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班跟的是高三的作息时间,平行班要早放学半个小时,南岑掐着时间下来在楼下光荣榜那里等。
这个位置正对致远楼的楼梯口,谢裴一下来她就能看到。
原地站着踮了三次脚,南岑百无聊赖地转过去看榜。
每七十人一列的榜,谢裴以612的总分位于第一列的倒数第二位。
在他之上有三个平行班的学生,她们班宋恩卓就是其中一个。
指尖在谢裴的名字上轻轻戳了戳,南岑叹口气,平行挪了两列,又往下滑了一行,才停在自己的名字上。
除了经济方面,她来这里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大城市的学生真的普遍要优秀得多。
转过来之前她好说歹说也是班级前三,现在在班里却根本排不上名号。
南岑越想越郁闷,往左一个大跨步移过去又狠狠在谢裴名字上戳了两下。
右下角的六名单科第一里,这人的名字就占了两个,一个物理,一个数学。
尤其物理,直接差一分满分。
这让差点没及格的南岑眼红得不行。
不过这位大佬英语连总分的一半都考不下。
重点是偏科成这样还不学。
怪不得老张平时那么好说话一人都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要开小灶骂人。
南岑乐了,抿着唇傻笑。
下课铃响起,身后总算热闹起来,南岑转身望眼欲穿。
可是从一窝蜂再到几个,她始终没有看到谢裴。
明明眼睛都没眨几下呀,南岑纳了闷了。
在原地又站了会儿还是不见人,她紧了紧拽着书包带子的手,动身上了楼。
因为还没到学业最为紧张的时候,所以纵然是实验班的学生,周五放学时依然会兴冲冲地冲回家,留校学习的不是没有,但很少。
南岑上了三楼先经过三班,往里瞥了一眼,看到两个刷题的。
本来还想和他一起回家的,南岑遗憾,不过要是他要学习的话那约好时间她就先走好了。
趴到门框上看的时候,里面确实有一个人,但不是谢裴。
南岑疑惑地皱眉瞪大眼睛。
踮着脚又确定了几遍,她终于叹了口气妥协。
里面那个男生听到声响抬头,看到她一愣,问:“同学有事吗?”
南岑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来找个人,他不在我就走了。”
“谁啊?”
“谢裴。”
那男生顿了顿,欲言又止,偷偷看了几眼她身后。
南岑没大注意,小声说了句谢谢,垂着脑袋转身。
余光中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她顿顿,刷地转头。
谢裴低着头斜斜靠在栏杆旁的方形柱子上,帽檐遮住大半张脸。手指灵活地转动,五阶魔方在他手下听话得不像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头。
她撞进那双熟悉的,黝黑深沉的淡漠眸子里。
南岑眉开眼笑:“谢裴呀。”
谢裴手下一顿,站直身体看她:“找我?”
“嗯嗯。”南岑小鸡啄米般点头。
“你说。”
“呃,”南岑眨眨眼睛,“你要留下来学习吗?”
男生目光沉沉,没点头也没摇头,于是她继续问:“如果不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吗?”
回家,一起。
谢裴眉间松动,却只是说:“我们不顺路。”
“不会呀,”南岑弯着眉眼,“你去哪,我都顺路。”
谢裴眼底墨色加深,不知道该怎么回,兀自先朝楼下看了一眼。
没有什么人了。
他重新转回来,又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有在开玩笑,转身沉默着进了教室。
南岑的视线随着他移动。
谢裴从课桌上将早就收拾好的书包捞起来甩到身后,走到她身旁低头看她。
“走吧。”
“好的!”南岑语气轻快。
谢裴话少,大多时间都是南岑在说。她自来熟,什么都说。
“我们这周作业可多了,尤其是物理,老师就和疯了一样——宋恩卓都抱怨说他可能会写不完,像我这种渣渣就更别说了。”
她顿顿,问:“你知道宋恩卓是谁吗?”
谢裴摇头。
附中每次的考号都是按上次考试成绩排的,两人应该很多次在一个考场,更甚至可能就是前后桌,他竟然连听都没听过。
不过——
南岑歪着头想了想眼前这人的性子,忽然也不是很意外了。
“哦,那不重要,”她眼巴巴地看他,“我刚刚看了光荣榜,你物理好厉害啊。”
她的眼睛亮亮的,盯着人说话时特别真诚,谢裴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开口:“高中物理其实挺简单的,公式记下往里带就行。”
“那是对你,对我来说才不是。”南岑低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
“有些题我就算看出来是哪一类题,大概知道要带什么公式,可就是没有思路——你不懂。”
谢裴确实不懂物理到底有什么难的,锁着眉半天没舒展开。
索性女孩儿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到公交车站。
南岑转头,问:“你坐几路?”
“21。”
“和我一样?”南岑有些高兴,“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一起回家呀。”
谢裴垂眸:“自行车坏了在那边修,不住那边。”
“哦。”南岑遗憾地点头。
他看到她头顶那根呆毛随着她的动作也摇头晃脑。
喉结轻轻滚动一下,谢裴沉着声问:“找我干吗?”
“就不能是单纯想和朋友一起回家吗?”南岑有些郁闷。
谢裴默了默。
“我不需要朋友,”他不知想到什么,语气有些冰冷,“你也不会需要我这样的朋友。”
“我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的,”南岑打断他,“说好了收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咳咳,我的朋友了。”
她红着耳朵差点咬到舌头,抬眸飞快地看他。
眼前的人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嘴瓢,只是沉着眸子若有所思。
半天,他从兜里掏出满满一把东西递到她面前。
手指展开,却是她给过他的所有的糖。从奶糖到水果糖,一颗不落,全都完好无损地躺在他的掌心。
“我并不是自愿想要,现在还你。”他说。
南岑还处在震惊中:“你没吃啊?”
竟然还有人能抵得住糖果的诱惑,换做是她,从拿到手的那刻起,就会一颗接一颗往嘴里丢。
别说这些了,就是再来这么一把,她最多十分钟就能全部消灭完。
谢裴点头,打算再说句什么彻底断了她想和他做朋友的念头,下一秒却听到她意味深长的调侃。
“但是你没有扔,”南岑并不受他影响,依旧雀跃,“而且你随身携带哦谢裴。”
谢裴拿着糖的手轻微一抖:“……”
“好啦,”她把他的掌心合上重新插回他的口袋,“朋友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们试试嘛。”
话音刚落又觉得有些暧昧,她紧跟着补充了一句:“试试做朋友。”
“实在合不来大不了一拍两散,试试又不吃亏。”
谢裴没说话,但也没再固执地要还她糖,南岑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
谢裴先她两站下车,南岑趴在窗子上依依不舍地冲他摆手。
男生还是有些不习惯,手在口袋里紧了又松,却终究还是没抬起来。
他朝她点头示意,转身拐进了巷子里。
车子重新启动,南岑慢慢收回视线。
她心思向来敏感,虽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可依旧能感觉得到他打心眼儿里对人的难以亲近。
南岑撑着脑袋,又想起蔡星言说的关于谢裴的那些传言。
如果是真的,那么那个能将一个连说话都嫌烦的人逼成那副暴戾的样子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撇撇嘴,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护短了。
……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排骨香,南岑扔了书包,兴冲冲地往厨房跑。
“爸,我回来啦!”
南俞安正好将最后一盘菜炒好盛进盘子里,闻言笑盈盈地看她:“宝宝回来了呀,洗洗手赶紧吃饭了——哎哎哎别碰,烫手!”
南岑扔了手里的砂锅盖子,捏着耳朵跳脚。
“水龙头下自己冲去,小兔崽子没长眼睛没看到冒气啊?”南俞安摘了超市里送的女士围裙,随意揉成一团丢进橱柜里,往出端菜。
南岑吐吐舌头,简单地冲了一下拿了筷子就急不可耐地跑出去。
岑柠难产走了之后,十几年来南俞安又当爹又当妈的,别的不说,倒是练了一手的好厨艺。
南岑抱着南俞安盛给她的排骨汤,嘴对着碗沿吹了吹,等热气慢慢凉下去,就立马喝了一大口。
南俞安在旁边看着笑:“慢点吃。”
南岑咬着肉嘴里囫囵着。
“你姑姑昨天打了电话来,说等元旦一起吃个饭。”南俞安吃了口黄瓜,说。
“好呀。”南岑点头。
两家都忙,除了刚来的时候聚过一回,后来都没怎么见过。
南俞安的单亲爸爸固然负责,可毕竟男女有别,很多她生命里必要的女性角色,都是南俞皖在做。
南岑和她这个姑姑感情挺深的。
不过——
她撇嘴:“那我是不是又要见到阿黄了啊?”阿黄老欺负她。
“什么阿黄,”南俞安拿筷子敲她脑袋,“那是你表哥。”
“哼。”南岑皱起小脸。
“见了面就给我乖乖叫哥哥,别没大没小的听见了没。”南俞安又敲了敲。
南岑捂着脑袋躲:“知道了知道了。”
南俞安这才满意地点头。
“明天我要去看店面,你干什么?”他知道她不会乖乖呆在家写一天作业的。
“要开始上选修了,明天要再去买套教辅书。”南岑咬着筷子有些遗憾。
早知道谢裴会拒绝她一起吃饭的邀请,就让骆明让给她带书好了,她懒得跑那么远专门去买。
现在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完人转头又求着他帮忙带东西,唉。
“行,钱待会儿给你。”南俞安点头,又想到什么叮嘱道:“能学多少咱尽力就好,爸也不指望你考多好的学校,你每天开开心心最重要。”
“知道了爸,”南岑点头,“而且我也没有多差啦,咱好歹也是前百分之四十的人啊。”
“怎么可能差呢,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南俞安笑着附和。
“那是。”南岑骄傲地扬了扬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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