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热不分。盛夏穿三件长袖。寒冬多冷都能靠两件薄衣扛过。下多大雨都不打伞。
这些样子的时代,也要过去了。/
/听说有的人回到学校里,朋友同学老师都十分欢迎,有的甚至会张开怀抱迎接。
我回到班里的时候,我好像穿了隐形衣。以前玩的还可以的两个同学早就有了新的圈子,对我的归来都没太大反应,多少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但我不怎么在乎,一个人挺好的。
高三了,一个人上课,吃饭,跑步,逛小卖部。
没那么多麻烦。
我的记忆力倒退得厉害,精神总是恍惚,下楼梯的时候,绝对不可以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否则就怕摔下去。
我的学校也属于县重点,时间规定得近乎苛刻。
早晨的时候五点二十,大家不用闹铃都可以起床。学校不允许早起。
五点三十五小早读。期间的十五分钟需要完成穿衣、叠被子、洗漱、打扫卫生、上厕所,以及跑去教室几项工程。
一天之中几乎没有一刻是可以独自静下来,歇一歇的。
这样的强度,比起在家的散养,刚回来的时候,我是很不适应的。
一个患者,可能每天更多的时间只是和情绪对抗。在这种条件下,我在学习上所能下的功夫也就那么多了。
曾经我可以游刃有余完成的任务,别人可以轻松交上的答卷,现在我需要不断掏出更多时间去磨。
时间。时间。还是时间。
情绪上来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时而捏紧拳头,时而环抱颤抖不止的肩膀,硬抗过去。
我的位置已经从第一排被搬到了最后一排——毕竟这样好的位置不能浪费。我抬起头来,每次看到熟人同学笑着的模样,我都想起来我们三个当初还在一起玩的时候。
那时候学校三周才可以回家一次,每到周末,妈会送一点学校外面的小吃过来。我想起我们中午午休期间偷偷跑到楼上的楼梯口,围食物坐着眼睛发亮的日子。
那次我们被宿管阿姨抓了个正着,拎着吃了一半的菜灰溜溜回各自宿舍的样子,被我们复盘的时候笑了整整一个学期。
想来我的朋友并不算少。但要不是偶然,我很难会主动向他们倾诉或求助什么。
我不想做那个弱者。
这周到周末的时候,妈又提着一些饭和水果来看我。学校是不允许家长进校,也不允许学生外出的。我们只是隔着校门交互。她把东西塞到我手上,让我好好学习,说学都来上了,要争取早早回到原来的名次。
我自然是说不上什么话来,一阵堵得慌。草草应了,心里也在暗暗使劲。
她还是叫我把饭菜和伙伴们一起分着吃。我无言,拿了东西就快步回宿舍。
提东西上楼的时候,没走两步,忽然感觉自己手上的力量轻了不少,抬起头来,正对上两位熟人的脸。
我一看,她们一人拿了瓶矿泉水和小菜,拎起我的东西就缠着我上楼去。
“这是做什么”我不解,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都变得颤起来。
“下周末是你的生日,到时候学校放假,我们都不在,就提前过咯!”她们眨眨眼,拿着一盒小蛋糕到我面前晃了晃。
我一下明白。身后窗开着,窗外的花坛应景,天地坦然。
傍晚下课的时候,晚饭时间,校园里响起来每天一变的歌曲。
“好想回到某个夏天…”这样的声音飘在整个校园的上空。
想来我好像没有想要回去的夏天。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刻都那么可怖。
能想起来的幸福,或许是家里的新平房刚盖起来那年,我和家里的小狗,一人一狗同步地刨门前的沙堆,模样好玩极了。路过的人哪见过这场景,扭过头来就笑,样子很开心,笑声感染到我,我也咧嘴大笑起来。
还有和昭唁他们在门外附近玩,将小水潭一旁的砖块整齐地摆起来,摆出一条路。我们赤脚在上面反复走了很久。之后大家都被家里喊回去,我就偷偷跑回来,一个人不断来回走的时候。
以及刚过春末,天上下着毛毛雨,地上滴答不停,我在门外小声唱歌的时候。
我心血来潮,去屋外捧泥土,和着泥沙想做小泥碗,妈在一旁提水壶,见状给我倒水的时候。
雨又开始下起来。最难以舍弃的是作为人这世界的一切。
下课铃响,我已经走出楼外,思绪返回,才想起来饭卡没带。带好伞,抱着书,我就跑回去拿,刚巧赶上上节课拖了会堂的学生下课哗啦啦往楼外涌。
我过去的时候看着两三个女生堵在外边,大概也是忘带东西的,找不到任何机会寻缝隙进去,只好呆呆抱书等拥挤的人群流动完。
我愣了半秒,就径直走了过去。
那墙边的人们抬眼看,一层一层都下意识侧身给来者让一条窄路。几个女孩子见状就快快跟在我后面挤进来。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是那么笑不出。
我想起来我离去多年的哥哥。现在也是我的时代了。
二十三岁的江寒终于也有了一位男朋友,是认识近一年的同事。我永远记得她向我宣布那天眼睛里闪烁的那簇光亮。
两人都很上进、踏实,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始为结婚和房子存钱,日子一步一步过。江寒终于要有家了。
我想,是时候说出这种话了。
我没想到我会说出的一句话。
下雨会打伞、天冷会添衣,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是我好久才学会的。
看着屋外的细雨,嘴唇就在不经意间轻轻开合。
——我也好想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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