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吉亚小姐,请问您对于英国的学习生活方式还适应吗?”

    “我都快毕业了,不适应也得适应啊。”

    “好的!波吉亚小姐花了很大功夫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适应英国的教育方式。”

    “……”

    “您更喜欢在北欧上学,还是在英国上学呢?”

    “这问题和问小孩‘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有区别吗?”

    “好的!波吉亚小姐显然更喜欢英国。”

    “……”

    “那么您在感情方面有什么进展吗?”

    “把死对头打成了男朋友。”

    “好的!哇好劲爆,波吉亚小姐和其爱人是死对头,绝对是家族联姻的先婚后爱情节!”

    “……”

    “对于当下的大热话题‘在墓志铭上刻什么字’您有何看法?”

    “我会刻‘路过这里的人啊,不要为我的逝去而感到悲伤,因为如果我活着,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好的!波吉亚小姐精神状态不佳,是学业的压力还是生活的困难?敬请期待!”

    “你写的好像没一句是我回答的吧……”

    “最后,您有什么要对我们报社说的吗?”

    “……祝你们发烂发臭,早日关进阿兹卡班。”

    “好的!善良的波吉亚小姐祝我们发光发热,早日登上福布斯全球富豪榜!”

    “……真服了你个老六。”

    一段让我从面无表情到咬牙切齿的采访终于结束,眼前这个表情夸张的记者丽塔·斯基特正戴着一副镶着珠宝的眼镜,顶着一头金发弄成精致的大卷,牙齿露着,绽开一个显然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在我面前晃动着食指:“感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波吉亚小姐,相信这次愉快的合作一定会让本报的销量大增。”

    呵呵,还真是“狱快的核作”。

    我敷衍地点点头,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好奇地盯着我们,西弗勒斯的脸都快气绿了,在一旁看着我被斯基特围堵和狂轰乱炸。说实话我实在是不理解像斯基特这样的八卦记者存在的意义,他们根本不需要采访,就能编出华丽得天花乱坠的稿子,而对于被采访者来说,亲眼目睹这种狗屁不通的稿子的诞生过程,简直比受刑还要痛苦。

    斯基特晃着那只鳄鱼皮手袋走远后,望着她扭捏做作的背影,我忍不住开始后悔刚才过于礼貌,没有给她个缄口结舌来表示招待。西弗勒斯抱着我和他的魔药课小书包走到我身边,一向面无表情的他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怜悯地看我一眼:“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下次请不要浪费你的黑魔法才华。”

    我愤懑地拽起自己的书包:“不会有下次了,走吧,我们去上课。”

    果然,第二天的早餐餐桌上,波特就开始阴阳怪气地读《预言家日报》。

    “最新消息:校园感情风云,意大利美女先婚后爱的秘密……”

    彼时我正站起身来舀粥,听到我的名字后蓦地一紧张,又抬头撞见波特正在隔壁桌子上看那份报纸,勺子便不由得从手里落下,精准地掉在了盛放麦片粥的大碗里。

    斯莱特林长桌上的几个八卦爱好者也纷纷转过头去盯着波特。

    “虽然是波吉亚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温柔贤淑的卡莉娜·波吉亚在英国的时光却并不快乐,在本报记者面前,她声泪俱下地描述了自己是如何被家族联姻安排给死对头当女朋友的悲惨经历,”波特抓着报纸的手都在颤抖,脸上由于憋笑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扭曲表情,“最后,她对本报记者感恩戴德,因为没有我们的采访,就没有她发声的机会,她本人也会把‘祝《预言家日报》发光发热’刻在墓志铭上,以鼓励更多青年男女走出包办婚姻,追求自由恋爱。”

    话毕,米兰达的嘴角开始抽搐,约翰森则直接把脸埋在他面前的空碗里,索菲捂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不远处的雷古勒斯露出“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的神情,而格兰芬多长桌上更是爆发出一阵狂笑。

    更过分的是,我的男朋友西里斯,也就是这篇报道的另一位主角,此刻正靠在波特身上,笑得肩膀发颤;我的好朋友莉莉也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米兰达凑到我身边,眨眨眼道:“嗨,温柔贤淑的继承人,喜欢喝甜粥还是咸粥啊?”

    我:“……喜欢把你的脸按在粥里。”

    波特拍手叫好:“波吉亚小姐,你会如何看待包办婚姻呢?”

    我咬牙切齿道:“那当然是让你身体力行,在你爸爸我的安排下,娶了丽塔·斯基特。”

    波特忿忿地白了我一眼,转头去寻求莉莉的帮助,可莉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并没有搭理波特的求助。

    梅林的!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我,卡莉娜·波吉亚,居然也被迫社死了一回,还是那种羞愤欲死的感觉……

    1977年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望着窗外云卷云舒的景象,我不由得感叹时光飞逝,转眼间,这已经是我来到英国的第四年了,而麻瓜们所期盼的80年代也近在眼前。

    虽然我不明白80年代有什么好盼望的,可人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在我眼中,人大抵是有两种爱好的,一是追忆过去,二是企盼未来,而在没有魔法的麻瓜世界,生活就像白开水那般平淡,麻瓜们就显得更喜欢回忆和期盼了,他们用弥散着淡淡忧伤的文艺电影致敬往昔,用天马行空的想象来填补未来。魔法界只会对跨时代的年份进行纪念,而麻瓜却喜欢给每个十年都赋予不同的意义,仿佛这样就能改变这世界的单调乏味似的。

    而在新年的第一天,莉莉正式和波特在一起了。

    我和西里斯作为现场目击者,坐在了那颗我曾经爬过的毛榉树上,往日重现的场景让我不由得笑了出来,上次我还在这棵树上紧张地揣测西里斯对我的情感,而现在我们就可以搂在一起,鬼鬼祟祟地藏在茂密的树叶后面,红着脸观察别人谈恋爱了。

    “笑什么?”西里斯低声道,靠近了我。

    我轻声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上次爬树还是在上一次。”

    西里斯:“……”

    在槲寄生探出头的时候,莉莉终于一脸害羞地答应了波特的追求,他们幸福地拥吻着,这可戳中了我们这对吃瓜夫妇的心头好,西里斯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开始悄悄鼓掌,可他爬树的技巧显然不太娴熟,就在他的两只手都离开树干的瞬间,他不出意外的,狼狈地滑了下去。

    ……

    我叹了口气,也顺着树干慢慢落到了地面上,而莉莉和波特早就闻声赶来,我们八只眼睛盯来盯去,谁都不想先开口解释。

    突然,波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我大呼小叫:“上次是不是你?”

    我一头雾水:“啊?”

    他急的跺了跺脚:“上次我和莉莉来这里约会,听到有人从树上掉下来,但是看到了来抓夜游的你,我现在充分怀疑你就是那个偷听的人。”

    莉莉依偎在波特的怀里,摇着他的手臂盯着我。就当我要开口承认时,西里斯却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与其纠结于过去的事情,还不如看看将来,”他云淡风轻道,随即朝波特眨了眨眼,“更何况之前的你还不如我呢,过去你没有女朋友,但是我有。”

    波特张牙舞抓地挥着自己的魔杖朝西里斯走来,我下意识地抽出魔杖想将西里斯护在身后,西里斯则不以为意地吻了吻我的脸颊。

    莉莉坏笑着打量着我,我却不由得又红了脸,仰起头看到那个在阳光下似乎熠熠生辉的少年,恣意潇洒,却爱得深沉。

    “看吧叉子,你还是习惯一个人,可我早已习惯有我的甜心女朋友和我共进退……”

    “闭嘴吧大脚板!”

    空旷的花园里回荡着波特响彻云霄的大吼。

    “说实话,虽然我还是忍不住会调侃叉子,但看到他一路走来,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我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望着波特和莉莉十指相扣的背影,西里斯低笑道,尾音有着不明显的愉悦。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西弗勒斯,这个在莉莉的生命中闪耀过,却又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名字。可就在刚才,莉莉和波特正式牵起手的瞬间,西弗勒斯在莉莉的心里,或许已经改为最残酷的死刑了。

    死亡不是消失,遗忘才是,可我却要说,绝望也是。八卦总是穿得飞快,西弗勒斯早晚会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吧,到时候他会怎么想呢?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用行动来证明那个永远都不可能成立的假设吗?

    我思来想去没有答案,翻飞如蝴蝶的思绪也终于落了下来,脑海中只剩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莉莉幸福就好,遂亲昵地顺了顺西里斯额前的碎发,喃喃地说:“是啊,莉莉这颗白菜还是被猪拱了。”

    西里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而宠溺地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怎么能这样说,叉子又不是很差。”

    我亦投给他一个灿笑:“我又没说他差到哪里去,虽然他自吹自擂、冲动着急、不干好事,但莉莉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喜欢的我就要欣赏。”

    西里斯突然凝视着我的眼睛,沉默不言。

    半晌,他才揽过我,嗓音低沉而沙哑道:“卡尔,我们的一路走来也不容易。”

    我有些惊愕地抬头,撞上那双仿佛施了迷魂咒的灰色眼瞳。见我不语,他略顿了顿,揉着我的头发道:“可以这么叫你吗?卡莉娜?甜心?卡尔?”

    他的双眸雾蒙蒙的,低眉而温顺的样子就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大狗勾,不知为何就让我联想到了我那苦寻无果的宠物小黑。

    我还真是贪心,西里斯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对着小黑说我想要他来;可现在他就和我站在槲寄生下亲昵着,我却想起小黑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而我却希望西里斯能够与我永不分离。

    或许,哪怕用我与其他人的离别来换。

    我遂浅笑出声,亦勾上他的脖子柔声道:“当然可以,亲爱的。”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波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他始终不相信八卦传播的速度比改革春风吹满地的速度还要快,遂在格兰芬多大肆宣扬了自己终于追到莉莉的消息,被一群瞎起哄的人嚷着让他请客吃饭。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刚从厨房偷了两个甜筒冰激凌出来,和西里斯靠在一根高大的希腊圆柱上,欣赏波特的手舞足蹈。

    “噢梅林的,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波特兴奋道,“我居然真的追到了莉莉,感谢梅林!”

    “你应该感谢的是我,波特,毕竟没有女生不会讨厌闺蜜的男朋友,况且我早就讨厌你了。”我咬了一口蛋筒,淡淡地说。

    波特义愤填膺地瞪我一眼,问西里斯:“就她这样添油加醋的,你能忍?”

    西里斯低头吻了吻我嘴角的奶油,然后平静地和波特对视道:“听着叉子,如果你再像羊癫疯发作似的,我就让莉莉立马和你分手。”

    波特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西里斯则顺手将我耳边垂下来的一绺长发别到耳后:“都沾到冰激凌上了。”话毕,又贴在我耳畔问我:“晚上要不要来?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庆祝叉子追到莉莉。”

    我张了张嘴,但还是犹豫了些许。六年级以来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甚至势不两立了。虽然作为西里斯的女朋友,我在格兰芬多的名声并没有差到哪里去,可一些“过度正义”的格兰芬多还是会对我那格格不入的绿袍子颇有其词。

    思来想去,今晚的主角还是莉莉和波特,我希望他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庆祝夜,不出任何差错,而不是有我这个“隐患”混在一群格兰芬多的狂欢里。

    “还是不去了吧,”我柔声道,安慰似的偏过头去,亲了亲他的唇瓣,“毕竟格兰芬多还是对斯莱特林有些意见的,嗯,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今晚有任何的不愉快,你也知道,波特和莉莉有多看重这个夜晚。”

    西里斯的神色失落:“可你是我的女朋友,莉莉的闺蜜,不会有人对你说什么的。”

    “说是不会乱说,”我轻轻浅浅地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西里斯,生活有太多种可能了。”

    他微微蹙眉,委屈道:“你想的太多了,甜心,我向你保证,你的到来只会让聚会蓬荜生辉,我们一起去好吗?”

    我还是摇了摇头。

    见我如此坚定,西里斯也没有再劝,只是很落寞地抱着我,恹恹道:“那我也不去了,我和你一起。”

    这个幼稚鬼。

    我只好揉了揉他的脸:“嘿,在谈恋爱之前我们都是各自生活的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捆绑在一起,我们又不是连体婴。”

    话毕,瞥见他气馁地点点头,我遂柔声道:“结婚后的夫妻虽然住在一起,但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黏着的,而是都有弹性的生活。”

    西里斯眼底的失落一扫而空,宠溺地盯着我,用上扬的语调轻快地说:“噢原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我了,对吗夫人?”

    !!!

    我绯红着脸,迅速瞪他一眼。

    这个人怎么这么会钻空子乱讲话啊!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借题发挥的臭毛病还是和以前一样!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没好气地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落荒而逃。

    西里斯在原地靠着柱子大笑。

    我心里乱糟糟的,蝴蝶在胃袋里撞来撞去,刚才下意识说出来的话却让我的心情愉悦了不少。我很爱他,而他亦视我为唯一的偏爱与例外,我们的感情突破了误会与偏见,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理由能阻止我们双向奔赴,阻止我成为卡莉娜·布莱克呢?

    除了那该死的黑暗的局势,噢梅林的,不要来破坏我的好心情,什么食死徒、一触即发的战争,都统统见鬼去吧!

    就这样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楼梯上绕了又绕,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那个放置着厄里斯魔镜的教室。我本打算直接路过,然后回寝室拿点书去图书馆看看,却意外地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西弗勒斯沉静地站在巨大的镜子前,闪耀的镶边与硕大的玻璃衬得他更加单薄羸弱了,黑色的袍子垂在地上。或许是正深深地沉溺于镜中的景象,他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而是一直微微颤抖着。

    “莉莉。”

    他蓦地侧过脸来,开口叫了一声莉莉的名字,语气悲戚,黑色的眼眸中水汽氤氲,让我想起小时候去中国的钱塘江观潮,母亲的黑瞳像是被潮水浸湿,而浮沫在她的眼底翻涌留白,我遂丝毫看不出她的情绪来。

    “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了,但能否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这句话过后,你就可以当我已经死去,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他低下头去,清瘦的后颈上的那块骨头突兀地刺痛了我的眼,像是突起的小山丘,下面掩埋了屏息的秘密和忏悔。

    “虽然在你眼中,我或许早就死了……我倒宁愿这样,毕竟生死有别,与其让你痛苦,倒不如让这个罪大恶极的名字彻底死在1976年的秋天。”

    “爱与恨并不是对立的,在爱里也会恨,我卑劣地恨过波特能不顾一切地接近你,也恨过自己的克制与无言;而恨亦是一种爱,爱恨仅在一念之间。那天的我被恨冲昏了头脑,一瞬间我竟分不清我在对谁爱,对谁恨,遂说了那个不值得被原谅的词。”

    “听说你和波特恋爱了,祝贺,可我只祝贺你,我还是照旧讨厌他,但我又不那么的恨他,因为我已经失去对你的一切表达感情的资格了。”

    “或许多年后我依旧会在这里看到我们笑着站在一起的景象,我们没有什么照片,唯一的一张还是卡莉娜给我们偷拍的,可我不喜欢看照片,那里的你总是一样的,但在这里我会看到每次都不一样的你。”

    我静默地听着他喃喃的低语,像是信徒在对神女做虔诚的祷告,气若游丝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教室里,有种飘渺而难以捉摸的感觉,痛楚像是一把钝刀,在我心间一道道的割着,无端的疼痛蔓延在我的心房。

    我到底在痛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剩下一两件勉强凑合,眼泪流的太多就会干涸。而我总是有后知后觉的坏毛病,这件事亦是如此,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翻到了那张西弗勒斯和莉莉的合照,照片里他们一起读着魔药课笔记,莉莉的目光落在折角的书页上,而西弗勒斯却在温柔地凝视着莉莉的眼睛。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而你却并不知道,你只看到了风景中的另一个人。

    或许这才是最值得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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