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屋内屋外蔓延。

    白大人无言以对,他这一生为民请命、不畏强权,为友两肋插刀、肝胆相照,为血亲豁出性命、生死相报,可在夫妻一道上,确实有所亏欠,他做不到坦诚。

    但是,这与苟且阴私无关。

    世女怒目圆睁,她高贵、富有、美貌、聪慧,她的一生完美无缺,完美的活着、完美的死去。是这个不负责任的伴侣,毁了她的完美。

    院子里,匆匆赶来的春生和迟生又悄悄退走。

    迟生无法评价这对夫妻,她一方面觉得世女钻牛角尖,把情爱看得太重,愧对世女的身份和职责;一方面又觉得白大人不诚恳,人家招婿条件早就摆在那里,你做不到何必招惹。如今摆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态度,衬托得世女无理取闹似的。

    回到迟生的院子,阿温也被人领了进来,不知春生什么时候安排的。

    只见春生笑得自然:“阿兄,快来坐,今晚肯定没吃好,我们兄妹再加一餐。”

    阿温羞愧于自己让舅父舅母吵架,又为两位表妹的举动暖心,可他年纪尚幼,处境尴尬,也不知自己的出路在何方。恨不敢恨,爱不敢爱。

    迟生理解这种寄人篱下的感受,前有李休一诽谤,后有当家人指责,阿温的境遇几乎是标准的“寄人篱下”模板。

    “阿兄,别想那么多,大人的事情大人解决,咱们兄妹的情谊永远不变。”迟生笑道,“夜宵可没有熊掌鹿肉,都是家常菜,咱们对付一晚。明日,我去城外顺便带点儿鲜鱼回来。”

    “迟生妹妹伤还没好,怎么又要出门,还是在家多养些时日。”阿温担心道。

    “没事儿~都关两个月了,坐牢也得透透风啊。我不走远,就去几个工坊看看,你们去吗?”

    “我就不去了。”阿温立刻拒绝,他和两位表妹私下亲近就是,摆在面上,说不定又会刺激舅母。

    “我定了明日选拔亲卫,你出去的时候多带人,下午我去接你,别乱跑。”春生叮嘱。

    “我何曾乱跑过?”迟生冤枉,她这回遭难也是被有心人算计。后来,身边防卫已经重新调整,侍卫们也重新受训,反复强调无论何时,不能掉以轻心。如今幕后黑手是谁,都还没有定论。

    阿温吞了饭菜,笑道:“我陪迟生妹妹去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有人照应,春生你就别唠叨了。”

    三人说说笑笑用了宵夜,总算冲淡了之前的不悦。

    春生看了看座钟,笑道:“时辰不早了,阿兄也该休息了。这大晚上的,回去也不方便,你就去我院子里歇息。我今天和迟生挤一挤,说说悄悄话。”

    阿温立刻就要推辞,迟生却配合默契,不由分说把他推出门:“知道阿兄也想和我们秉烛夜谈,不过抵足而眠是不行的。新雨,照顾好阿兄。”

    新雨笑道:“温公子,这边请。”

    阿温无奈,只能跟着去了。

    新雨把阿温领到客房,这里陈设崭新,床上铺盖帐缦也不花哨,很符合阿温的审美。

    看来,两位表妹是早有准备。阿温这样想着,平静得接受好意,洗漱歇息。

    另一边,迟生问道:“你怎么把表兄留下了。”

    春生叹息,“我怕母亲会干脆杀/人。”

    “不会吧!”迟生大吃一惊,“父亲还在呢。”

    “是啊,有父亲在,吵架不管用,派人把表兄赶出去不管用,直接杀了最管用。我是不想她们关系再恶化。再说,表兄又有什么错。”

    迟生知道此事放在国公府级别的权贵中,是司空见惯的,可还是不能接受它发生在自己身边。

    新闻里苦难再多,不发生在自己身边都无法感同身受。

    “我觉得母亲不是这样的人。”迟生心想,要是想这么干,表兄早就没命了。母亲能周游云南,身边能干人不少,肯定有悄无声息杀/人的法子。

    “只盼着是我想多了。”自从经历过绑架之后,春生对人命就看的不如往常重了。

    姐妹俩久违得躺在一张床上,说着话,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先去给父母请安。

    晨昏定省这事儿,两姐妹不是每天都去,不是她们孝心不够,而是平时安国公忙碌,经常天不亮就出门了,也不愿意她们半夜起来折腾。白大人则是常年在晋宁州,回来的时间很少。世女更不用说,大半年了,这才刚回来。

    两姐妹偷懒了许久,今日早起,却也不生疏困倦,平日这个时辰,她俩也到晨练的时候了。

    安国公坐在上首,先受了世女和白大人的问安,又受了两姐妹的问安,然后是两姐妹给父母请安。

    一套流程下来,安国公率先道:“行了,各自忙去,我今晚在军营坐镇,不回来了。”

    这是常事,四人又起身送安国公。

    “我去书房。”白大人也很干脆离开。

    如此,世女才带着两个女儿去东大院说话。

    “给你们带的东西喜欢吗?”落座之后,世女轻声问道。

    “还没来得及看。”春生实话实说。

    “不打紧,外头东西就是个野趣,比不得家里精致。你们在家没受欺负吧?”

    迟生哭笑不得,“自己家里,再说,祖母看着呢。”

    世女信服得点点头,“也是。”

    “这次胆敢掳略你们的匪徒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没有。当日参与行动的人,全部被抓,审问过后,也核实了身份,是黑水蛮部的余孽。不过,肯定不止他们。这些人训练有素,背后必然有人支持。”春生答道。

    “其一,云南境内各土人部族绝对有人与其勾连,不管他们是为黑水蛮物伤其类,还是不满咱家的诸多政策。其二,有可能是蜀中和闽地的世家大族,这些年周边百姓悄悄往云南迁移的不在少数,丁口是地方官的政绩,也是世家大族的根基。其三,可能有商贾在其中牵线串联,你这几年把作坊经营得很好,如今蜀锦的价格都降下来了,各种布匹也以我们云南最为时兴。其他地方的织造肯定也受了影响,但不如他们受冲击大,也不如他们地形便利。”

    迟生有些惊讶,还以为世女是各恋爱脑,没想到她分析起局势来头头是道。

    “祖母也是这些猜测。”春生点头,既然母亲和祖母的猜测相似,那大约就是这些人了。自古断人前程/钱财,如杀/人父母。云南作为边地、土人,一直备受中原歧视,如今异军突起,自然集嫉妒诽谤于一身。

    “再勾连,也不过阴沟里的耗子,你们出门小心些就是。”世女有丰富的外出游历经验,给她们传授一些基础的,又送了几个能干女护卫。

    “听说你想组建亲卫队,我再给你几个护卫,之前是咱们部族的人,对山地战很有一套,对付土人足够了。其他大面上的,阿娘会给你准备的。”世女对春生如此说。

    “你既然管作坊管得好,我名下几个作坊就都给你吧。好好干,把江南丝绸都比下去,才不枉费你堂堂国公府子弟去操持这些匠人事。”世女对迟生如此说。

    迟生谢过母亲好意,上午下课回到院子,却被一院子的箱子震惊了。

    作坊、庄园、部曲、奴仆……地契、身契、账本……人站了一院子,箱子也摆了一院子,迟生走进堂屋,屋子里摆得全是钱箱。不是官造的铜钱,而是一箱一箱的金子,金锭、金条、金钱,还有小箱子里的各色宝石、珍珠,以及更大的箱子里装的布匹、锦缎。至于匣子里的各色首饰,占地面积太小,迟生都没来得及看。

    匆匆忙去了春生的院子,也是类似的场景。一院子勇武有力的护卫就不说了,春生这里也是各种豪奢。除了钱箱之外,还有盔甲、武器,各种护具,甚至连稀有矿石都有,具一起送来的铁匠说,这是准备给大姑娘打造兵器的。

    春生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又被告知马厩里还有十匹好马,不是云南的矮脚马,是从西北草原上运来的,姨丈姨妈的馈赠,现在世女转送给两个女儿。

    两姐妹又一阵风刮去了马厩,八匹黄骠马威风凛凛,放在平常,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宝马,但旁边还有两匹通体黑色的乌驹,就把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通体雄健、皮毛光滑,这才是马王啊。

    迟生走到离她最近的那匹乌驹身边,试探得牵起缰绳,抚摸他的脸、他的身体,马儿也通人性,微微侧头打了个响鼻。

    强壮又温顺,这是什么梦中情马!

    旁边春生已经翻身上马,在众人的惊呼中小跑几圈。

    春生兴匆匆下马:“真是宝马,再也不想骑驴了,以后我出门都骑马。”之前高大、温顺、耐力好的彩驴立刻被抛诸脑后,再适合山地也没用,高头大马就是比驴讨人喜欢。

    迟生摸着乌驹的皮毛不住点头,这哪里是恋爱脑,这是活财神!之前的同情和腹诽,多一秒都是对钱箱的不尊重!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以及所有神仙,迟生在心里祝祷,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知,这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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