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的生活规律,每日公司与住所间来回奔波,她没有复杂的社交,也不善流连于灯红酒绿。生活说简单,但也有数不胜数的工作来将她搅乱。
作为初入职场的人,她有太多需要接触和学习的东西,因此在刚一开始显得颇有些棘手。每天在忙完所有工作回家的路上,她都已经疲累到不愿意再开口说话,回到家也只是和孟乐颜一起吃饭或追剧。
孟乐颜曾问她:你没发现自己的生活黯淡许多吗?
阮卿当时笑答:996的职场人,哪有那么多的光彩可言。
可孟乐颜不这么以为,她只是觉得再次回来的阮卿有些太过平静了,尽管往日里她也是个言语不太多的人。
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晚饭后总要拉着孟乐颜下楼散步,似乎每天都有不错的心态,但强颜欢笑是有痕迹的。
今早上,孟乐颜起得早,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又一次睡在沙发上的阮卿。她上前拍拍她,轻声喊她的名字。
“卿卿,你怎么又睡在这里了?”
阮卿睁开朦胧的双眼,迷蒙地扫了一眼周围,意识渐渐清醒却又怔愣了一瞬间。
“说了几次了,困了就回房间,不要总是在沙发上睡,着凉了怎么办?”孟乐颜不悦地从沙发上拉起阮卿。
阮卿坐直,挠了挠头,情绪不高地开口,“不小心睡着了。”
孟乐颜摇摇头,无奈地去厨房准备早饭,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刚好方便两人继续聊天。
“你这说辞也太老套了吧,下次能换个理由吗?也不知道你这毛病是怎么养成的。”
阮卿默默听着她的数落,也不为自己辩解。
孟乐颜准备早餐,阮卿便跟在后面摆放餐具。等孟乐颜端着煎蛋和粥到餐桌上时,却见桌子上平平整整地放着三副勺筷。
她瞥了一眼,又看了眼坐在一边处理手机消息的阮卿,一开始没直接说出来。将阮卿的那份饭推到她跟前,孟乐颜话里有话地和她扯闲篇。
“你们公司很忙吗?”
阮卿抬头,以为她是在批评自己吃饭时间玩手机,立马将手机放到一边,脸上堆起笑意,“还好啦,主要我是新人,很多东西都还不熟悉。”
孟乐颜:“新公司压力大吗?新芒可是传媒界里的龙头企业。”
阮卿:“压力倒是没什么感觉,做一些感兴趣的事,有时候也就感觉不到压力了。
对了,我们今天还要去摄影棚对接摄影师,我们组的品牌姐姐特意带我参加的项目,她人真的超好。这次拍的是最近爆火的流量小花路青禾诶!怎么样,你不是很喜欢她吗,要不要我给你要个签名?”阮卿提起这些倒来了点兴致。
“你真的不觉得自己的状态出现问题了吗?”孟乐颜打断了她,埋头喝粥没敢看阮卿。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阮卿愣在原地,很快她又恢复了笑容,“我很好啊,你想多了吧。”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会准备三双筷子?”孟乐颜将第三双筷子拍到阮卿面前。“这不是第一次了,还有你经常性睡在沙发上,你敢说真的是不小心吗?还是习惯使然?”
阮卿盯着那双筷子,搅弄着手里的勺子,没有作回应。
“是跟那个前男友有关吗?”
阮卿摇摇头,可飘忽的眼神出卖了她。
“如果还是没有走出来,那也不必每天假装自己很好。”孟乐颜挪了挪凳子,靠近阮卿。
沉默片刻,阮卿仓惶转移话题,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哎呀,快迟到了,我先走了,今天还要提前去棚里准备道具。”
孟乐颜看着她出门时逃窜的背影,隐隐有些担忧。
通勤路上的这段时间,大概是成年人最适合放松和自我冥想的时间。走在路上、或站在人挤人的地铁里,想的多了,心思就像双手一样无处安放,这时候安静思考的弊端就显露无疑——神思容易变得恍惚。
阮卿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在地铁上回忆起湛市那座小城了,或许是每一天。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更深刻地理解小城的好处:没有过分的拥挤,没有被时间追赶的忙碌,出门无需导航,更不用像现在一样容易彷徨。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建构在小城里的人的基础之上。
她想在大都市的繁忙泡沫里渐渐抹去一个人的痕迹,她以为不常想起,不去提起,便是遗忘。可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时刻来提醒她,那个人的存在。
前几天,高京衡来找过阮卿一次,一向吊儿郎当的人那天却格外严肃。他们在公司楼下的一间咖啡馆对立而坐,聊起了那些险些要被尘封的记忆。
高京衡自然是来为宋昭鸣不平的。前段时间,宋昭罕见地频繁给他打电话,电话中也没有太多有意义的谈话内容。更多时候,都是高京衡一个人在说,或者听宋昭在电话那端吞云吐雾的呼吸声,而且对方还偏不许他主动挂断。
一次两次,他可以接受,毕竟宋昭本身就是个闷葫芦。但接连三四天,就搞得他有些不安。他问宋昭究竟怎么了,闷葫芦始终不答。渐渐的,他好像琢磨出来点什么东西。
宋昭,好像被甩了。
这是找他诉委屈来了!
可这人傲的很,连委屈的方式都和别人不一样。
他和宋昭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略一思考,就明白了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他不仅来诉委屈,还要高京衡来替自己在阮卿面前刷存在感。
于是,他主动约了阮卿。
那天,高京衡给阮卿讲了很多故事。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宋昭和宋宥森之间的恩怨。
宋昭从小就异于常人,在各方面都有着天赋的光环。跳级、羽毛球金牌、数学竞赛种子选手、优越的家庭……他的光芒太盛,甚至这人还有副好皮囊。高京衡说,这种人在学校里,就是男生嫉妒的牙根痒痒,女生崇拜的心痒痒。
他的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虽然每次都被他的冷脸回绝,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依然有人跃跃欲试。
那一年,初中校园里有个最是张扬的女孩子,是出了名的女混混,曾扬言一个月之内要搞定宋昭。风声过盛,这件事情闹得学校里人人皆知,不少人等着看宋昭和这位大姐大的好戏。
没想到,仅过了一个星期,那个女孩子便再没了消息。有人说她转学了;有人说是惹到了宋昭,被宋昭使了手段消失了;还有人说宋昭和她在一起了,两人在小隔间不可描述被人发现举报了,结果宋昭家里冷处理了……各种离奇的传闻都有,但大多都无益于宋昭。
那段时间宋昭负面缠身,但只有高京衡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宋宥森做的。那个女生追宋昭追得紧,被宋宥森知道了,便在某一天派人在小巷里围堵了她,从此那个女生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宋昭得知这件事后,即刻就去找了宋宥森对峙,他将从小病弱的宋宥森打进了icu,却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甚至最后还被宋棠强行送往英国。
那段时间,宋昭患了很严重的心理障碍。他会经常在梦里看到一个鲜血淋漓的女孩子,然后满头大汗的惊醒。他也曾去找了那个女孩子的相关信息,可那家人大概是被宋棠用钱摆平了,始终拒绝告知宋昭任何消息。
……
高京衡说,或许宋宥森就是那个对于宋昭嫉妒到几近变态的人,他的乐趣就在于破坏宋昭的一切。
但凡宋昭身边出现了什么,他都要想尽办法去掠夺、或者去破坏。从小时候的玩具,到长大后宋昭身边出现的人。
在某种程度上,宋昭习惯独来独往就有一部分原因来自这里。他太害怕自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所以,在见到阮卿和宋宥森站在一起的时候,他下意识要将阮卿推离身边。
“他的保护方式或许带了些自以为是的英雄主义,但你要知道,他本意并非如此。”
高京衡的原话是这样的。
“宋昭傲的很,心里难受了,只会一个人偷偷怄气,别扭得跟什么似的。”
“他不会说挽留的话,可能觉得那样就有损他酷哥的形象吧,他的想法谁知道呢。”
“那天你和他说要离开湛市,他只是在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舍和委屈。”
“对你,他一直都是极尊重的,他比谁都知道困住了你,才是真的失去了你。”
高京衡对阮卿解释了很多,直到最后解释到他都以为宋昭是不是没有长嘴,只留他这个传话筒在中间调和。
高京衡的劝慰其实是成功的,即便那天阮卿面上没显。阮卿承认,听完这些,她其实已经对宋昭没了那么强烈的怨怼。
她只是,还有一点委屈,只是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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