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时候。
我可以自在地鹤立在幼儿园,小学人群的高处闪耀,在初中的孩子之中微微发着光。
那些痛苦与暗光,把我禁锢在这里。
我长得再大,看得再久。其实最终也就只能在小学,在初中的群体中捧起光而已。
我无法再长大。/
/开始服药的前半段时间,我的状态依旧没有好转。整天都埋在震颤和麻木之中,恐慌、无声哀嚎遍布全身。我没有能力去完成简单的任务。
高中的知识本身说难不难,要是全身心投入一下,还是有望的。最痛苦的是身边的人走已经跑在前头,而你反应不来,甚至看不见他们的影子。
这种距离感带给人的压力摸不透。
我想其实我早是晚秋落地的烂果。最多再借泥土毫里养分。实则缺我也无差。
他人还当我定会势如破竹。有那向死而生的灿烂觉悟。
再慢慢地我能感受到药物带来的部分作用,我的生活习性潜移默化在发生变化。
思来想去,我最终决定办一个半走读程序,白天在学校上课,每天晚上都回家,方便调理。妈也同意,每天骑车来接送我。路途说起来也稍微有点远,妈把她原先那辆电动摩托擦了擦,就此派上用场。
由此一来早晨上学的时候就要苦一些,要想赶上晨读时间,需要不到五点就匆匆出发。
晚上的时间,我把作业撒手了。我不是没有试过和从前一样,怀着炽热的心万事做到最前面。但等待我的只有一次又一次发作。
焦虑发作,躁狂发作,解体发作。
班主任吓得连连喊我谈话。
既然不能兼得,这段日子只能摆起来了。养的好一点,走得远一点。
人生最艰难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一回家,我就和江寒混在一起打水漂。准确来说,往往是我坐在一边,看她打水漂。
江寒的水漂打得很好,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十分诧异。
我们家附近有一条小河,小河不大,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里玩闹。
河的附近有许多卵石,还有薄片状的小石头,下过雨后拿起来都湿漉漉的。
江寒根本不在乎,一下捡起来几块握住,拿出其中一个,身体稍稍后倾,再一下就把石片甩了出去。
她梳着长马尾,穿了件带英文印花的白色棒球服,袖子挽起来,甩出去那一下,头发扬起来的弧度,和手臂若有若无的肌肉线条很有美感。我看着不禁在心中暗叹。
石头在水中落下——跳跃——落下,反复几次一直到我看不太清的位置沉下去,清脆的响声在安静地只有虫鸣和树叶合奏的情境下非常动听。
我一直不会打水漂,这么多年江寒不是没教过我,但我可能就是没这天赋,手上不会用巧力,也不会找角度。
她连续打了几个非常精彩的水漂之后,过来给我几片,一蹦一跳朝我转圈,闹着非要让我试试。
我向来只是看客,这时接过来不知道怎么应对,握在手里掂了掂。几分钟后,我仍然不停在找角度的路上,数不清变换了多少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拍模特写真。
见我这么犹豫,握着石块踌躇不前,江寒忽然踩着落叶过来,捏捏我的手腕,捧起我的脸也捏了捏,就这样看着我。我很久没看她眼神这么认真过。
一阵大风四下起,没有那么凉。突破怀抱过后的温度恰如其分,刚好能让人心里一柔。我觉得这世界都舒缓了几分。
“走出那一步呀。”眼前的人轻声道。
先前我不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现在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了。
上学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她倒更有了些姐姐的样子。
是预想到了我的境地吧。
我想到她的用心,不免动容了不少。
二话不说,像是怕错过良机,我趁着手感当即就把手中的石片甩了出去。
夜渐深,石片的样子已经见不清晰了,只听到好几声石敲水的声音一蹦一跳,然后沉没。
两人见状终于都大笑起来。
没过多会我就被老妈逮回家,吃了药就躺下睡觉。这一觉睡得还不错,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半夜突然醒过来。看来还是在家里睡眠好一些。
红日升起,第一天起那么早,妈竟然还给我做早饭了。我到学校之后整个人都还是没睡醒的样子,上早课,跑操,吃饭。我心想过几天作息就能调的回来。
中午的时候睡过午觉,到下午已经没那么困倦了。还能和同学扯扯皮。
晚上下课,照例回家,我就径直去了小河旁边,却没看见江寒。明明约好了,她从不迟到,难道是店里临时有事隐隐约约间,我看见一个黑色人影,刚要打招呼,却发现是个男人。
江寒的男朋友。
他看到我,朝我跑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的厉害。
他过来抓着我的双臂,浑身发抖地向我说了几句话。
他再说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听不见了。我的耳边嗡嗡作响,心脏都好像停下来要读我所想。听什么都是苍白,看什么都是徒劳。
也不知道有没有三秒钟吧,就换成我抓他的双臂,好让自己不会腿软倒下去。
江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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