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天色已晚。\"
黎九央半天才想出这个理由，并紧接着说：“我该回去了。”
“何必急于一时。”
“……我不想学泡茶。”
“真不想？”
她鼓起勇气点点头。
慕珏轻笑出声，“凡事无绝对，九央可要三思。”
她被他的语气弄得迟疑，可对于泡茶，就算再怎么想也没必要支持学吧？
但思及此前种种，直觉他话里处处有玄机。于是小声反问：“我为何要学它？”
“也许九央该换一个问法，”慕珏笑吟吟道：“问学了它有何好处。”
黎九央心中微动，从善如流问，“学了它有何好处？”
“好处就是……”慕珏抬了抬衣袖，伸手拿起火箸拔弄桌案上的小炉子，“可以从我这里要走一物，做为报酬，九央以为如何？”
……要走一物？
黎九央微微一怔，几乎是一瞬间想到那个锦盒，她的那些东西，下意识往墙壁周围的博古架多宝格瞧，果然看到锦盒就随意放在格子中层，最显眼的那个位置。
“那个也可以吗？”
慕珏无需顺着她目光去看，就知道她指的什么，“自然。”
黎九央眼眸微亮，像落入夜空的星光，暂短犹豫后，慢慢走向他身边。
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桌案上有一套精致紫砂壶茶具、燃着炭的小炉子、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汤壶、火夹等等泡茶用的各种小工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雅致美观只待人来用。
“此为茶则、茶拔。”
慕珏教她用茶拔将茶叶从茶罐里慢慢拔到茶则上，放置一旁备用。见她动作有些笨拙，处处透着不习惯，也不介意，出言安抚，越发饶有兴趣看着她学。
尔后温器。先用热水将要泡茶用的紫砂茶壶浸泡一遍。然后才将准备的茶叶由茶则上拔入茶壶……
再用汤壶的热水倒入茶盅，再行温杯。
繁琐复杂的泡茶流程，黎九央听得茫然头大，不知下一步为何，加上他离得实在太近，身上散发着湿意的味道太香，气息太强烈，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听他讲什么；总是走神，一会想到噩梦里的他，一会想到现在的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手上本能在动，老是出错被他提醒，让她越发紧张。
“别分心。”
珏见她伸手去拿水壶，结果手要往火炉上戳，无奈伸手阻止，捉住她柔嫩指尖拉回来。
然后微微提起汤壶，一边交到她手里，一边温和告知她接下来如何做，临了还不忘提醒，“拿高一点，慢慢倒入，此为高冲。”
见她水都要倒洒了。
慕珏似有些无奈叹气，只得伸手从她身后绕过来握着她拿水壶的手，控制冲泡她的角度与水量。
黎九央僵硬了一下，完全不动了，像被他禁锢在怀里一样。清冷温度紧贴而来，一瞬间将她笼罩在内，伴随大片光滑亮丽的雪白绸缎从她肩膀如银雪垂落下来。
“你……”
她带着几分惊慌不安，下意识想挣脱，被他另一只手适时按住。
“继续，别分心。”
慕珏在她耳畔道，拿着她的手教，慢慢将泡好的茶汤倒入茶蛊。
“此为……”
他还有些湿着的发丝，如墨缎缕缕飘落她身上，碰到她耳畔肌肤，凉凉湿意侵扰得她心惊胆战。
他还说了什么。
她更没心思去听了。
忍不住小心翼翼去看他俊美脸上的神情，只见坦然自若，温和认真，无半点故意为之的坏心思。
仿佛根本没什么事，是她小题大做，最后是如何泡好一壶茶的她不知道，只知道手被他紧握着，像半个提线木偶一样，随他动作力道而动。茶香袅袅，雾气徐徐，笼罩其中的两道身影亦朦胧。
“哗啦——”
清亮茶水入杯声。
慕珏倒了两杯茶，一杯推至黎九央面前，一杯自己端起来浅抿。
黎九央只尝了一点就皱眉。她自幼不喜喝茶，嫌味太苦涩难咽，还以为这么麻烦的一壶茶会有多好喝，结果就跟直接泡的没差。
“尚可。”慕珏倒是兴致盎然点评了一句。慢条斯理将茶杯一放，也未多喝。
黎九央不知怎么接话，没出声，只不动声色看了眼不远处格子上的锦盒，心想着如何开口问起。
“去拿吧。”
慕珏慵懒靠在椅子上道。像打量、又像是在观察着眼前小丫头，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觉有趣。
尽管总是被他这样看着，黎九央仍觉不自在，缓缓起身绕过案桌后，迫不及待走向博古架前面。锦盒放在格子中层，比她高出一个头，要微微踮起脚才能拿到。
“诶——”
差点没拿稳掉了。
当她歪斜的将锦盒抱到怀里后，听得身后慕珏轻轻笑出声来。
“呵——”
有一种华丽的质感。
……
……
次日黎九央一大早醒来，就看到桃儿就捧着一个锦盒眉开眼笑凑到床边说：“小小姐你快看，雪姑娘送来好多钱呀！”
边说边打开，露出锦盒里面厚厚一叠银票。
黎九央惊讶的睁大眼睛，初醒的迷茫一扫而光，“雪姐姐怎么说？”心知是他遣人送来。不由自主想到他昨夜非留她下来泡茶，明明只是泡茶，可总让她有说不出的紧张，不适应、避之不及。
“就说给小小姐。”
“这……”
黎九央短暂迟疑后，心思转念间，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明亮光芒。她伸出指尖翻了翻，眉眼微弯，想的是盘缠有了。不过此事暂且先按下，待来年开春再说，“桃儿，杏儿，咱们逛街去。”
“好嘞！”
桃儿应得最大声，也最兴奋。
两个小丫环与黎九央差不多大。一个安静胆小，一个活泼胆大，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下，于她不会过于无趣，也不会过于吵闹聒噪。
市集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行人商客络绎不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黎九央沿着市集上一路走，一路张望观察四周，看看那有茶楼或那里人多。因为有两个小丫环跟着，她没打算一开始就目的明确的找人问位置，循序渐进，方才不会被察觉。反正只要能自由出来，就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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