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未停,在原地站了半个时辰的陈瑾之,眼尾已然泛红,他的情绪从不在外人显露,却在见到她的那刻,暴露无遗,世人尊唤的锦北王在被拽下神坛的那秒,不住的喘气,被卸去兵权,他没说话,被圈禁淮都,他没说话,可不代表他没半点想法。

    有心就不会痛吗?他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殿下,小将军她”一名士兵匆匆忙忙的从亭子外侧跑近,见着陈瑾之重戴面具,一时间把接下来说的话,也给忘了个干净,眼里全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好似他不该被困在这里,他应该站在战场,或许他生来就是为将者。

    陈瑾之刚听了个半截,飞也似的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只不过还没跑出前院,就看到南熹背靠门庭,意图今夜就地而眠,狡黠的月光洒满大地,他吐出一口浊气,将身形隐于侧门,安安静静的瞧着她,期间有侍卫过来夜巡,被他一一撵走。

    只片刻,前院的侍卫全部退出,偌大的王府只剩他们两人,那夜的王府大门站满了侍卫,他们用一夜的等待,无声的退让,来成全两人。

    目光所至,他的南熹抱着两张皮毛,就地而躺,陈瑾之低笑,真不知道她手里的两张皮毛是从何而来,倒不嫌弃,缩在里面就睡,眼看着那边没了动静,陈瑾之才慢缓的靠近,一步一步上前,直到眼里出现恬静的小脸,眉眼柔和,没有半分褶皱,整个人就缩做一团。

    他抱人回房的路上,第一次有了笑,放松又顺意的笑,不再有压抑,不再有保留,曾经的双手杀过千人,沾满鲜血,曾经的双脚,行过泥泽,脚骨断裂,没见到她以前,眼里全是家国大义,黎民百姓,见到她以后,没了理智,“阿南,你就是来折磨我的。”

    看到她的时候,陈瑾之停了呼吸,红了眼眶,看吧,他也不是没人要,有个人,会背离一切,踏雪而来,坚定不移的选择他,一次又一次。

    阿南,你也许不知道,你是我永不入萧的理由,也是我对北漠最大的让步。

    “殿下,您怎么出来了?”一个侍卫见着他,又往后看了看,确定没发现其他人的影子,行礼再道。

    “本王还想问你们呢,一个个的跑到外面来干什么?”陈瑾之轻揉眉头,已经有小雪飘到他身上,冰冰凉凉的。

    “这不是有女子,我们一些大老爷们,总不能,那啥吧,”侍卫低头回话,不一会儿又笑嘻嘻的问话,“殿下有事吩咐?”

    “嗯,带几个人去把,本王院里的灯悉数熄了,”陈瑾之点了点头,以往他心情沉重,并没有在意光线是否过于明亮,一想到她因为旧事不能在,光亮太充足的地方睡着,就立马出来找人,说着,又往四处看了看,“王泽呢?”

    “王管家睡下了,近日染了寒,咳嗽好一会儿,标下们劝他去休息了。”刚才答话的侍卫想也没想就开口。

    “知道了,”陈瑾之疑虑初生,但好歹被南熹的事牵绊住,继而再次嘱咐,“让人快些去。”

    “是,殿下。”站满府前的士兵分批离开,顷刻间,只剩下值守的八名侍卫。

    次日一早,昨夜下得极大的雪停了,我醒的时候窗外雪白一片,连着我昨夜入王府时路过的一颗高柏树都染得雪白,院内静悄悄的,就好似我昨夜所见只是虚无,没由来的垂了眼,只是外面的人好似不给我掩饰委屈的时间,推门进来的同时将外房的窗户也一并打开来。

    “师父?”我穿好外袍,满怀期待的看着止步在内门前的身影,再次唤道:“是师父吗?”

    哪成想,门后的人再听到我的声音时,慌忙的跪下磕头:“小的实在不知公主,住在殿下房中,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眼前的人不容我开口,便猛的磕头,一下两下三下,若不是陈瑾之突然前来,恐怕这人脑袋是不要了,“起来。”陈瑾之搁了食盒,面无表情的垂眸低语。

    “王爷,王爷,小的进来的时候公主已经穿好了外袍,小的什么都没看到。”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低喘着气,俊秀的面容处处都带着委屈,分明的额间已然渗血,不知道的以为是别人欺负了他。

    “拿上食盒,随我离开。”负手而立的人静静听完,大手一挥,吩咐道。

    “是,王爷。”少年没有迟疑,起身捎上食盒便要随他出门,只不过,走了几步眉眼微蹙的男人顿步,哑然带笑的从少年手里拿过食盒,对着抿唇不语的少女招了招手,许是在她看来过于假意,他勾着唇角,又退到她身边,好脾气的蹲下身子,凤眼未敛:“拿着它,到外面等我。”

    我生来就是棋子,而你,是我难得的变数,所以,我又怎么忍心任人欺你。

    “本王记得,我早就说过,这间房不许任何人进来。”陈瑾之拉了个圆凳坐下,语气不善,全然没有以前那般好说话。

    “小的是来给王爷扫屋子的,一月一次,常统领允的。”少年是前不久陈仟行帮扩王府随从,随手招进来的,原是他家里母亲重病,看着可怜,被破格挪动到他的府上来了,本身也询问过他的意见,当时陈瑾之正值行尸走肉,哪里听得进,连带着也就被留在了王府。

    “这样,倒是本王冤枉了你,”陈瑾之起了身,目光平静,“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勿让本王来教你,若让我来,你便不用回去见你母亲了。”

    “是是是,小的一定尽心伺候王爷,对刚才的事一定守口如瓶啊”

    “咻!”一把长剑从少年的面前掠过,直入墙身,刚站稳脚步的陈瑾之,眸光淡去,嗓音闷声适而响起:“闭嘴,”落到吓软双腿的少年耳朵里,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待会儿将墙上的剑取下来,擦干净送来给本王。”

    “是。”待人离开,少年颤颤巍巍的爬起来,靠两只手外加两脚助力才将剑拔出,受了这么大的惯力,这柄长剑竟未染上灰尘,就如现在来说,亮得发光,如此说来,此人是有多可怖。

    少年起了恶寒,摸索着打扫完屋子,又记着陈瑾之刚才吩咐的打扫整座王府的门窗,一刻不歇的沿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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