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平无奇的冬日,我出生了。
“恭喜莲夫人喜得一女。”产婆如此说道。
很失望吧,母亲。不然怎么会在听见我的性别后直接晕了过去呢?
一阵兵荒马乱。
【啊啊啊都忘了我呢。】被抱在产婆怀里,我冷静地想。
父亲意料之中地未曾露面,即使母亲如此期待着。
她难产了,大出血。持续6个小时的艰难生产耗尽了她所有体力,却执拗地将我生下,即使他们劝她放弃。
“男…男孩,女孩”她颤声问产婆,得到回答后便气血上涌,彻底昏死。
下人们都围绕着那六房唯一的女主人,彻底忽视了我这个刚刚艰难出生的虚弱幼女,竟也没注意到我自出生起便未曾发出声音。
这具婴儿的身体太过脆弱,让我有一种自己刚降世便又要去见孟婆的感觉。
那位抱着我的产婆也忍不住去献殷勤,将我随意的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床上便凑了过去,连被子都未替我盖上。
【真是糟透了啊。】
好冷,好冷…我控制不住地发抖。
生命体征在一点点流失,我在恍惚间散失着意识。
【我…又要死了吗?】我冷静地想着。
“小少爷!”
被子被人轻柔的盖上,温热的触感从脸上传来。意识一点一点回笼,我艰难地睁开眼睛,适应光线后迎面对上一双鸢色的眸子。
是……哥哥吗?
迷迷糊糊间,我抓住了那只在我脸上作乱的手指。手指的主人顿了顿,精致可爱的小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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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发现了我的异常。
难产儿,女孩,身体虚弱,疑似先天聋哑,有早夭倾向。这是他们对我做出的判断。
当然,体虚是真的,但聋哑什么的,是我懒得理他们,况且,要我如真实小孩般哭泣,的确是不可能的。
而我的母亲,情况便更加糟糕了,听下人们说,勉强将我生下来彻底拖垮了她的身体,她这一辈子都将难有身孕,加之生下了我这么个病秧子女儿,她的正妻梦怕是彻底碎了。
当然,与我无关。
★
出生已有一个月,我竟一次未见我的父母。好似已彻底遗忘我的存在。
连我的名字,都是家主看不下去了帮我取的。
“津岛九笙”便是我这辈子的名字。
我见得最频繁的人,除了专门照料我的下人,就是我这辈子的兄长津岛修治了。
很奇怪,他总是喜欢往我这儿跑,好像一个得到了新鲜玩具的小孩般兴奋。(当然,本来也是小孩子嘛)来了也不干别的,专门祸害我的脸,笑嘻嘻地喊妹妹。
我并不排斥他的接触,当然,也谈不上喜欢。无所谓罢了。
我的身体太虚弱了,吹不了风也受不了冻,偏偏我又出生在寒冬,若非生在富裕的津岛家,恐怕我还熬不过这个冬天。毕竟,虽然我不受宠,他们也不会克扣一个婴儿,还是一个在他们眼中将死的、根本对他们的地位造不成任何威胁的小女孩。
★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一点点长大,病情也一点点加重,只能靠不能间断的昂贵药材来维系生命。当然,这点花销对津岛家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们也发现了我并不是聋哑人,反而非常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便会,渐渐对我重视起来…相对而言。
毕竟,我是个女孩,说到底便是家族的工具,还是个命不久矣的残次工具。
出生后的五年里,我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很少来后院,就算是来了也不会在我这儿停留,因而我们的见面几乎都是在家族的大型祭祀仪式或是其他重要的节日宴席上,他会带着我和兄长出席。而母亲,作为妾,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这些年,母亲的日子也非常不好过。她身体垮了,生不了孩子,父亲看在过往的些微情义上将她留在了后院,却也在此之后迎娶了新的夫人——可以写上族谱的正妻。哦,我不能再叫母亲“母亲”了,毕竟六房有了真正的女主人。嗯,那就叫她“莲夫人”吧,毕竟她也不会介意我这个间接害了她的人这样叫她吧!
当然,这是她自认为的,我可不承认自己害了她,毕竟将我生下来是她自愿的,有人劝过她,她自己不听而已,与尚在腹中的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没逼迫她。
莲夫人恨我。按照上辈子书里的经验,我判断出了这一点。当然,对此我无所谓。只要不打扰我的正常生活,眼不见为净又何妨恰合我心意。
至于新六夫人,挺漂亮的,性格比较符合日本传统审美中的“大和抚子”,不然我的便宜父亲也不会让她短短五年连生两胎,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胎吧!当然,已出生的两胎都是儿子。
说过了,津岛家不缺孩子,现在的六房也不缺孩子了。
这些与我无关。
由于身体的原因,我很少出门,出生至今也没有离开过津岛家。津岛家很大是没错,但我的确厌倦了这里,然而我对此,尚且无能为力。
★
我讨厌吃药。那种苦涩感,总让我想到前世那段在泥潭中苦苦挣扎着的岁月。
但不吃就会死,而我,要活下去。
幸好——
“小九笙!”
是哥哥o
“兄长。”我冷静地盯着飞奔而来的男孩,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张嘴。”我听话的张开嘴巴。
嗯,今天是草莓味呢。
★
六夫人又生了一个男孩。
听着下人们的议论,我无聊地翻了一下书页。
这是哥哥托人从外面为我带来的话本子,什么类型都有,有趣归有趣,是我前世未曾接触过的,就是不太符合我的年纪。当然,我和哥哥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想必,莲夫人又要卧床不起了。
不过,与我无关。
我更在意的是——
“兄长。”我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哥哥。
“怎么了,小九笙。”他笑着,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般。
我观察了一下兄长的表情,看不出与往常有什么区别,但还是直觉不对。
“没什么…明天要芒果味。”
他又笑了,不知为何,明明看不出差别,这一次的笑容却比刚刚更令我心安。
“妹妹酱,是笨蛋呢!”
“欸”
★
我七岁了,到了应该上学的年龄,只是,我的身体太差了,他们便为我请了老师在房间里学习。
书本上的各种知识学起来对我来说是非常容易的,即使两个世界存在差异,一些最基本的内核还是不会变的。前世的知识,足以让我轻松应对老师与家族的各种考察。
礼仪,女德什么的,虽然我个人非常排斥,但也能装装样子,模仿得有模有样。
真正让我头疼的,是插花,刺绣等我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事实上,以我的头脑,真正学起来是非常容易的,只是…我的手跟不上我的头脑。用一个我前世看到的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手残党”吧。
总之,当我的手布满伤口后,他们最终放弃了让我学习这些的念头。
毕竟我只是家族的工具不是吗?做个漂漂亮亮的完美花瓶便够了,那双美手可不能有什么瑕疵。
嗯…可能看见我的受伤的双手后露出某种恐怖眼神的哥哥也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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