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屋子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动静。
孔维在地上瘫了半晌, 实在有点无聊,又开始满地打滚。
但屋子里依旧没动静。
直至到了下午,那俩还是没出来, 也不知道在屋子里捣鼓啥。
孔维实在等不了了, 爬起来凑到屋门上,打算听听里面在干嘛。
屋子里传来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
“再用力点,快了, 快了!”
“你头出去!头卡住了!慢点!嘶!角角角角角挂住了!”
“等等等等!你尾巴先别出来,头别乱钻……你怎么又把自己打成死结了?”
孔维:“???”
里面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这用词怪里怪气,还有那么点狂野?
他是不信这两人真有什么暧昧之事的, 毕竟之前司昆如何嫌弃谢危他还历历在目呢,短时间内就发展到这关系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小伙伴什么脾气他能不知道?
没嫌弃司昆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怎么也不可能再发展其它关系的。
但里面这到底咋回事啊, 好奇死个人!
孔维扒着门缝竭力去探听屋里的声音, 结果不小心太用力,压到门上发出“吱呀”一声响,霎时里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似乎开了隔音结界。
孔维:“……”
他挫败地趴在地上,懊恼捶地,“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又过了一个时辰, 直至天黑了, 屋门才打开。
孔维都无聊地在地上数草玩了,听到这声音“嗖”一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张口就是一声抱怨,“你可算出来了, 我等你等得草都数完了!”
谢危一手负在背后, 一本正经道:“咳, 出了点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
他好奇地往他身后看去,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没第二个人影。
孔维:“他人呢?”
谢危身子始终面对着他,甚至路过他的时候都是面向他转过身子的,他一路背对着院门方向往出走去,面不改色道:“他刚刚从后窗走了。”
孔维怀疑地看他一眼,“你这姿势怎么怪里怪气的?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事?我刚刚怎么听到一点奇奇怪怪的声音?”
谢危这时候已经退到了院门口,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趔趄摔倒,笑容都有点不自然了,“我能对他做什么?不就是……惩罚什么的么……他的修为都比我高,我还能欺负得了他?”
孔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出于对小伙伴的了解,他敏锐地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缓步往前走去,眯着眼睛道:“真的吗?那让我看看你背后啊。”
谢危:“……”
谢危“嗖”一下转身就跑了,转身的一刻始终背在身后的右手速度极快的往身前一藏,那一瞬间孔维好像看到了某个黑蓝色的玩意儿一闪而过,好像是颗……圆球?
什么东西?
孔维好奇地追了上去,“你别跑,你让我看看你藏了什么!”
谢危哪会给他机会,飞一般跑出去,顺着墙边那颗歪脖子树一跃进了玄月宫,张口就喊,“爹快来救命啊!”
孔维:“……”
孔维抖抖索索就缩回去了。
拔毛狂魔魔主什么的,羽族天敌不外如是。
阙殷还在给谢危之前送的那一束红炎花浇水呢,谢危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喊顿时把他惊了一跳,差点手一抖把花给砸地上去。
他抱着花就闪身到了院子里,一抬眼就看到了举着什么东西慌慌张张朝他跑来的谢危,顿时浑身气势暴涨,想都不想就是一句:“是那蠢鸟又惹你了?”
谢危一个急停停在他面前,听到这话顿时嘴角一抽。
妖王的形象算是彻底根深蒂固扭转不回来了。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他,妖王去学怎么做父亲了,是我闯祸了。”
阙殷瞬间收敛了所有怒气,微笑道:“哦?没事,你就是把合欢宫都烧了我也不会怪你,闯什么祸了?”
谢危讪讪地伸出手,递给他一颗……球。
黑蓝色的龙打结成的球。
圆溜溜一颗,放在地上还会滚,都可以当球踢了。
阙殷的嘴角顿时抽搐起来,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是……云霄君?”
谢危:“……啊,对,我和他闹着玩,给他打了个结,就……解不开了。”
阙殷:“……”
你还是把合欢宫给烧了吧。
他拿着那颗球转了一圈,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被龙角卡住出不来的某颗龙头。
眼睛紧闭,拒绝说话,似乎已经木得灵魂。
阙殷默了默,道:“……我……尽力一试。”
谢危双手合十一脸期待,“您一定能行!”
阙殷顶着谢危崇拜的眼神把花放到了一边,又把龙团子往桌上一放,开始专心致志的……解龙。
谢危略有些心虚的缩在一边,轻叹口气。
小奶龙解结的能力下降了呀。
他记得以前这货调皮捣蛋以一己之力整得整个崽崽群鸡飞狗跳崽不聊生,把他头都折腾大了,实在熊气过头的时候他就给他打一个结,企图让他安生一点。
没想到这货天赋出众,解起结来速度很快,后来他就和他杠上了,研究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龙结,活结死结蝴蝶结中国结……越来越难越来越恐怖,小奶龙解起结来也越来越慢,但总归是能自己解开的。
只是有一次打好结后,到了饭点还没解开,他就出于好心帮了他一把。
没想到这一帮就露馅了。
他……不会解结。
只会打结不会解结!
那会儿都快把小奶龙惹急眼了,幸好最后还是他自己给钻出来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死结,他都能把自己给钻成个死球,彻底解不开那种!
天赋能力直线下降!
谢危都感觉自己冤死了,明明这种结他以前不过一会自己就能解开的,怎么就能钻成个死龙球呢!
难道是他在旁边帮忙……的原因?
不,绝对不是!明明他都帮忙解了!
谢危坚决不承认!
幸好阙殷还是很靠谱的,花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龙球给解开了,黑蓝色的小龙瘫在桌上死气沉沉,拒绝动弹一下。
谢危小小声道:“我感觉他在生气。”
阙殷瞥他一眼,“自信点,把‘我感觉’去掉。”
谢危:“……”
谢危低头沉吟,如何能让一只生气的小奶龙重现活力?
他问阙殷,“你有办法?”
阙殷看他一眼,忽而一抬手点在他眉心上,黑芒一闪而过,原地眨眼多了只巴掌大的鸟团子。
他把鸟团子往小龙面前一放,“办法来了。”
死气沉沉的小奶龙忽而抬起头,目光直直望向鸟团子。
阙殷一脸温柔道:“一只崽的成长是少不了同龄玩伴的陪伴的,祝你玩得愉快,崽崽。”
他挥一挥衣袖,微笑着回屋去了。
谢危:“……”
小奶龙四爪撑地,龙头高昂,居高临下地看着僵硬的鸟团子。
突然他一低头,龙嘴一张,一口叼住鸟团子后颈肉提了起来,龙尾一摆就遁入了虚空,像是一只叼着猎物回家享用的猛兽。
夜空之中回荡着鸟团子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你口水糊我绒毛上了喂!”
合欢宫的日子过得温馨又快乐,每天都在打打闹闹鸡飞狗跳里度过。
有亲爹的宠溺式宠爱,有小奶龙的傲娇式宠爱,还有一众师兄师姐们两眼发绿的撸鸟式宠爱,每天都沐浴在充满着爱……咳,温情的氛围里,让谢危好好过了一把被宠爱的瘾。
哦,期间还不时会收到某些奇奇怪怪的礼物,比如一个用羽毛编织的很丑陋的巨大鸟窝,比如一只用羽毛编织的丑不拉几勉强能看出是一只鸟的玩偶,比如用羽毛编织的一张巨床……
合理怀疑某只鸟躲暗处不出现是因为把自己拔秃毛了。
时光在打打闹闹里慢慢流逝,凤凰鸟崽茁壮成长,不出一个月就差不多恢复了人形,顿时收到了合欢宫上上下下一堆人所谓“爱的祝福”。
整只鸟都快萎了。
毕竟是从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人,习惯了外面的风吹雨打,在温室里怎能待得住?
体内闹腾的火焰在熊熊燃烧,驱使着他想去闯,去浪,去打遍世界……
他若有若无的和阙殷提过几次,均被无情镇压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合欢宫是平平静静的,外面却是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气氛。
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里。
有人找到了突破到大乘的方法。
血神宗好像早就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后路,自宗门被灭后,这些年来从远古遗族身上取得的成就便雨后春笋一般从修真界各地一股脑冒了出来,只要花几块灵石,几乎人人都可以知道。
血神宗这些年就干了两件事。
一件是将九转血炼诀的副作用压到最小,作用发挥到最大。
一件是利用遗族的血把自己变成遗族,配合九转血炼诀成功返祖到达大乘。
这两种方法都极为极端,但不可否认里面有很多可取之处,被有天赋之人得到,稍加修改,修为短时间内足可快速晋阶。
尤其是对于那些长久困在合体巅峰苦于无法领悟法则的人来说。
比如把自己变成遗族,和遗族合二为一,掠夺对方天赋据为己有,那对方的天赋就是自己的法则。
虽然这样的大乘比不上真正的大乘,但也是很强大的,尤其数量一多,更是难缠。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外面足足多了二十来个大乘。
而这样修炼而出的大乘,心性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合欢宫和妖王宫现在还没受到挑衅,只是因为之前凤元坤,阙殷,谢危和司昆联手灭二十三个大乘的事震慑住了他们,这些半吊子暂时不敢来犯。
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外面的大乘只会越来越多,合欢宫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必有人来犯。
妖王宫也不例外。
阙殷就是怕他出去会出事,所以把他拘在合欢宫里,哪都不让去。
虽然心是好的,但人却快被憋坏了。
而在这混乱之中,于半月之前突然传出了一道消息。
仙门中的第一仙境——青云仙境即将开启。
而明尊,就是在那里一战成名的。
熊熊烈火遍地燃烧,天际都是一片火焰,整个世界都在震荡,有人哭嚎,有人怒吼,有人咒骂,有人惨叫,似乎天地都要倾塌。
青云仙境要塌了。
而这里云集了仙门大部分的精英,长老,最低元婴,最高合体,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大半片秘境。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空间崩裂,天塌地陷。
大地岩浆喷薄,天际云层陷落,妖兽暴动见人就杀,人修失去理智把别人当肉盾,亲情友情任何感情在这个时候都成了虚无,到处都是一片末日景象。
除非有人能灭了这天地之火。
除非有人能撑起这塌陷的天空。
除非有人能顿悟法则突破大乘!
“吵死了。”
一道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他扛起长刀,抬目四扫,声音清清淡淡地,落地却震耳发聩,“不就是个大乘,我突破看看。”
有人怒吼,“你以为大乘这么好突破?一万个遗族的血也不一定能供养出一个大乘,何况这里并没有几只遗族,你哪来的法则突破?”
他轻嗤一声,“何必那么麻烦,自己领悟不就成了?”
有人讥讽,有人嘲笑,有人不信,有人鄙夷。
他轻叹口气,“不要这么绝望嘛,好歹信我一次。”
他抬眼,眼神锐利,直刺人心,“信我的刀!”
他挥出一刀。
九重刀影。
断天地。
“轰——!”
谢危蓦然睁眼,一片天际印入眼帘,身下是屋顶瓦片,身周是司昆和明辉宫。
不是梦里青云仙境的天崩地裂,而是合欢宫的平静安稳。
安稳到都快闲出病了。
他的眼神一瞬间从锐利张扬变得麻木死寂。
他伸出一只手向天空抓去,垂死呻吟,“我想出去……”
司昆坐在一边擦剑,动作优雅一丝不苟,当没听到。
谢危拿眼角瞥他,“说起来,你都在这待了一个月了,什么时候走?”
潜在意思——走的时候把我也顺走吧。
司昆刚擦拭好一面剑,换了一面继续擦拭,目不斜视道:“明天,仙门那边有大乘挑衅师尊,我回去看看。”
哦豁!
谢危瞬间来兴趣了,“我也去!”
司昆用眼角瞥他,“如果你能在魔主和妖王的监视下离开合欢宫宫门,我可以带你。”
谢危:“……”
他抬头望天,合欢宫的结界彻底包围了整座宫殿,别说出去了,就是撞上结界阙殷都能感受得到。
自从他表达过想出去的想法后,这结界就又给他关上了。
早知道就偷偷溜出去了。
他幽幽道:“我知道你有办法。”
司昆顿了顿,收起帕子,转头看向他。
谢危不闪不避,微笑道:“考虑一下。”
司昆收回目光,半晌才道:“外面觊觎你的人很多,就目前来说,你的确是待在合欢宫最安全。”
谢危瞬间萎了。
这时候地上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好从屋子里出来,谢危眼睛一亮,立刻手一撑落了下去,搭住人肩膀就笑,“维子啊,你什么时候打算走啊?”
孔维翻个白眼,“怎么,你还要赶我啊?”
谢危笑道:“哪能啊,我只是想去我俩长大的地方看看,一起去呗?”
孔维眼睛一亮,“好啊!什么时候走?”
谢危道:“如果你能解决结界的事情,我现在就走。”
孔维抬头看了眼结界,想了想,道:“挖地洞?”
谢危:“不行,我早试过了。”
“去找找哪里有没覆盖的地方?”
“不行,我也试过了。”
“去求求魔主?”
“……他只会再给我加一层结界防止我跑。”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姿态亲密,举止自然,从远处看就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司昆眯着眼睛看着,身周气息越来越暴躁,握着七杀剑的手越来越紧。
一个月了。
谢危严格遵守着他之前的话,几乎没和他有过什么肢体接触,和孔维倒是亲亲密密,经常勾肩搭背抱成一团,别提有多亲密。
明明之前在柳炎村的时候,孔维也和他一样嫌弃过谢危的,而现在谢危偏偏就和孔维打成一片,独独嫌弃他?
嫌弃他!
司昆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忽地开口,“我有办法让你出去。”
底下的两人豁然抬头看他。
司昆抬起手朝自己一勾,示意他上来。
谢危眉开眼笑,一跃就跳了上去,笑道:“什么办法?”
司昆道:“先告诉我你要去哪?如果你出去会遇到危险,我宁愿你待在这里。”
谢危叹了口气,盘腿坐到他身边,道:“你们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我也没有那么脆弱,我感觉我很快就可以突破大乘了,只差了那么一点机缘,但是待在这里,我基本没什么机会突破。”
他转头看他,道:“外面的大乘越来越多,合欢宫迟早有一天会受到挑衅,我爹是关心则乱,他曾经失去过我一次,所以想尽可能把我留在身边保护,但却忘了,其实最好的保护是让我自身强大起来。”
司昆一怔。
谢危定定看着他,道:“我要去青云仙境,我要突破到大乘。”
司昆沉吟一会,发现好像的确是他们担心过度了,谢危从来不是什么温室的花朵,他遇强则强,似乎天生善于战斗,如果把他困于一方,那才是真正委屈了他。
谢危笑眯眯道:“如何?能告诉我你的办法了吗?”
司昆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地上的孔维,又看了看他,忽而手指朝他一勾,“这办法比较隐秘,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谢危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把耳朵凑了过去,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快说!”
司昆呼吸一滞,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白皙精致的耳朵,眼瞳一瞬间收缩成了竖瞳。
他闭了闭眼,勉强稳住呼吸,嘴唇凑到那耳朵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谢危猛然睁大了眼睛。“真要这样?”
司昆点头,“只有这样。”
谢危的脸色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两个人的姿势此时看起来格外的亲密,像是耳鬓厮磨一般,比刚刚和谢危和孔维嘀嘀咕咕的时候还要亲密得多。
至少是看起来。
司昆眯起眼,朝着底下的孔维瞥去一眼。
隐隐暗含挑衅示威。
孔维:“???”
这人眼抽筋了不成?他什么意思?要打架?
日常的牛头不对马尾式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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