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考试的前一天,湛市下了一场大雪,一夜之间将天地染成银白色。街道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行人踩在上面,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考试地点就在湛市三中,三中全体学生在那几天放了假,包括宋昭。

    本以为下了雪的天气会让人有些阴郁,但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阮卿意外地看到了东方连成片的日出。

    “呐,今天会有好运的吧。”阮卿穿戴厚实,鼻尖被冻得发红,动作稍显笨拙地指着日出,声音娇憨的对着宋昭说道。

    宋昭送她去考场,伸手扶稳阮卿在雪地里摇摇晃晃的身体,又将一只大掌盖在她的头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运气只是锦上添花。”他在鼓励阮卿,鼓励那个总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姑娘。

    阮卿睁大了眼睛看向宋昭,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还凝着一层冷霜,满心满眼都是明媚,被宋昭宽解后的人,浑身都散发着明亮。最后的两天,她的心情明显好转,至少消退了很多的郁气。甚至在学习时都变得更有效率,宋昭为她写下的学习技巧着实有用,带着她高质量完成了很多任务。

    她痴痴地笑笑,手上还不安分的摇晃着他的衣角,“昭哥,今天嘴好甜呀。”

    宋昭满脸纵容捂住她水光漾漾的双眼,那双眼睛简直会说话,牵扯着人不断被吸引,然后沉沦。

    “别冲我笑,昨晚的知识点都记住了?”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惯会扫兴。阮卿不悦地撅起小嘴,一掌拍开他的手臂,“记住了,记得可熟了!宋老师可还满意?”

    宋昭食指勾起,弹了弹她的脑门,手臂顺势向下,握住她的手,“宋老师满不满意的不重要,只要你考完别哭着来找我就好。”

    阮卿嫌他说话不吉利,在背后用自己戴着熊掌手套的手给了宋昭一拳,故意嗔他,“哭着来找你又怎样?你还不是得乖乖哄着,不然你还能怎样?”

    宋昭回头瞥一眼她翻白眼,满脸跋扈的娇俏模样,不由失笑。

    自己惯坏了的人儿,只能自己受着。

    考试两天时间,阮卿每次去考场都由宋昭陪同。第二天,考试结束的那一刻,阮卿趁着老师封存试卷,连忙收拾东西,扬着微笑端坐在考场,脚下却在不安分的抖动,随后宣告考生可以离开考场,她便急不可耐的飞奔到了校门口。

    她迫切地想要抱住宋昭,好好感谢一下永远给她依靠的人和他那个开了光的嘴。是的,昨晚宋昭带她复习的内容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试卷上,还占了不小的分值。

    校园里正是人多的时候,人群熙熙攘攘慢吞吞地移动,此起彼伏响起各种抱怨声和激烈的讨论声。唯有一个,不顾周遭的一切,眉目明艳张扬,一心想着见到心上人。

    在一起考试的有几个熟识的高中同学,有人在身后喊阮卿的名字,她也无暇顾及,只匆匆回头招了招手,打声招呼,便又急忙赶路。

    校门口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其中大部分是学生和来接考生的家长,还有一小部分堵塞的原因,便是那个走到哪儿都格外扎眼的人。

    虽然这种情况在考试这两天没少发生,但今天考试结束,情况似乎格外严重了些。

    宋昭站在那棵已经近乎光秃的梧桐树下,那是他和阮卿约定好的见面的地方,他站得笔直,难得没有萎靡地倚靠着什么来支撑身体,脚边有一小片残余的雪,原本的白色早已经被染成了黑灰色。

    但她的少年依旧挺拔,在暗淡的背景下依旧亮眼。

    他正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身边围绕着不少人,有家长,但更多的是怀揣桃色心事的姑娘,各个都把眼神打量到了他的身上。

    “小伙子这是在等谁啊?”

    “哥哥,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

    “这花好漂亮啊,一定是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是红蔷薇啊,看来我们都没戏了。”

    “红蔷薇有什么寓意吗?”

    “……”

    这些问题和对话统统没有得到某人的回应。

    宋昭的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不耐和抗拒,他讨厌这些蠢蠢欲动的目光,也不习惯别人的靠近,这让他觉得特别不自在。直到看到从校门处走出的那人,他的表情才微微好转。

    可那姑娘像是故意看他笑话,原本小跑着的步伐却突然在围着他的人群外停下,满脸调侃地看着风暴中央无措的宋昭。

    她是不是,该给他颁一个最受欢迎奖?

    早知道,就该让他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出门!

    阮卿抱着双臂,满脸堆笑,姿态闲散地望着宋昭,用口型无声和他对话:“好多迷妹呀。”随后,又状似悲伤地撇起了嘴,双手放在眼睛处作大哭状。

    宋昭满脸无奈地看着阮卿,看样子她考的还不错,否则哪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不过,就是这幅模样实在太欠收拾了,都怨他这几天让她过得太安逸,宠得都没边了。

    宋昭眼神微微一变,神情冰冷,刚刚即便是面对旁人冷着脸,倒也没让人察觉出他的距离感。可这一刻,周围的人是切实感觉到了,眼前的人带着冷漠和疏离,看一眼就让人望而却步。

    阮卿一眼就发现了他的表情变化,心道不好,自己好像飘过头了,这下可把这位少爷给惹着了。

    人群稍微松散,宋昭抬脚迈步走了出去,没人敢继续拦在他面前。他怀里抱着一束花,主要是红蔷薇和风信子。花开的极盛,颜色也够浓烈,和他清冷的气质不相符,但也贯彻了他一直以来的高调。

    “热闹看够了?”宋昭故意冷着脸,内心不爽极了。

    阮卿脸上盈满笑意,连忙摆手,“哪有哪有,这不是怕打扰到你嘛。”

    “阮卿,还能找着北吗?”宋昭故意刺她。

    阮卿也不恼,知道这人在怄气,便软着声音哄道,“我只是有一点点吃醋嘛,就一点点,你看不出来吗?非要我说出来是不是?”

    她确实有点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的男朋友,她不醋才是反常。看到他总是那么耀眼,阮卿心头总是忍不住地冒出一些小恶魔般的想法——她想把宋昭藏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所以刚刚,她故意和宋昭叫板,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宋昭依旧冷着脸,开口却变得温和又傲娇,“才一点点吗?”

    阮卿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和笑意,于是顺着他的话,“看破不说破,让我承认自己很很很吃醋,多尴尬啊。”

    这句话宋昭很是受用,眼角眉梢都染了愉悦,伸手捏了捏阮卿的小脸,将手中的花递给她,“这段时间辛苦了。”

    花送给心爱的人,宋昭又依着两人的惯例,紧紧拥抱住了阮卿。这个怀抱既特别,又平常。

    阮卿浅笑,在他怀里忽地松了口气,像是对过去长达几个月以来的压力说再见。她回抱宋昭,这一刻,她终于可以放松,卸下所有的难捱。

    “宝贝儿。”阮卿第一次喊宋昭这么亲昵的称呼,搞得他的耳尖都泛起了红粉色,而始作俑者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他怀里埋了埋羞红的脸,“谢谢你,谢谢你每一次有力的抱抱。”

    回家的一路上,阮卿都表现得很跳脱,一会儿对宋昭念着柯嘉雯和孟乐颜发来的庆祝信息,一会儿又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宋昭押对的那一道大题……宋昭称她为重度压力解除后遗症患者。

    终于说累了,阮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上次的感冒还没有好完全,目前嗓子还有些沙哑,多亏了宋昭整日盯着她按时吃药,才没有影响这两天的考试。

    她一手摇晃着宋昭的大手,一手抱着他送的花。

    红蔷薇和风信子的颜色皆娇艳,好看是好看的,但寻常人送花不都该送玫瑰百合小雏菊之类吗?

    “宝贝儿。”阮卿叫宝贝上了瘾,干脆称呼全换成了这个,“这花有什么寓意吗?”

    宋昭回头看她一眼,“风信子,寓意胜利,祝你考试成功之意。”

    “那红蔷薇呢?”

    宋昭不答。

    阮卿越发好奇,拉扯着宋昭不停追问,“红蔷薇什么意思?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该不会是你在借花偷偷表白吧?”

    “嘶……原来我们昭哥也会干这种暗戳戳的事情呀。”

    “嘁,还不承认,某人的耳尖又红喽。”

    宋昭握着她的手微微攥紧,像是在给她一种警告。他回头瞥阮卿一眼,表面镇静,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满不在乎的样子开口,“随便买的,你以为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

    阮卿在身后偷笑,依宋昭的性格怎么会随随便便挑一束花来送人呢,尤其还是送给阮卿的花。而她,不过就是想逗逗他,想从他嘴里听到那个词。

    早在收到花的那一刻,阮卿就拍了照给柯嘉雯发了过去。柯嘉雯向来是个八卦能手,收到照片就去查了里面各种花的寓意。

    内容太多,但阮卿一眼就记住了最让人过目不忘的那个:

    红蔷薇话语——热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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