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裴复赛过了,十月底要去隔壁省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决赛——收到通知的那一刻,用周启的话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谢裴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是报答周启的知遇之恩,还是为了自己,他终于要走上自己的战场了。
计划是在本周四出发,大概去五六天的样子,再见应该就是下周了,南岑打心眼儿里替谢裴感到骄傲——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参加国家级的比赛,选出来的都是经过了层层选拔的,但转念一想要有那么长的时间见不到他,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饭都不香了。
谢裴打了豆浆回来的时候就见南岑瞪着无神的大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下偶尔肌肉记忆扒几下饭,但嘴张那么小,进口的也没多少。
“想什么呢?”他把豆浆放她左手边。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南岑抬头,小媳妇儿似的眨巴着眼睛。
谢裴心领神会,心情颇好地勾唇:“可能第一节课下了就要走——舍不得我啊?”
“就去五六天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南岑死鸭子嘴硬,“我才没那么矫情呢。”
“行吧,我本来还想说突然要见不到你我这心里一时还有点怪难受的,原来倒是我矫情了。”
“哎呀就那么几天,眼睛还没眨呢就过去了,你赶紧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先把心思都放到你的正事上。”南岑听他那么说,一想原来自己不是一厢情愿心里甜滋滋的瞬间就没那么难受了,还反过来安慰他。
“加油。”她扬了扬下巴,给他一个我相信你的眼神。
谢裴逗她:“我就去参加个比赛,你这眼神搞的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得奖了。”
南岑瞪他:“我什么眼神?我就觉得你能拿奖怎么了?”
谢裴连忙应和:“拿,肯定能拿,给你拿个大的回来。”
南岑“嘶”了声:“嗯,也不是……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拿不拿奖的无所谓……当然自信一点是好事……哎呀。”
她给自己纠结住了,干脆自暴自弃:“算了,你啥都别想了,吃好睡好就行。”
这点谢裴倒是举双手赞同。
明明要去比赛的人是他,南岑却好像比他这个当事人还焦虑,面前一碗饭十几分钟过去了都没动多少,再放都该凉了。
谢裴点头:“对,吃好睡好最重要,所以你赶紧好好吃饭。”
……
南岑以为谢裴走后自己一定会很想他,但实际上高三的生活满满当当,留给她相思的时间其实寥寥无几,下周还要月考,在学校的那两天都是被各种卷子占据着,晚上好不容易上了床可以放松一下了吧,脑子里谢裴的脸都还没浮现出来呢人已经没了意识了。
周末好一点,不过还是不能放松,还得抓紧时间复习——
她的成绩很不稳定,上次考试又退了五十来名,班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紧张起来了,她自然也不敢懈怠。
自从和谢裴和好后,他俩周末都约在市图书馆一起学习,他现在不在,本来南岑是打算在家里学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在图书馆学惯了,在家里书摊开竟然看不进去,索性收拾好书包说走就走了。
她今天去的有点迟,平时和谢裴常坐的那个靠窗的位子已经有人了,南岑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这点小情绪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她打了热水回来,掏出理综卷子开始认认真真地做题。
做到一半的时候小腹忽然传来一阵下坠感,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南岑本来已经被各种公式搞得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从书包里掏了备用卫生巾出来去洗手间。
大姨妈果然来了,她有些懊恼这几天忙昏了头都没注意看日子。
南岑大姨妈来的时候虽然不会痛得死去活来的,但第一天总会感觉四肢乏力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她有预感今天估计要废了。
果不其然刚坐回座位肚子就涨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冷汗,只想趴着。
她强撑着把剩下半张卷子做完,垂头丧气地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好在现在也还没到要逼着自己非学不可的地步。
坐上回程的车靠在窗子上看路边的人来来往往的时候,南岑忽然有点想谢裴。
明天就要正式比赛了,不知道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把手机解了锁,盯着谢裴的头像发了好一会儿呆,叹了口气正准备重新锁上,手机忽然嗡嗡两下,屏幕上那个两只小猫的头像旁亮起了一个红点。
谢裴:【在干嘛?】
南岑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不是欣喜,皱着眉就噼里啪啦地打字:【你怎么还有空给我发消息呢?】
发完又有些后悔,反思自己这段话的语气会不会有些苛刻——谢裴说的没错,她有些过于紧张了,明明参加比赛的也不是她。
南岑摇摇头,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撤回,那边已经回过来了。
【想你。】
短短的两个字,南岑翻来覆去地看,红透了耳朵。
谢裴确实不怎么会说情话,除了那天表白,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地表达感情,不知道是不是隔着屏幕,所以很多话就容易说出口了。
【别想,考完再想。】她红着脸,回的倒是义正言辞。
“对方正在输入”来来回回闪了几次。
【隔壁好几个人过来找和我一起住的讨论题,他们搞的气氛太紧张了,我有点儿难受。】
南岑想了想,回了个“摸摸”的表情包,【再坚持一下,明天结束就好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南岑问。
他既然觉得酒店里的气氛难受,肯定不想在那儿呆着。
【厕所。】
【待会儿要一起出去吃饭老师不让我乱跑。】
南岑噗嗤一声笑出来。
单看那两行字她已经能想象出来那人委屈的那劲儿了。
她眉眼弯弯地回:【乖啊。】
【你想我没?】
南岑耳尖红潮还没褪干净呢:【你现在怎么这么能腻歪?】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给人伤着了,那边半天没回,给南岑紧张坏了,生怕自己影响到谢裴的赛前情绪。
【我】才刚打下一个字,那边回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被他们的这破气氛压抑坏了,说的话好像确实有点不像我了。】
南岑赶忙继续打字:【我说着玩】
【不过想你是真的。】
【常常想,想到你就没那么紧张了。】
南岑顿了顿,把框里那几个字删了,重新打。
【我也想你。】
【加油,我等你回来。】
这次等了十几分钟那边都没回了,估计是被老师叫去吃饭了。
南岑笑了笑,摁灭手机屏幕重新转头看窗外。
什么没时间想他?其实他一直在脑子里就没消失过。
……
谢裴能拿奖南岑其实一点儿也不意外,但真等大屏幕上开始滚动“在第xx届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决赛中,我校参赛选手奋力拼搏,荣获7金4银6铜的好成绩,其中……谢裴等7位同学获得金牌……”的时候,她依旧激动得不行,尖叫全堵在嗓子眼儿里,她沉浸在喜悦的情绪中,丝毫没注意到旁边蔡星言因为她不断用力的抓握疼得嗷嗷直叫,胳膊都快甩断了。
他真的做到了。
谢裴就是最好的谢裴。
南岑视线逐渐模糊。
按计划出去参加竞赛的同学在周三应该就可以回来了,但第一节晚自习下了南岑去2班看的时候依旧没看到谢裴的影子。
第三节晚自习的时候开始下大雨,哗哗啦啦地伴着打雷声,南岑没能在期望的日子里见到谢裴的失落情绪达到巅峰。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她把书桌整理好,拿了伞出教室。
雨还在下,但没那么大了,南岑跟着人群下楼,按平常走的那条路线回宿舍。
谢裴不在的日子里晚自习下了她都是和蔡星言一起回的,但今天蔡星言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她只能一个人走。
因为大家都撑着伞,好像走起来就比较拥挤,大部队越走越慢,最后竟然停下了。
南岑把伞往后靠了靠,露出前方的视野,但人密密麻麻的,具体情况还是看不清,只能听见前面有人说下水道堵了,路上积的全是水。
南岑已经能闻到那股味道了,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等前面的人陆续走开她才发现那水竟然有那么深,目测要没过她的小腿肚子。
关键是这还都是下水道水,乌漆麻黑的不说,光那味道就冲的让人望而却步。
但后面还有人等着,南岑一咬牙,正要狠心一脚踩进去,后领忽然被什么人一拽,把她猛地拉离了污水。
南岑吓了一跳,惊讶地转头,撞上那深潭一样的眸子,她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一节晚自习刚上不久。”谢裴拉着她往旁边挪了挪,给后面的人让路。
“我第一节晚自习下了还去找过你呢,没看见你呀。”南岑纳了闷儿了。
“还没下呢就被班主任拉去谈话了,”谢裴解释,“第二节课间化学老师讲题拖堂也没能找成你,等晚自习下了我跑到你班里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哦。”南岑有些庆幸,还好今天走得慢,不然就得明天才见得着人了。
谢裴没再说什么,在她面前蹲下,偏头看她:“上来。”
南岑愣了一下:“什么?”
“背你过去。”
“不……不好吧。”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左右看了看周围好多对小情侣都是这样过去的,混在其中他们也没那么惹眼,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大着胆子爬上他的背了。
谢裴把她掂好,站起身。
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到目前为止其实只限于牵手,连拥抱都没有过,此刻前胸贴后背地紧紧相依相偎,两颗心都剧烈而有规律地跳动着。
南岑把嘴巴贴在他耳边,小声祝贺:“恭喜凯旋,我的大学霸。”她对他的思念已经压过了她本身的羞怯。
谢裴的身体僵了一下,笑意溢满眼底:“嗯,回来了,我的小公主。”
神他妈公主,南岑窘得耳朵滚烫,哈哈直笑。
她摸了摸他汗湿的刘海,打趣:“你的头发长长了,大学霸。”
谢裴往上瞥了一眼:“还好吧,还没过眉呢。”
“怎么突然想着留长了?”南岑疑惑,以往稍长一点他就要剪的。
“疤。”谢裴言简意赅。
他那天救猫时磕的,额角留了疤。
南岑笑:“大学霸开始有偶像包袱啦?”还注意起形象来了。
“不是,”谢裴顿了顿,“梁书舟说这个疤怪扎眼的,我也注意到了,路上经常有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点吓人,还都用那种带点怯意的目光偷偷打量。
“别人怎么看我我无所谓,但我不想你走在我身边的时候也被人随意揣测。”
南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暖流翻涌。
她把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喃喃:“谢裴。”
“嗯?”
“你怎么这么好。”
谢裴笑出声:“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南岑不乐意了:“那你这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两人边走边聊,没想到积水滩还挺长,谢裴一背竟然直接背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他把她放到台阶上。
南岑下来了才看见他膝盖以下的裤腿全都湿透了。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不让你背了。”
谢裴笑笑:“我一个人脏总比两个人脏好吧?”
他弹了弹她的脑门儿:“行了,快上去吧,十一点半该熄灯了。”
南岑捂着脑门儿笑嘻嘻:“晚安。”
“晚安。”
晚安,一周不见,他其实更想亲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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