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最后一门科目,紧张又充实的一学期也结束了。南岑松了口气,从考场出来的时候看见骆明让。
他靠着栏杆站着,见她出来就直起身子,很显然是专门等着她的。
南岑有些惊讶。
那次比赛过后,她和骆明让之间就好像隔着了什么,虽然话也说一起也玩,但到底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膜,关系大不如前,不过看他来找自己她还是很开心的。
南岑欢快地走过去拍他肩膀,“考的咋样?”
“就那样。”骆明让含糊其辞,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
“送你回家?”他把抱在怀里的外套甩到肩上,和她一前一后往出走。
他今天似乎异常沉默,气氛凝结着,南岑搓了搓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南岑。”骆明让忽然开口叫她,语气带些不曾有过的疲惫。
“谢裴……我以前对他有一些误解,但现在解开了觉得他人其实还行。”
“我就说吧,”南岑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又有些好奇,问,“什么误解呀?怎么突然又想开了?”
骆明让默了默,含糊着只说说来话长。
其实就是不怎么想说的意思,南岑理解,顺势给他一个台阶下,点头说:“那就算了。”
她继续和他絮絮叨叨说谢裴的好:“不管怎样误会解开了就好。你也可以试着和他相处呀,谢裴真的很好,还善良。我觉得他特别温柔,会捡小国旗,会冒雨救小猫——虽然他嘴上说嫌弃大白,但你不知道他蹲下来看它的眼神有多温柔,有时候我都会……”
“南岑,”骆明让实在受不了她越来越温柔的眼神,忍不住出声打断她,“你真的只是想和他做朋友吗?”
“啊?”南岑微愣,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脸颊,说:“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呀。”
骆明让微不可察地僵住,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什么意思?”
“我喜欢他的意思,想和他在一起的意思,如果可以甚至想嫁给他的意思。”
南岑承认得坦坦荡荡。她把骆明让当朋友,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再说感情这种东西是遮不住的,就算她不说,他们也总会在点点滴滴中察觉到端倪,那还不如直接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算了。
反正喜欢谢裴又不丢人。
“够了!”骆明让几乎是压抑着吼出来。
额上青筋暴起,他的表情近乎狰狞。
“你们才认识多久?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你了解他真正是一个怎样的人吗?你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你就在这里可笑地说你要嫁给他,你的喜欢就这么肤浅吗?!”
他的声音太大,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回头,南岑觉得难堪,更觉得眼前的人简直不可理喻。
反正人已经丢了,她也不在乎了,干脆大大方方回瞪回去。
“我没说我现在就要嫁给他,但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南岑涨红了脸,“你也说了他人其实挺好的,又凭什么说我的喜欢肤浅?”
“我是说他人还可以,所以现在你和他做朋友我什么都不说,但那种薄情的人绝对不适合在一起的。”
“他怎么就薄情了?”
“他妈下葬的时候他眼皮子都不动一下的,你还要怎么薄情?!”
南岑不信:“你他妈在胡说什么?”
“他是裴钦阳姑姑的儿子,裴钦阳就是因为这个和他有芥蒂的,”骆明让嗓子发哑,“裴钦阳不会骗人,我也不会骗你。”
南岑哑了声。
“所以呢,你还要继续……”
“为什么不呢?”南岑倔强地直起身子看他,“我从不会从别人的嘴里去了解一个人,裴钦阳我不知道,但对你,我有绝对的自信。”
“骆明让,我比你更了解他,不需要你去替我决定我们之间的关系。”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她嘲讽地勾唇,说,“骆明让,你别忘了那场比赛输的是你。”
骆明让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那场本来势在必得的比赛以被人绝杀收场,他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难堪,更遑论从眼前的人嘴里说出来。
他握了握拳,气得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们以前不是好好的嘛,”南岑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又软了,说,“为什么现在总是在吵架呢?就不能像以前一样……”
“不能。”
骆明让硬邦邦地开口,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伤人的话还是出了口。
“你要是实在还想和他在一起,那我们就绝交吧南岑。”
南岑僵住,不敢置信。
她现在的表情好脆弱,但他确确实实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骆明让深吸口气,铁青着脸退后一步大跨步离开。
针锋相对的气氛随着男生的离开淡去,南岑久久没能回神。
她没想到骆明让会因为一件小事就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她想不通,越想就越觉得委屈。
周围还有人看着,南岑鼻子发酸不敢抬头,怕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干脆低着头就胡乱地往人少的地方走。
双肩压抑不住地轻颤,可她不能哭出来。
模糊的视线变成黑色,她咬着唇压抑着哭腔开口:“麻烦让一下……”
那人没动。
南岑觉得奇怪,委屈更甚,但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觉得脑袋上忽然一热。
是那人脱了帽子轻轻扣在她的头顶。
“他们看不见了。”他说,所以想哭就哭出来吧。
南岑扶着帽檐抬头,对上谢裴澄净的眸子。
少年轻咳一声,偏过头去闷闷地说:“我不看。”
他好可爱啊,南岑忽然就没了哭意,但仍然觉得有些委屈,就把他的胳膊抬起来狠狠咬了一口。
都怪你,她心里说,但她不后悔。
谢裴也不问,就任她咬着,时间长了才受不住闷哼出来。
南岑放开他的胳膊,回过神来看见他胳膊上的口水又有些不好意思,拿纸巾细细擦了又轻轻吹了几口气。
“对不起啊。”她对着那通红的一片说。
少女呼出的热气喷在肌肤上痒痒的,化作轻丝丝丝缠绕在心头,然后得寸进尺地向上攀沿,爬上耳朵,落下一片和被咬的那处不同的红色。
谢裴被那热度烫的一个激灵,挣脱开她的钳制略有些慌乱地把胳膊上的衣服重新放下来。
南岑没大注意到他的反常,只是摘了帽子踮着脚重新戴回他的头顶。
“没事了,为不值得的人哭一点也不划算。”
她想到什么,话语微滞,试探着问:“你看到我和骆明让吵架了?”
谢裴点头。
南岑有些紧张:“那你……”
“没有,”谢裴知道她担心什么,轻轻摇头,说,“隔的有点远,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
南岑松了口气。
谢裴抿了抿唇,稍作犹豫,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给她,说:“吃了心情会变好,你说的。”
南岑看清了他掌心那颗西瓜糖,乐了,问:“你这算不算借花献佛?”用她给他的糖哄她开心。
谢裴沉吟片刻,将其余三个兜都掏给她看,说:“但眼下真的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你好可爱呀。”南岑扑哧一声笑出来。
谢裴耳尖微动,红色愈深。
南岑把糖从他手里拿过来剥了包装纸扔进嘴里,含糊道:“但今天我的心灵受到的创伤太大,一颗糖已经哄不好我了。”
谢裴倾耳,一副请教的样子。
他侧弓着身子,左边耳朵离她特别近,白白净净的,她看着有股想咬上去的冲动。
南岑咽了口唾沫,想说亲亲他或许就好了,但那话头在喉间转了几转,最后还是放弃,只喟叹着说:“你还得请我吃蛋糕。”
谢裴说好。
附近就有家甜品店,谢裴带她进去,让她在柜台自己挑。
南岑选了款芒果慕斯,方方正正的一小块在盘子里放着特别诱人。一端出来她就忍不住,满心欢喜地端回座位,再小心地放在店里的小桌子上。
谢裴看着她的眼睛重新恢复清明,心里松了口气,又见她跳下凳子,从柜台又要了个小盘子和小叉子过来。
“咱俩一人一半。”
谢裴明拦住她的手,“不用,你吃就好。”
南岑不解,只当他不喜欢吃芒果慕斯,就大方地说:“那你想吃什么?你自己去选,你请我我请你。”
谢裴拗不过她,只能起身重新去拿一块。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目光就被柜角里那块软塌塌有些化了的冰淇淋蛋糕吸引。
周围的人从不会在它身上留有太多目光,哪怕偶尔驻足,也是皱眉。
谢裴直起身,指着它跟柜姐说:“麻烦取一下这个。”
那柜姐看了眼蛋糕,又不确定地看一眼他,问:“您确定?您是打包回去吗?那路上它可能会……”
“现在吃,就是它,谢谢。”
柜姐再三确定了眼前的人确实眼神真诚,不像是来挑事的,才弯腰把蛋糕拿出来,插好小勺子对他露出一个职业微笑。
“祝您享用愉快。”
“嗯,谢谢。”
谢裴往回走,忽然顿住,有些懊恼。
下意识去挑次品的习惯改不了,平时一个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但今天有南岑在,他不知道如果她忽然问起来他该怎么说。
但现在取都取出来了,总不好再叫人放回去,谢裴进退两难,最后还是一咬牙,走回去了。
他心里甚至都想好了措辞,但南岑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蛋糕丑得有多离谱,只是咦了声,惊奇地说:“是冰淇淋蛋糕呀!”
谢裴喉结轻滚,紧张地嗯了声。
“我可以吃一口你的吗?”南岑舔了舔唇,可怜巴巴地看他。
谢裴微讶,不觉得有人会对这么丑的蛋糕产生食欲,但她还是在他迟疑的同意后吃了。
甚至“不怀好意”地挖了一大勺,喂进嘴里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
谢裴忍不住问出来:“你不觉得它很难看吗?”
南岑用他的新勺子从没吃过的那边挖了勺自己的放在他的小盘子里,不以为意。
“丑是丑了点,但不妨碍它还是很好吃呀。”
“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呀,被压扁的馒头依旧可以抗饿,不好看的蛋糕味道也未必就比好看的蛋糕差。”
“就像人,我们并不能从一个人的外表去衡量他的价值。”
“他存在着,只要不到穷凶恶极的地步就依然值得被爱。”
殷红的夕阳透过窗子打在她轻颤的眼睫上,南岑笑着,谢裴却觉得夕阳都失了颜色。
他从来没这么想过,但这一刻,他觉得,她是对的。
谢裴有些恍惚,久久回神过来轻笑着低头,将那块小小的芒果慕斯喂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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