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码头。
“公子,船来了,我们现在可走?”李侪询问马车上的江时韫。
“嗯。”
江时韫俯身下车,一身墨色锦袍,朗月清风,矜贵非常。
此刻,码头上人来人往,沸反盈天。江时韫望着一队商船蹙了蹙眉,正有不少的脚夫正在搬货,一个箱笼足足有半个人那么高。
“这是谁家的船队?”
李侪顺着江时韫的视线看去,他回道:“王家的吧。”
江时韫边走边道:“太子母族?”
李侪跟在江时韫身后,“是也,琅琊王家。他们家就是一直在渭河一带做各种水运商贸。”
江时韫疑惑:“里面装的是什么,竟犯得着用这么大的箱子。”
“小的刚刚也疑惑呢,问了一下船头,他只说里面什么都有,渭河沿路大城的钗饰器具——可得不少市舶税啊,啧啧啧。我刚刚听几个脚夫边搬边聊,直骂那箱笼重。”李侪笑笑,“他们说那的箱笼里装的是南楚那边特产的玉瓷,故而这么重,河运来钱可真快。”
李侪说着说着也觉得奇怪,他喃喃,“话说王家的船队走卖南楚的玉瓷……渭河一带哪里进来的南楚的玉瓷,玉瓷不是贡货吗。”
“东宫的那位真傻,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只知道私开关口捞油水。”江时韫闻言顿了顿,而后厉色道。“所以你一直查不到线索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你光知道盯着陆路去查了。”
“公子可是看出了什么?”
江时韫摇摇头,示意借一步说话。
李侪跟江时韫来到船边,二人一同上船,在客舱落座,李侪给江时韫斟茶,江时韫持起茶盏这才开口:“漕运这块一向是个肥差,多少人虎视眈眈着,皇上自然也是格外看重,所以交给了凌阳候去做——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哪怕是有人要他去帮办小小的一件活计,他都会反复思虑最后推诿掉,更是不敢与人往来。”
江时韫看向李侪,眸中犀利非常,“你觉得,这样的人,可敢去与人勾结私运军火?”
李侪恍然大悟,“所以那人不会直接去收买凌阳候。而是从河运这里下手!”
此时船还未开,秋风萧瑟,吹过来直叫人打冷颤,就连外面本无波澜的水面也跟着抖了两抖。
江时韫望向窗外不置可否,李侪也跟着往窗外看去,目光蓦然被一艘画舫吸引,他提醒道,“公子!你看那画舫上的那对侣人可眼熟?是付将军跟苏公子呢,他们好像在吃古董羹诶——看着水光滟敛的美景,吃着热腾腾的古董羹,这小两口还挺会享受的。”
“我怎么没看到什么小两口?”江时韫收回目光,复而将目光像刀子一样的剜了下李侪,李侪心中一颤,只好小心翼翼询问道:“将军我们还去江南吗?”
“不去了。下船。”江时韫说完已出了船舱往外走。
李侪再次试探道:“那我们可不错过了这顶好的时候了吗?”
“如果要去,得把她一起带上。”回头看了李侪一眼,而后大步流星地往画舫方向去。
……
渭河画舫上。
“今天你可算有点用,知道带我来看水景吃火锅!”傅婉说完夹起一块牛百叶,一脸兴致盎然地对苏攸宁道,“这牛百叶啊……得涮着吃才脆,手法上呢要讲求七上八下。”
苏攸宁听完也学着傅婉地模样夹起一片牛百叶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苏攸宁道:“婉婉妹妹你高兴便好,我知你喜食辛辣,还特地往这锅底放了很多的胡椒和食茱萸,你尝尝可爽口?”
傅婉点点头,眼见着那片毛肚被涮的卷起了边,这才放到碗里蘸蘸蒜酱准备往嘴里送。
“围猎那晚我一直想与你讲的话,我准备如今与你讲……”
苏攸宁话音未落,却见傅婉的视线绕过自己最后凝固在了当下。
苏攸宁的身后出现了傅婉这几日都不想见到的人——江时韫。傅婉嘴中的毛肚还未嚼烂喉中就呛进了辣油,辣的她咽下毛肚就开始不停地咳嗽。
苏攸宁见状这就放下筷子拍傅婉的背给傅婉顺气。江时韫见着这动作脸黑的仿佛能滴出墨水。
李侪看在眼底,开始替苏攸宁的爪子担心起来。他见情况不妙这就反客为主,他道:“苏大人,付将军!这么巧!要不要给我家公子加双筷子?”
苏攸宁这才收回手,看向自己身侧的来人,他心底腹诽:真是冤家路窄,每次都是这阴魂不散的江时韫。
苏攸宁好半晌没开口,李侪竟自己招呼了起来,他喊来了伙计加了副筷子,自己跑去站在银屏旁边围观。
李侪忍不住出口问道:“银屏,你家将军大清晨的怎么来画舫吃古董羹……还不嫌风大,今个儿多冷啊!”
“我家将军本还不知道这古董羹是什么,但等我和她解释了一下后,就一下子起了兴致,说说什么冷起来了就要吃‘火锅’!”银屏忽的想到什么,嗅到几丝八卦的气息,“怎么……你家公子如今出现的这么巧合……可是一直在打听我们将军的近况?”
“哪有,不过是恰巧碰见,这就赶忙跑过来插一脚了。”李侪撇撇嘴,“看来,你家将军这顿饭怕是要吃不爽快咯。”
银屏反驳李侪:“哪有,我家将军本来就没想吃的多爽快,她今日可是来退婚的。”
“退婚?”
“……”
江时韫低头看向伙计给他摆放的餐具与凳子的位置——是在傅婉对面,故而他心中十分不爽,这座位的分布就仿佛傅婉与苏攸宁是主,他倒成了那不速之客。
不妥。
江时韫遂抬起凳子,直接把凳子放在了二人的中间,又把餐具移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二人的中间。
傅婉瞪大了眼睛。
苏攸宁咬牙切齿,“江逾,你挤我们挤中间来是作甚啊?”
“自然是,与二位大人共进美食。”
傅婉嘿嘿一笑,开始打太极,“没关系没关系,火锅嘛,人多了吃起来才热闹。”
江时韫这便执起筷子,挑眉道,“是啊苏大人,付将军都这么说了你还如此抠搜小气作甚。”
而后江时韫看向锅中的汤底,本绷着情绪的一张俊颜出现了一丝裂纹……
为何——整个锅里全是辣汤!这么多的胡椒,他们二人的舌头还能用吗?
江时韫只好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重新放下筷子,如一尊佛像似的在二人中间正襟危坐。
于是苏攸宁就白了他一眼,继续旁若无人的帮傅婉涮菜涮肉,然后绕过中间江时韫放到傅婉碗中,傅婉捧着小料碟接过,整把整把的把菜往嘴里送。
场面一度诡异非常。
而后苏攸宁又招呼了伙计上了瓶美酒,殷勤地给傅婉斟酒。
傅婉吃的半饱才察觉出不对,她说怎么白切黑坐着不动呢,他不吃辣也不喝酒啊!
她不安地捧着酒盏,只觉得江时韫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越来越诡异。
谁知那苏攸宁喝了几盏酒就上了头,直接出言挑衅,“江公子如此强插进这饭桌,为何都不动筷,莫非是跟我婉婉妹妹胃口不同?要知道这桌上的每一盆菜,可都是我和婉婉妹妹共同爱吃的。”
江时韫忽地像鼓足了什么勇气,伸出筷子夹起了一片青菜,放到锅里烫了一烫,而后送入口中。
起初傅婉本不敢看向江时韫只管低头吃菜,这下抬起头看到江时韫的动作才瞳孔骤缩。她打算阻止却已是来不及。
傅婉心中替江时韫默哀:青菜涮辣锅最吸辣了啊喂!跟苏攸宁这种小人对着干何必委屈自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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