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儿果然智勇双全!”徐乘风部亦在东进途中,和徐不让他们在半道上就汇合了。

    他们现正驻扎在菏泽南二十里的地方。

    他脸上尤有抓痕未愈,想也知道受到了夏蘅的热情问候。

    左别凭抓着阿提斯和抓小鸡儿似的,动作倒是温和,这小子跟着赶了快两天路,一路上居然一点挣扎都没有,别是他家王妃给人打出什么三长两短,耽误了计划就麻烦了。

    “当仁那边呢?还没消息么。”

    “唔,暂时还没消息。”徐乘风皱眉:“你们两几时分开的?”

    徐不让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徐乘风搓着手,两眼放空,似乎在脑子里计算着什么。

    “善儿那边,若是顺利,这小子的援军和一起的辎重怕应当损毁了一批。”

    听到与自己相关,阿提斯第一次恢复了神志一样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嘴里呜呜的。

    左别凭会意,将他嘴里塞着的布抽出来,阿提斯活动了一下舌头,大着舌头就开始骂道:“你们抓了我也没运!伊莫合将军把你们打败,攻下徐州,顺运河南下很快就能到你们的都城!徐乘风这个狗贼和大王子媾和,他才不会来支援你们!”

    被人当面骂狗贼,徐乘风一边眉毛挑了挑,似乎明白徐不让为什么给他嘴里塞了那么多东西。

    徐不让抠着虎口上的血痂,只觉得这家伙真的好吵。

    “嗯……还挺好骗的。”徐乘风见他现在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不会东进支援齐楚联军,良心居然出现了一点点不安。

    “你既然认识我,却不认识我爹么。”她放下手,看着阿提斯道。

    阿提斯张大了眼,他听别人叫徐不让王妃,以为是齐地几个王或者楚王的王妃,却忘记她原本是徐乘风的孩子。他以为自己现在是在齐楚联军阵中,却没想抓住自己的是私底下和大王子媾和的徐乘风。

    “我休息去了,当仁有消息随时叫我。”

    这次回来她又是不要命的赶路法,几乎要三天没睡一个好觉,现在战事随时有变,更应当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睡梦中,她鼻尖闻到一股烟味,像是哪里走了水,可帐外非常安静,不像有事的样子。

    她正要起身,就被按在床上。

    “嘘,没事,不用起来。”

    她见证过这声音从稚嫩到成熟,这大概是世界上她最熟悉的声音。

    徐当仁坐在她床边,手覆在胞妹眼睛上。

    这一趟虽然惊险,但好歹两人都有惊无险地回来了,他心中空悬,兴奋和满足不知往何处宣泄,只好来看看她。

    “怎么一股烟味。”徐不让闭着眼嘟囔。

    “火烧连船见过没有,哥今天就做到了,可惜你不在,特别好看。”

    想着当时那满江连天的火焰,他就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

    徐不让伸手摸了摸他胳膊、身上,似乎没受什么伤:“回来就好。”

    他若白天还不回,她就准备再去聊城那边一趟了。

    “舅爷,王妃要休息,该出来了。”外面有人喊道,听称呼,是楚军的。

    徐不让笑出声,以前两个人怎么打,最后都是被娘拉开一人补一顿揍,现在不一样了,有人护着她了。

    “知道了。”徐当仁气哼哼的,自己的妹妹,亲妹妹,双胞胎妹妹,他说说话怎么了。

    等他出去,徐不让重又落入深梦。

    和阿提斯被汉人偷袭一起传到伊莫合耳朵里的,还有运河被堵,辎重被烧,援军也在偷袭中损失大半——当然,这些在眼下都不能算最重要的——以及,西线的徐乘风不忽然出现在巨野,兵分两路从右翼和背面两面夹击他的大军,再加上齐楚联军闻讯而动,三头夹攻,将他逼退至兰平邑。

    这一个多月的进攻瞬间化为无用功,更让他头疼的,是阿提斯的处境。

    “王子怎么会被俘!”他拿着马鞭,抽在一旁的桌子上,桌面瞬间被撕裂开一条粗糙的伤口。

    “王子……王子不愿等河道疏通,在聊城与大军分开,轻身来找将军,便,便再无他的音讯,之后在聊城以南,黄河以北的地方找到了王子护卫们的尸体……王子,不知所踪。”底下跪着的士兵哆嗦着报告。

    聊城被偷袭不说,连带着援军三万和补给辎重一道被烧了个精光,勉强活下来一万余人,船和物资却都化了烟灰。

    他当时就觉得阿提斯离开王庭孤注一掷攻占南安的提议太过冒险,尤其是大王子那边,变数太多。无奈年轻人血气盛,不等他再劝,阿提斯已经带兵南下。

    “徐乘风那边没有派人来么!”他不相信徐乘风跑这一场真是为了扶植大王子,阿提斯没有当场被找到,应该是扣在他手里等着谈判。

    这场战争拖了三年,虽然汉人朝廷被逼至南安偏安一隅,但他们取得这半壁江山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甚至不太能确定,现在在自己心中,这场战争是错是对。

    “还,还没有。”

    徐乘风不打算马上谈,伊莫合思量着,若是换他,现在拿着王子这样关键的人物,至少能让他退回塞外,徐乘风却不慌不忙,依旧决定与他打,难道他所愿,是什么即使以阿提斯为筹码自己也不会答应的事?

    多说无益,既然对方尚未发动,自己这边提前占些优势也是好的。

    徐乘风与莫璠和临淄王会于兰陵。

    临淄王本是先帝庶弟,也算是高彻的小叔叔,现在算是齐地四国的领头人。齐王当时起事,他虽好像参与其间,但其实是骑墙头,看两边谁势头强,后来招安,也马上又倒向朝廷,所以这一场乱子,他得以全身而退,而现在若非是在他地盘上,事关他切身利益,这位老王爷怕是也想和以前一样做壁上观。

    见到徐乘风,他比见了小皇帝还亲,赶忙上去拉着他的手:“徐将军,可算盼到你了。”

    一旁的莫璠却是向他下跪叩首:“见过国丈。”

    莫璠被皇帝封为齐楚联军总指挥使,临淄王不快已久,斜瞥了他一眼。

    徐乘风笑眯眯地朝临淄王行礼,又把莫璠扶了起来:“不必如此多礼。”

    三人交流了现在手上的大致信息,听闻徐乘风将阿提斯生擒,临淄王喜不自胜:“那还等什么,还不速派使节去与那胡贼伊莫合谈和?”

    “王爷稍安勿躁,此时谈和,我们所占优势只有那小王子,能让他们回到塞外,能保他们几年内不再南下么。”徐乘风笑笑,若是伊莫合退出齐地,这位老王爷还能不能出兵一起作战都得掂量掂量,怎么可能让他那么快就撤出局去偏安。

    “那现在不谈,又要做什么。”临淄王吹胡子瞪眼道。

    “先将伊莫合赶到黄河以北吧。”徐乘风笑道,聊城因为徐当仁的行动堵塞了运河,这段时间北胡的粮草辎重运送不会那么及时,优势就在他们的手上,现在已经十月中旬,再过一个半月,北胡就要被风霜封锁,到时他们的后勤更是难以保障,在一定的时间内,越拖,越是对他们有利。

    赶到黄河以北也意味着临淄王的地盘可以要回来了,现在有徐乘风相助,仗也不会像之前那么难打,临淄王再是万般不愿,希望用阿提斯和谈,但人在徐乘风手里,而他因为之前的墙头草行为,在小皇帝那也难有话语权,只得同意徐乘风的计划。

    而楚军这边,指挥权本来应该属于徐不让,徐不让没有异议,徐乘风就是他们的指挥。

    三军相互相守望,一点点将伊莫合的部队往南逼去。齐州城光复那日已经接近年关,三军将帅皆是狂喜,之前奔散逃走的百姓们也有随着军队回来的,城中虽破,但用手头仅有的物资也张灯结彩庆祝了一番。

    徐当仁来找时,徐不让在城外黄河岸边,滚滚黄河,见证华夏百代,身前死后,这条河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怎么了,你家那群人都在找你。”这段时间,楚军一群人都围绕在徐不让前后,仿佛将他排挤在外一般,于是他也戏谑地将他们称为你家人,好像徐不让和他们才是一家,而他是个外人。

    “你也够小气的,左将军他们待你也不差。”她把手里的石头扔进黄河,涟漪很快被水流吞噬,带走。

    “总归我不是楚王的人。”

    “你是楚王小气的小舅子啊。”徐不让叹气道:“打过河去,好像就很快了。

    其实他们主动反击,只这一年罢了,说快也快。一年前的今日,她应当正待嫁闺中正学习礼仪,她和苏沁成亲一年,只见了一面,相守一夜。

    这一年东奔西走,竟无几日是待在同一个地方的,他的书信,也至少要一个多月才能到她手上,她的回信更是杳杳,虽然每次都写很长很长,但总还有许多东西纸上写不下,信中说不了。

    徐当仁看她模样,嗤笑道:“想那小子了?”

    “我自然是想的。”徐不让抚胸有些炫耀般地说道:“你这个老光棍是不会明白温香软玉,美人在怀的滋味的。”

    徐当仁牙酸地嗞了一声,虽然婚后看上去没变多少,但每每见到或想起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他就难受。

    他这模样逗得徐不让笑起来:“快打完吧,你也该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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