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近乎奔跑的速度、路人异样的眼光、冷风抽在脸上的痛,都抵不过可以呼吸的自由。抬头仰望天,她站在阳光之下,终于不再身处四方间。

    阮卿边走眼泪边纵横着,饱含着对身后事的舍弃。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奔,站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等情绪渐渐平复。掏出手机,手机上有好多个未接来电,一半是柯嘉雯打来的,一半是宋昭打来的。

    她先给柯嘉雯回了个电话,对方秒接。

    “喂,卿卿你什么情况啊,莫名失踪两天吓死我了。”

    “我没事。”阮卿想了两秒,手指抠弄着墙角的砖块,“雯雯,我今天就要走了。”

    “什么?为什么啊?怎么突然提前了,不是后天的车票吗?”

    “因为我等不及了!”阮卿开口有些激动,其中夹杂着翻涌上来的哽咽。

    柯嘉雯一听她的语气就觉得不妙,“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等我冷静下来再说。”

    “那好吧。对了,宋昭知道吗?这两天我找不到你人,去你家里遇到了他,可他也联系不上你,把我们俩急坏了。”

    “嗯,我会联系他。”阮卿说完就挂了。

    在远离小区几条街的地方,阮卿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刚上车,她就颤抖着手打开手机软件订了下午到北京的高铁票。坐在一点点远离那个恐怖地方的车上,阮卿的心才算终于放松下来,她放空地靠在车窗玻璃上,开始回想自己这魔幻的两天。

    回到梧桐西巷,家里没有人,她只身一人上了楼,先是给自己泡了个热水澡,又快速地收拾好行李。东西太多她一时带不走,只给自己装了几件必备的衣服和书。

    她急于逃脱,每拖一刻钟,她内心关于李明娟的恐惧就会多一分。

    宋昭中午回家拿东西,却见家门敞开着。望了望楼上,他抬脚走了上去。

    刚上楼,阮卿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的神情倦怠,满心满眼都是疲累,手上拿着条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还没等宋昭问她什么,阮卿便开口了。

    “回来了?正好,我们聊聊吧。”顿了顿,她又补充,“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想聊,那就算了。”她的神情看起来真的好像不抱希望的无所谓般,只瞥了宋昭一眼,略过他径直走往楼下。

    听着她冷淡的话语,宋昭从心底升起一阵恐惧和不安,他隐隐有种预感,激得他头脑异常清醒,双手插兜紧跟上阮卿的脚步。

    楼下,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阮卿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吹着气,小口喝着。而宋昭就乖乖坐在对面,始终盯着阮卿的一举一动。

    一口热水咽下,浑身血管里流动着暖意。可阮卿本人此刻是极冷静的,心冷了,是捂不热的。况且,她已经没了澎湃的气力。

    “我们分手吧。”

    五个字,言简意赅。阮卿讨厌拖泥带水,刚刚经历过风波的她,只想快刀斩乱麻,并且极度厌恶被控制。

    显然,她误会宋昭了。她以为,宋昭也是想困住她的那一个。

    宋昭靠在椅背上,神情冷峻,似乎不为所动,可隐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早已经青筋泛起。

    场面一度陷入沉寂,可阮卿也无所谓般,继续坦然地喝着水。

    “你确定?”

    “确定。”

    “知道了,回去等通知吧。”

    “……”

    宋昭最善气死人,尤其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声无息地气死人。阮卿以为自己装的已经够冷静了,可此刻还是被宋昭牵动了情绪。

    她将手里的水杯放下,杯底磕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阮卿抬眼与对面神情自若的宋昭对视,两人目光交集产生火花,可谁也没让着谁,谁也没主动开口说一句话。安静了片刻,宋昭才终于躲开她的目光站起身。

    “下午还有课。”他说完,立即走出庭院。他在以自己躲避的态度回绝阮卿的告知。

    可阮卿已经不在乎了。

    下午四点的高铁拉长了两人之间上千公里的距离。

    “你为什么这么自私?”

    “阮卿,你这是大不孝!”

    “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我真后悔生了你,当初怎么没一把掐死你。”

    “阮卿,为什么要分手?你不该走的。”

    “……”

    阮卿猛地惊醒,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内心跳动的频率让她险些呼吸不过来。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家人和宋昭交替站在她面前质问她,她的双手双脚还缠着铁链。梦中的她异常恐惧,浑身颤抖摇着头乞求他们的放过。

    “你没事吧?”邻座的男士大概看出了阮卿眼中的害怕,出声询问道。

    阮卿还沉浸在梦境的可怖之中,被他的话吓得一激灵,后才发觉自己现在是坐在去往北京的高铁上。她急忙坐好,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对身边的人说道,“我没事,谢谢。”

    男士看她清醒,朝她微微点头,继续翻阅手中的平板。

    阮卿头朝靠窗户的里面,呆滞地望着窗外缓缓移动的山川和田地,内心渐趋平静。

    是的,她已经逃离了,她是自由的,所以无需再担心那些会让自己恐惧的事情。往后的生活,她会过的越来越好,她也会为自己而活。

    离开湛市后,宋昭没再给阮卿打过一通电话,微信也没有新的消息,大概是从别处听说了她离开的事情,两人的对话在这一天戛然而止。只是,阮卿离开的当晚,他的朋友圈更新了动态,分享了一首歌——有生之年。

    “有生之年,愿你没有遗憾

    有生之年,愿你笑容灿烂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勇敢,愿你平安

    愿你没有苦难,活得简单”

    “……”

    正如歌词中唱的那样——愿你前程似锦,不凡此生。

    像是在和某个人对话。

    深夜,阮卿窝在被窝里,戴着耳机,已经不记得循环了多少遍这首歌。

    鼻塞的声音吵醒了一旁的孟乐颜,她翻了个身,紧紧抱住阮卿,“让我看看是谁半夜偷偷掉小金豆了?”

    阮卿被她的话逗笑,摘下耳机,哽咽着开口,“你这是在安慰人吗?”

    “不是啊。”孟乐颜闭着眼,贴近阮卿的后背,“我在哄你。”

    “嘁,哪有你这样哄人的?”

    “不管,我就这样。”孟乐颜撒娇耍赖似的双手双脚缠在阮卿身上。

    孟乐颜是个古灵精怪的,总会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转移阮卿的注意力。那天晚上,她缠着阮卿一直聊到了凌晨四点,天南地北的话题都聊了,就是没提阮卿到底怎么了。每个人都该有一个自己的秘密空间,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也该有个私人储存的地方。

    新芒的面试很顺利,人事告知阮卿第二天就可以入职。

    孟乐颜强烈要求阮卿和她一起住,每天唠叨着这件事,终于彻底打消了她要出去租房的念想。

    手机里再也没有了李明娟疯狂不止的电话和信息,她的生活终于安静。

    新公司很合阮卿心意,环境不错,同事也都乐意带她,这是她理想中的工作。

    入职后第一天下班,经过超市,阮卿走进去买了一大袋子的零食和蔬菜水果,打算和孟乐颜好好庆祝一场。

    路过某个街边摊,她还给孟乐颜带了束小雏菊。往日里她只会觉得花这种东西最是华而不实,但今天她心情好。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印证着阮卿的希望和重新燃起来的对生活的热情,她的生活终于归位,回到了名为“阮卿道路”的铁轨之上。她的生活在慢慢变好,一切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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