤立了,而且他已经掌握了具体的证据!
段星白和兄弟们就捧着瓜看着亲王们在厮杀,一边啃着瓜一边发出了啧啧啧的惊叹音。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母后们说上一代的夺嫡战非常可怕了。”
二皇子段星柏露出了一个凝重的小眼神,“他们真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甚至还不止一刀,连捅十八刀好吗?”
三皇子段星云默默点头:“果然是夺嫡战的赢家,一个比一个狠。”
“让老子瞧瞧嚯,大王叔反手将三王叔推下悬崖,三王叔叼着刀硬是从悬崖下爬上来捅了五王叔,五王叔捂着伤口在其他王叔和姑姑们的路上撒满了钉子好家伙,他们真就一点都不手软?!”
大皇子拍着大腿,双眼放光的如是感慨道。
五皇子段星辉笑了:“骄阳姑姑才厉害,扬汤止沸釜底抽薪,怪不得当初她朝着二王叔提议,给了咱们家父皇致命的一刀。”
“嗯?不是二王叔心血来潮捅了咱家父皇么?”
“呵呵。”
“我仿佛嗅到了瓜的香气,老五,来来来,给哥说说这是个什么瓜?”
“”
段星白默默的伸长了耳朵,只是眼神却凝重到不行。
实不相瞒,他现在真的很庆幸自己穿越的是现在的夺嫡战,而不是再往前推推的九龙一凤夺嫡的时候。
他之前还觉得自家兄弟们把他拍成兔子饼的行为过分,但是现在看来——对不起是他年轻了。
他承认当初他和兄弟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真的,他觉得自己的兄弟们很好,非常好,只不过是把他给拍成兔子饼而已,还会给塞一根胡萝卜拍拍他的头哄哄他诶,良心至极。
因为这群王叔和姑姑实在太狠了。
这还是少了三个王叔,以及天子爹和二王叔没有下场的精简版。
段星白这只没有多大宫斗见识的兔子抱紧了怀里的胡萝卜。
什么叫做阴谋,什么叫做阳谋,什么是尔虞我诈,什么是笑里藏刀,他是真的见识到了。
上一秒还在笑的王叔下一秒就会把对方给按在地上捅着刀,还轻言细语的问疼不疼啊?不疼对吧?
就离谱,真的,上一代的夺嫡战真就恐怖。
想到这,段星白抱着胡萝卜瞟了瞟看热闹的兄弟们,心里很是安慰,和上一代已经彻底变成杀红眼猛兽的长辈们相比,这一代的兄弟们可真是太棒了。
这就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他再也不觉得他的兄弟们下手狠了,真的。
殷斩全程在看热闹。
不管是上蹿下跳的文武百官,高手过招招招见血的王族,还是咸鱼组织的成员们正在抓紧时间招兵买马,又或者是七朵云东奔西敲锣打鼓的在天宫内部替段星白造势说好话,表示兄弟们冲啊,咱们家有新宫主的模样。
再看看明明被惊到却还努力的抱着胡萝卜伸着头,和大皇子二皇子等猛兽混在一起吃瓜,还蹲在猛兽的头上爪子一挥,表示既然剧情已经开启,那咱们就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冲鸭,指挥着段星白,殷斩的眸中堆满了笑意。
这个世间怎么会有段星白这样的人呢?
往前走,不回头,像个不知道气馁的骄傲小太阳,吸引着很多很多生灵的目光。
“斩哥,走,新的剧本已经出现了,让我们冲!”
垂耳兔蹲在猛兽们的头上,回头笑眯眯的朝着本与世间不容的,站在中间冷眼瞧着的鬼怪发出了邀请,不给鬼怪拒绝的机会,一爪子抓住了鬼怪脖子上的锁链,拖着鬼怪朝前走。
“好,冲。”
鬼怪是这么回答的。
白天的金銮殿人声鼎沸,夜晚的金銮殿就陷入了沉寂,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明月高悬,群星璀璨。
四皇子府。
“是谁弄丢了他的花,是谁又在黑夜里哀泣着命运,相偎相依的过去都变成了虚伪~”
“是谁的时光已经停驻,却又是谁不愿停下笔,非要岁月跟着流泪~”
“云朵卷啊卷,卷啊卷,卷啊卷~谁的忏悔葬于墓碑,谁的恨意众目睽睽,谁成了妖魔,谁变了鬼怪,谁与自己为敌,谁又与命运抗衡想要违背天命~”
“不过是浮光旧影,无人赴约而已鸭~”
青衣小道童还没有回道观,也在四皇子府住了下来,而且大半夜的不睡觉在房顶上跳来跳去,拍着手在自言自语的哼着歌,幸亏屋里没住人,不然一定会出来找他麻烦的。
老宫主站在另一个房顶,背对着明月看着跳来跳去的青衣小道童,恨不得一巴掌将他给推下房顶。
大晚上的,聒噪。
“团团~”
段星白踩着梯子迈着小短腿上了房顶,笑眯眯道:“吃宵夜了,斩哥做的,七彩汤圆。”
白虎也在朝着另一个房顶上站着的老宫主嗷嗷叫,表示爷爷下来,该吃药呸,该吃汤圆了。
黑鸦拍着翅膀飞到了老宫主的肩膀上,然后很人性化的叹了口气,豆豆眼也变成了刀片眼,那意思:跑不掉了,吃吧。
老宫主:“”
老宫主:“”
小斩的厨艺,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得想个理由将那野人也给匡过来,让他也尝尝才行。
有难同当jpg
拍手声停了。
奇怪的歌曲消失了。
本来还挺快乐的小道童瞬间快乐不起来了。
“可怜的小白。”
小道童叹了口气,摸了摸段星白的兔子脑袋,小声问道:“福生无量天尊,小白你说实话,你真的觉得小斩的饭做的好吃吗?虎虎都学会烧个四菜一汤了。”
因为殷斩做的饭实在不咋滴,白虎多进两趟厨房,然后就有模有样的叼着菜往锅里扔,叼着个勺子碗里放水,再指挥七朵云生火,它就蹲在锅炉旁,差不多了就嗷一声,示意可以吃了。
实不相瞒,白虎做出来的是一锅大杂烩,可就是这个大杂烩,竟也引来了一片好评——和殷斩做的饭比起来,白虎做的简直就是御厨才能做出来的美味。
“”
段星白瞬间扭头看了看周围,在确定没看到殷斩的时候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道:“团团,你可千万别在斩哥面前提这事儿,家和万事兴,咱们家和万事兴。”
斩哥看着像是不在意,其实在意的要命。
白虎最近的课业变得特别多,多的虎每天都是抖动的煎蛋眼,尾巴都竖不起来了。
“不过说实话吃习惯了也就觉得好吃了,至少我觉得还蛮好吃的。”段星白又添了这么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
“好吧,吃夜宵吃夜宵。”
青衣小道童本来是想说什么的,但最后却没说,而是招呼着对面房顶上站的跟个仙人似的,实际上心里肯定在想着怎么让观主跟着倒霉的老宫主,喊他一起下去吃七彩汤圆。
别人家的七彩汤圆是不同颜色的汤圆汇聚在一起,而殷斩的七彩汤圆是七种颜色汇聚到了一个汤圆上。
简单的讲,看着就不太像能吃的亚子,毒蘑菇看了都得直呼对方老祖宗。
实际上还是能吃的。
也就是一种甜里混着咸,咸中带着酸,酸里透着苦,苦里又有回
甘的味道回荡在每一个食客的舌尖,反复蹦迪秀着存在感罢了,问题不大,完全可以忽略。
等吃的差不多了,青衣小道童看着段星白微微鼓起来的肚子,然后才道:“毒蛇来了。”
段星白:“啊?”
“毒蛇叼着毒花来了。”青衣小道童掰着手指笑眯眯道。
蛇?
花?
毒?
段星白陷入了沉默。
段星白陷入了沉思。
三秒后。
段星白眉眼一立,将碗筷一扔,转身就跑。
“云一你们去通知其他王族,蛇出现了!关门杀蛇!”
“是!”
“备马,斩哥走,我们先过去!”
“好。”
无论是走路的速度还是下达命令的速度都非常的快,不过几个呼吸间,段星白和殷斩就跑的没影了。
“”
“你徒弟的饭做的真难吃。”青衣小道童朝着老宫主抱怨道。
老宫主:“你竟然会提醒?”
“为什么不呢,反正也抓不到。”青衣小道童笑眯眯的捧着脸,“福生无量天尊,时间没到呢,抓不住抓不住。”
“你溜孩子好玩么?”
“不能说溜,小白会顺藤摸瓜的,时间不到,不行不行,会出事的,我不允许我们家小白出事,我们家小白多好,还想着给你和观主打造无量剑都没有我的╭(╯╰)╮。”
“太像了。”
“要是长空听到你这三个字,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
老宫主陷入了沉默。
会说什么?
大概会说——
【我可是独一无二的段天才,模仿我?想都不要想,我心中装的是星辰大海,而模仿我的人终究只会变成我的影子,无头无脸无面无皮~】
【他们穷尽一生也到不了老子的思想高度与我肩并肩~只能躲在暗处,最后沦落为鬼魅罢辽~】
【不过现在还有模仿我的了吗?啊哈哈,老子真就他汪的天下最帅!瞧见没瞧见没,我,超级受欢迎!】
“”
“只会说一些没脸没皮的话罢了。”老宫主轻声道,“他总是这样的,不是么?”
青衣小道童笑眯眯的点头。
长空那个人,就不知道脸皮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边的老宫主和青衣小道童忽然就说起了悄悄话,段星白带着人往瑞贤王府冲刺,让我们踹满地找瓜的镜头一jio,将时间往前推一推,推到青衣小道童还在房顶蹦迪的时候。
同一时间·瑞贤亲王府。
段翎睿这两天回了自己的王府休息,别问为啥不继续和天子叙家常,问就是兄友弟恭的亲情卡已经失效过期了。
“去给我炖点鱼汤过来,忽然想喝了。”
段翎睿半坐在小榻上,眯着眼睛抱着手炉懒洋洋道,“少放姜,多放点葱花,不要用大鱼,用小鱼,多放点水,给花鸾也送些。”
现在主子能吃能喝,不像之前那般总是郁郁寡欢吃的少喝的也少了。
大监给段翎睿理了理毛毯,然后就欣慰无比的离开,亲自去给他做鱼汤了。
室内很安静,也很温暖。
过了一会儿。
“这几个小兔崽子,真是能耐了。”段翎睿起了身走到了书桌旁,自言自语的说着话,笑着摇头,“星白一个能带动他们四个,也算是另类的兄友弟恭了?”
“小四真的太有趣了,姓段的还能出这样的人”
“”
“哪里有趣呢?
”
“因为他是异星?还是说,你喜欢他?”
段翎睿被人突然从身后给抱住,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阴冷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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