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第四棒的男生临时忽然骨折了,2班班长急得满头大汗,走投无路的时候正好碰到刚来体育馆的谢裴。
“就随便跑跑就行,我们也不是非要拿什么名次,主要是4x100的性质比较特殊我们不好退赛,所以……”他一脸为难。
但谢裴还是婉拒了。他的脚虽不如南岑崴的那么严重,但毕竟也拉伤了,虽然现在走起路来已经看不出什么大碍了,但有时候还是觉得骨头里边隐隐的疼,为了保险起见剧烈运动他还是不要做的好。
那男生大概也是料到会是这么个结局,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就又火急火燎地去找别的人了,谢裴原地坐了会儿,起身绕过半个体育馆去找南岑。
他独来独往惯了,集体荣誉感很弱,本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但当他看到南岑说到牌子眼里的向往时,他又心软了。
他觉得他还是得拼一拼,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班级荣誉,而是为她,仅仅而已。
于是谢裴又重新折回去找他们班班长。
“候补的人找到了吗?”他问。
“没呢,”男生心急如焚,“我现在连他们人在哪儿都找不到。”运动会大家都比较散,乖乖呆在座位上的没几个。
谢裴点头,松了口气,说:“我去吧。”
“没事,不行我就——什么?”男生愕然,猛地抬头,呼吸都停了一瞬。
“我说实在找不到人就我上吧。”谢裴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你的脚……”
“也不是完全跑不起来,100米撑会儿也就过了。”
“那谢谢了。”男生感激地看他。
“没事,应该的。”
400米的操场,正好一圈,谢裴上去站在指定的位置上等。
他在最内一圈,巧的是——旁边又是骆明让。两人都没有说话。
哨声响起,第一棒开始跑了。13班那边是左昕昊,他的起跑速度谢裴早在上午看100米决赛的时候就已经领悟过了,所以被拉开一点也不意外,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个好的征兆。
后面两棒的弱势依旧明显,虽然四支队伍距离拉的不是很开,但他们班一直都是最后面的那个。
谢裴抿唇。
但他得为她拿个牌子。
骆明让第一个接到接力棒,错身而过之时,谢裴清晰地听到他嗤了一声,他没在意,注意力全集中在和上一个人的交接上。
交接过程还算顺利,他迈步的那一刻,隐约听到踝骨喀一声,但不疼,他咬牙,不管不顾只往前跑,很快把另外两个人甩在后面。
距终点还有十来米的时候,他追上了骆明让。
……
4x100总是最激动人心的项目,因为那个时候大家喊的都是x班加油,而不仅仅是为某一个人。
南岑跟蔡星言在跑道里边的草坪上找好位置,等左昕昊跑下来递水。
左昕昊不负众望开了个好局,下来的时候臭屁的不行,喝了水就和蔡星言满场跑着去给其他几个人加油了,南岑锤着自己的腿恨铁不成钢,慢慢往终点挪。
她踮着脚看了眼,但被挡的太死,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她记得最后一棒是骆明让,那结果应该不会差。
围在前面的那圈人喊的声音更大了,南岑估计快结束了,下意识又往那边看了眼,还真透过一个小小的缝隙看到了些。
骆明让果然是第一个过线的,他旁边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少年比他慢零点几秒也过线了,不过他是扑过去的。
南岑猛地停住脚步,又因为刹得太急单腿支撑不住,也扑到地上。
她红着眼睛爬起来,也不管疼不疼了,瘸着一条腿就往过跑——
她看到谢裴,看到他摔倒了,还抱着脚在地上滚了一圈,她看到他咬牙,脸上全是汗。
……
脚踝处刺骨般痛,谢裴一时竟动弹不得,坐起来抱着腿缓了缓,涣散的精神慢慢集中。
2班班长带着本班的人围上来,紧张地蹲下来,说:“怎么样能动吗?先去医务室吧。”
谢裴喘着气说了声不好意思。
他说的是比赛结果,男生反应过来诚惶诚恐:“这个成绩已经很惊喜了,真的。”本来都没想过会拿前三。
他正欲先扶着人起来,后边忽然一声怒吼吓了他一跳。
“谢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南岑拨开人群怒气冲冲地挤进来。
她生气极了,劈头盖脸就骂他:“你自己脚崴了自己不知道?还敢上场跑步?”
她还有好多话想说,但接下来站在他面前半天竟说不出来话,先红了眼眶。
谢裴心上一紧,想撑着地先站起来,结果借不到力,又坐回去。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直到梁书舟也急匆匆地赶过来。
“怎么还坐着呀,赶紧去医务室啊。”他看着瘦瘦弱弱的,但力气特别大,架着谢裴的胳膊一下就把人带了起来,急吼吼地往出口走。
南岑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去。
这边乱哄哄地散了,另一边的狂欢也慢慢淡了。
骆明让突出重围终于喝上了水。
广播站里喊着要去领奖,他转头要去找另外三个人,那两个已经先一步喜气洋洋地过来揽他的肩了,只是唯独不见左昕昊。
“尿急吧,没事咱先给他领上。”其中一个男生说,骆明让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下了领奖台往回走的时候左昕昊来了,但只抱着臂远远站着看过来,神色有些不太对。
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又看清楚他看的是骆明让,就识趣地先走了。
骆明让想到什么,心上一跳,但表面不露声色,走过去揽他的肩:“干嘛呢站这儿,领奖这么光荣的事儿都不来?”
左昕昊把他的手打掉,冷笑:“还有脸拿金牌呢。”
他性子直,说话也直,骆明让挂不住了,沉着脸不说话。
“过线的时候你撞了谢裴一下吧。”左昕昊说。
本来两人不相上下,他远远看着是要拿并列的节奏,但最后一秒谢裴不知怎么就往左崴了一下,极速拉回来才避免了被后面超过。
他当时也很激动,只道天助我也,但后面越想越不对劲。
前天回教室换衣服的时候正好路过碰到晒太阳的那两人,所以谢裴崴脚的事他也知道,但谢裴崴的是右脚,按理说他应该往右倒,但偏偏不是,那只能说明他是受到了右边的外力才倒的。
当时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谁先过线,有些小细节自然就被忽视掉了,但没人发现并不代表着它就没发生。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碰他了?”骆明让默了默沉着声问。
左昕昊笑了,气的。
两个人太有默契以至于他太熟悉他的一些小习惯。可能连他本人都没发现——
但凡他第一时间没有否定的,都是默认。
左昕昊有些失望,摇了摇头,只说:“你好像有点不像你了骆明让。”
他撞着他的肩离开,两个人不欢而散。
骆明让僵直地站着,许久未动。
……
谢裴本来只是轻扭,药都不用上的缓几天就好了,现在倒好,直接部分韧带都撕裂了。
南岑沉着脸不说话,但看到校医握他脚腕时他眉心紧紧拧着还硬撑着咬牙不叫出来又心疼得不行,脸跟着皱成一团。
中途左昕昊带着谢裴的那枚银牌来了,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对不起,南岑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掏了掏耳朵就看平时都嬉皮笑脸一人沉着脸,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又沉着脸出去了,搞的她都有些莫名其妙的。
上完药梁书舟把谢裴先送回教室,然后跑下楼去跟谢裴的班主任请假,顺便把空间短暂地留给两人。
谢裴很久没这么坐立难安过了,滚了滚喉结抽了本书装进书包,又取出来换另一本进去,不断机械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就是不敢去看旁边站着的人。
“那本书你已经装了三遍了,你到底要不要?”南岑忽然出声。
“要,有作业写。”谢裴手下一顿,轻咳一声故作严肃。
“什么作业?”她话音里有揶揄,谢裴终于是把注意力放到手里正拿着的书上了——
《卡耐基写给女人的一生幸福忠告》。
他坐最后一排,靠着书架,估计是有人不小心把这本书放到他桌上的,谢裴耳朵一红,烫手山芋一般把书扔回桌子。
南岑叹口气,觉得自己的气已经被他弄消了一半了,但还是板着脸,问:“你脚到底还想不想要了?”
谢裴点头。
“那你还敢去跑步?”
谢裴犹豫了片刻,说:“他们缺人,没办法才找的我,我那天扭得轻,感觉好的差不多了就上了。”
事关班级荣誉,南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叹了口气又继续恶狠狠地瞪他。
“在家这些天就好好养听到没有,不要仗着自己个子高就欺负梁书舟,我闲了就过去看你。”
那就是不闲这些天都见不到了?谢裴有些难受,但还是乖乖点了头。
南岑心里总算舒坦了,凑过来兴致勃勃:“哎我看看你的银牌。”
谢裴抿唇,手插进兜里摸着那铁制的牌子脸色有些难看。
“算了吧,粗制滥造的东西。”
“你说什么呢,”南岑奇怪地看他,“东西本来就不贵重,重要的是那份荣誉啊。”
她催他:“赶紧拿出来我看看。”
谢裴照做了,南岑捧着那块牌子看得津津有味,摸了又摸。
谢裴眸色变得幽深。
“喜欢吗?”他柔声问。
“喜欢啊。”南岑下意识回道。
“那送给你好不好?”
“好啊……嗯?”南岑一顿,反应过来指了指银牌又指了指自己,“这就给我了?”
谢裴弯着唇嗯了声。
本来就是给你拿的,他心里默默补了一句,神色忽然暗了几分,可惜不是据说做工最好的金牌。
但她好像还是比他想象中要高兴得多,那就够了,他想,他真的不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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