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寝室睡了好几天之后,我仍不敢相信自己度过了一个差点将我送入万劫不复之境地的夜晚。
我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红色镶金边的帷幔随意而柔软地垂下来,屋子里是香甜的松木气息和温暖干燥的炉火味,金粉化作的小仙女在空中飞来飞去,绕着那个被叉子变成金色飞贼形状的床头灯转了好几圈。几块从校长办公室顺出来的蜂蜜柚子糖早已进了虫尾巴的零食罐,随时等待着大脚板把它们从里面偷偷掏出来,放在卡莉娜的课桌上。
格兰芬多的寝室舒适而温馨,我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决定下床来拿几块饼干填饱肚子。拆开麻线和包装后,我品尝着莉莉做的抹茶味珍妮曲奇,不禁想起叉子一脸骄傲地叫醒我们两个寝室的所有人,然后炫耀地将三包曲奇放在了床头柜上。
“瞧瞧!这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她一定是也爱上我了,不然她不会把跑去厨房做的曲奇送给我!”叉子像是做了好事被夸奖的小孩一样,又举着曲奇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大脚板随手拎起了叉子手上的那包巧克力曲奇:“我要这包,谢谢。”
叉子愤怒地指着大脚板:“这是莉莉送给我的,你凭什么抢?”
“就凭莉莉当时和你说的是‘拿回去给大家一起分享’,我这个好人是一定要做到底的,”大脚板挑挑眉,不以为然道,“你好意思吃独食?”
虫尾巴讪讪地说:“大脚板,我记得你几乎不吃巧克力的啊?”
叉子哼了一声,然后不屑地说:“最后反正都会拿去充公。”
我纳闷:“充的是哪门子的公?难不成你要拿去贿赂麦格教授?”
大脚板尴尬地“咳”了一声,而剩下的两人则勾肩搭背地奸笑起来。
望着他们挤眉弄眼的样子,我心中恍然大悟。
“懂得都懂,散了吧,我对曲奇不感兴趣。”我简单地说,摊开手表示自己并不想强行争取叉子的“女友爱心便当”,但我的室友虫尾巴却显然不这么想。
“那不行,他不要我要,”虫尾巴难得主动一回,直接上前抢走叉子手里的最后一袋曲奇然后紧紧抱在怀里,又瞥了大脚板一眼,“你女朋友不是讨厌抹茶吗?那正好这两包都归我们,喏,月亮脸,给你一包。”
大脚板坏笑着点头,给虫尾巴比了一个赞同的手势。就这样,除了曲奇的原主——尖头叉子以外的所有人都获得了莉莉的爱心曲奇。
夜晚,听取叉子骂人声一片。
思绪回到现在,我正享受着美味的曲奇饼干,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突然打断了我的回忆。
“你们寝室接受第三位室友吗?”叉子踩着被虫尾巴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我可以睡在地上,天花板上,衣柜顶上,甚至窗外都行。”
我一脸茫然的盯着眼前头发蓬乱、胡言乱语的叉子,但他显然不想和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一直坚持要表达换寝的决心。
“我说真的,在校队打了一上午魁地奇,本来想回去睡个午觉,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不该免费看的东西啊,”他悔恨地拿起我书桌上的一只棕色的小罐子,随手拎出一包糖果拆开,“重金求一双没看过他们的眼睛。”
我好心地提醒他:“这个是耳屎味的比比多味豆。”
叉子一愣,继而悲愤地咆哮道:“噢梅林的,生活就像一袋比比多味豆不是吗?让我们猜猜下一颗会是什么味道吧。”
他死心不改,又往嘴里扔了一颗糖。
我继续好心地提醒他:“这一包都是耳屎味。”
叉子如石化般愣在了原地。
“怎么都要这么对我?难道我的生活注定就是这悲催的耳屎味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劝他,他就欲哭无泪地跑出了我的寝室,甚至还被虫尾巴的外套绊了一下,险些滑倒。不过,一般来讲,叉子所有反常而疯癫的举动都会与莉莉有关,可今天他却丝毫不提莉莉,而是一直在强调他寝室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本着好奇的心态,我在叉子离开后,从椅背上拿起我的外套披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隔壁寝室。
或许是因为狼的灵敏嗅觉,刚踏入这个房间,我就敏锐地察觉到这里有一种外来者的气味。这个味道不算陌生,但绝对不会属于这里,我思索着玫瑰、广藿与柠檬糖的味道,脑海里骤然出现了一个名字:
卡莉娜。
靠窗的那张床边有细微的交谈和盖被子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只能依稀看到像小山丘一样凸起来的被子和一团黑色的身影。我本想继续仔细观察一下,没想到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小节竹子片,颤动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间寝室。
“小山丘”上面的被子被扯下来,大脚板回过头,他的脸红红的,此刻正用惊恐的眼神盯着站在门口的我。
“需要我走吗?”我虽然不明白他在搞什么,但有卡莉娜的存在,他们俩一定不会做什么好事。夫妻之间关起门来说话,我也不太想管他们,只好耸耸肩,随意地问了一句。
看到是我后,大脚板才恢复正常的神情,他缓缓地点头,然后又重重地摇头,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犹豫和纠结:“要不你还是过来看看吧。”
还没等我说话,卡莉娜的声音就响起了。奇怪的是,她的声音不似往日那般清脆悦耳和不容置喙,而是像被泡在了水果酒中,甜甜软软的,又带着委屈和苦楚的意味。
“你又说梦话!西里斯·布莱克!该吃药了!”
我点点头,往寝室里走去,这才看清那团黑色的物体居然是坐在窗台上的卡莉娜。她一只手做出握杯子状,另一只手则举着魔杖对着大脚板,眼神迷离,似是醉颜微酡,樱唇微颤,似是将醉未醉,眼梢和鼻尖甚至还染上了微微的红色。而大脚板则是坐在床边,伸出腿勾着她的脚腕,一脸委屈的大狗勾样子,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宠溺和些许无奈。
我皱了皱眉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卡莉娜继续嚷着要大脚板喝药,还晃了晃手中那瓶不存在的“药水”。
“不知道呢,”大脚板耸耸肩,“约翰森把我叫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在医疗翼门口来回走了好几趟了,还一直揪着麦克尔森的衣领,说我在发高烧,却从医疗翼里溜出去了,还扬言如果他们不把我找回来‘乖乖住院’,就把医疗翼给炸掉。”
嚯,好家伙,都神志不清了还不忘暴力处理,果然是条活脱脱的小毒蛇。
“一见到我,她就像树袋熊那样挂在我身上,说非要亲眼看我躺回病床上才肯罢休。我又没法真的给她找张病床,只好把她带回来了。”大脚板失笑道。
我看着手舞足蹈的卡莉娜,不禁问道:“她有喝酒吗?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大脚板低下头,咬着手指思考,半晌后,他猛然抬起头来,脸色十分难看。
“我上午给她喝了虫尾巴送我的酸梅汤,”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懊恼地拍着大腿,然后心虚地看了我一眼道,“前几天她和我提过中国有一种好喝的饮料是酸梅汤,今早我出门时看到虫尾巴,他随手扔了一瓶‘格林牌桂花酸梅汤’给我,嘶,不会是这个的问题吧?”
我心头骤然一紧,然后哭笑不得地说:“那瓶酸梅汤确实有问题,但问题不大,是虫尾巴和人打赌赢了得到的恶作剧饮料,喝下去后能让人产生幻觉,虽然没有什么解药,可它的效果只会持续两个小时左右,过会儿她就会恢复正常的。”
大脚板紧张而半信半疑地问:“你确定没什么大问题?”
我吐吐舌:“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脚板若有所思地抿着嘴,点了点头。或许是出于对上次那件失手的“恶作剧”的愧疚,或许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他最终还是没有再追问我。
“护士小姐,我男朋友不好好吃药,能麻烦你给他用个强效石化咒吗?”一直在一旁“自导自演”的卡莉娜突然发现了我的存在,于是从窗台上跳下来,放下魔杖,直接抓住了我的胳膊。
她那双细长而妩媚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格外迷人,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盯着我,深绿色的瞳孔像是神秘而优雅的绿丝绸,深邃如深不见底的湖,泛着点点模糊的光芒。
我有些抑制不住地失神,整个人像是要被吸进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之中,只能在短暂的清醒中胡乱往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撞在了床尾的杆子上。
大脚板趁机掀开被子起身,顺势将有些前倾而站不稳的卡莉娜拉入怀中,然后再次坐在了床边。
我摸着疼痛的尾椎骨吃力地靠在床尾,一偏头却看见了卡莉娜正跨坐在大脚板的腿上,攀着他的脖子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甚至还解开了他的领带;大脚板则一只手环住卡莉娜的腰,另一只手撑在床上,将软软的床垫按下去一块重重的凹陷。
画面过于有冲击性,我正忖度着他们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在这个网站不好叙述的故事,卡莉娜又开始软软地低语起来。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淋雨出去夜游,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尾音居然是委屈而软糯的小奶音,我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脚板微微仰头,急切地呼吸着灼热而新鲜的空气,他的领带已经被连拉带扯地拽下来,领口下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她立马随手将领带扔到一边,然后不耐烦地在他身上动来动去,还揪着他的领带继续不依不饶地喃喃道:“发高烧好生难受,全身火烧火燎地发抖,手脚却是冰凉得像是泡在冰水里,冰火两重天,唉,你怎么就不好好住院,也不吃药。”
“卡莉娜,甜心,宝贝,”大脚板受不了她乱动的动作,声音变得喑哑了几分,“别再乱动了,好吗?”
卡莉娜变本加厉地捶了他几下,摇着头轻轻道:“我哪有乱动,我在制服你好吧。你看,你把人家护士小姐吓跑了,我只能这样……”
“这样是怎样?”大脚板叹了口气,薄唇落在她的耳畔,惹得她一阵激灵,“告诉我,你要怎么制服我?”
她却突然停止了一切小动作,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语调有些低迷道:“我怎么可能真的想制服你,我只想让你吃药罢了,你为什么不好好住院呢?怎么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这是第几次因为淋雨夜游而发高烧了啊……”
话毕,她竟咬着唇低声哭了出来,然后惊慌地摇摇头,哽咽道:“天这么黑,如果你跑出去被费尔奇抓住了,又要关禁闭,病怎么能好呢……”
大脚板沉静地看着她,却不知不觉地搂紧了她。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眼角的泪水。
“我去找你了,”大脚板摸摸她的头,亲昵道,“我烧得太厉害,闭上眼只能想到你一个人,睁开眼只想看到你一个人。”
卡莉娜这才仰起脸来,她的脸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那你也不能跑出去,”她有些气鼓鼓地说,“我一定会来的,我只会让自己找你,我不会让你找我。”
大脚板有些怔愣,而卡莉娜则借机将手中一直虚握着的“药水瓶”放在了大脚板的嘴边。
“快吃药吧,”她满意地眨眨眼,狡黠一笑道,“烧傻啦?怎么一动不动了?是不是过度感动?可我以后能做更多让你感动的事情呢,只要你答应我不再淋雨夜游和不再乱跑出院。”
大脚板的唇角勾起一抹璨笑,眼眸中尽是温存与宠爱,仿佛他真的只能看到眼前抱着他的这个姑娘那样。
“好,我答应你。”大脚板又安慰似的亲了亲她的唇角。
卡莉娜亦眉眼含笑着吻在了他的下巴处。
大脚板侧身倒在床上,然后轻轻一勾,卡莉娜也躺在了他身边。他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下巴卡在她的肩上,含着她的耳垂,试探着问道:“既然外面天这么黑了,要在这和我呆一晚吗?”
卡莉娜咯咯地笑着,难耐地抖了抖肩道:“你别在我耳边吹气——好痒。”
大脚板的神色暗了几分,他咬了咬下唇,还是离开了卡莉娜的耳畔,转而吻了吻她的头发:“听你的,快睡吧。”
还真出乎我的意料,这家伙居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而是轻轻地靠着卡莉娜,目光平静而温柔,手指不经意间穿过她的发丝,并在发梢处停留片刻。
尾椎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缓缓起身,身旁背对着我的大脚板仍沉浸在温柔乡中,丝毫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这正中我下怀,于是我看好了那片小竹子片所在的位置,轻手轻脚地从他的寝室里走了出去。
半晌,我看到大脚板横抱着浅浅睡去的卡莉娜,并将他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公共休息室。
大脚板回来后,我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等他。见到我一边嗑瓜子一边示意他坐在我身边,他显然惊讶极了,因为平常坐在这里的应该是叽叽喳喳的叉子和上蹿下跳的虫尾巴,他们两人奋斗在吃瓜的第一线,生怕漏掉什么蛛丝马迹的信息,而我则一般在旁边静静地温书或微笑着听他们互相打趣,偶尔插播几句调侃的话语。
我不是不想参与他们,而是对这些八卦琐事并不很感兴趣。但今天在看到这样的卡莉娜和不那么“混蛋”的大脚板后,我突然就心血来潮地很想问问当事人的感受。
或许是因为卡莉娜是我的朋友吧,她为了保护大脚板、我和鼻涕精,愿意赴汤蹈火来到尖叫棚屋冒险,也会在鼻涕精受伤进医疗翼后悉心照顾他,并劝他对我的身份保密。
我打心底里感激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的欣赏她。
“怎么?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还以为你会让关系更进一步。”我朝大脚板挑挑眉,故意不怀好意地说,“要我说,你们今天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虫尾巴的饮料。”
大脚板则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真发生了点什么,她估计会把整个格兰芬多塔楼都炸掉。”他失笑道。
我继续嗑着瓜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一定生气呢?说不定你们从此就会如胶似漆,毕业后就能直接结婚了。”
大脚板沉静地盯着我的眼眸,认真道:“这种事情不能试,月亮脸,我得在她同意之后再碰她,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没正式在一起。结婚的事,我还不敢考虑,现在的局势越来越复杂,无论我能不能掌控或者改变布莱克家族,我都不希望卡莉娜和我一起承担未知的风险。”
“但是你们这样的身份,一旦在一起,就意味着几乎没有什么可回旋的余地了,”我放下瓜子,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你们终要一起面对无数的选择和共同的命运。”
这个话题似乎有些过度沉重了,我们本来没想聊到这一步的,可就算我们被霍格沃茨的温室保护起来,毕业后我们还是会被立马扔到腥风血雨的斗争和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在命运的大海上沉浮,拼命地去抓那一段段漂浮的圆木。
“我知道,我很想自私一次,但我不能对她自私。你要清楚,只要不结婚,她就可以随时回意大利,继续完成‘改变波吉亚家族’的计划,而至少那边比这里安全,”大脚板的语气冷静地吓人,“我怕会发生什么意外,当这个世界不允许存在‘我们’时,我只希望那个留下的会是她。”
“可你有没有想过,以卡莉娜的性格,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留在你身边?”我有些激动地说,“她虽然是个在自己的学院很有威严和人气的斯莱特林,但她会不顾一切地救莉莉,救你,救我们,她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她甚至会不择手段地去守护的。”
大脚板沉思片刻,还是否定了我的说法:“可如果伏地魔真的变得太危险,我是一定会劝她赶紧回意大利的,而不是让她过早地嫁入布莱克这个变态家族,面对支持或对抗伏地魔的抉择,从而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我没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今夜无星,月色晦暗,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拍打在窗户的木条上,发出阵阵清脆而痛楚的敲击声。
(章节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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