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鹤联系不上天琅天,屠于今的以及那些弟子的情况也越来越差,谢辞盈和钟璟整日在外面晃荡,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洛鸣着急但是又不敢轻易离开这间屋子,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眼见着到了月底的最后一天。
洛鸣手撑着下巴,蜻蜓点水一般脑袋在桌子上不规律的磕头,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洛鸣猛地惊醒。
“谁,谁敢闯进来。”他抹了一把口水,努力瞪大鹰隼一样的眼睛,看清门外是谁的时候,他挠了挠头发,憨笑道:“前辈,是您啊。”
洛鸣不清楚谢辞盈的身份,他平日里听着钟璟一口一个前辈喊着,他也随钟璟叫。
谢辞盈看了他一眼,“睡醒了,睡醒得了就把你师叔带上一起过来吧。”
“啊”
“哦,好的。”
谢辞盈往外面探头,“钟璟,过来搭把…………手。”
话还没说完,谢辞盈看到了他两辈子最难忘的一幕。
洛鸣手放在屠于今的膝弯下,以一个十分少女的姿势将屠于今抱了起来,轻飘飘的,像是拧着一片羽毛,轻松地让他怀疑是不是屠于今真的命不久矣了。
路过谢辞盈身边的时候,看到谢辞盈张大的嘴巴,一脸天真无邪的问道:“前辈,看我干什么。”
说完,他手托着屠于今的屁股又往上面掂了掂。
看着屠于今紧闭的双眼,露出的侧脸,还有那半闭不闭的嘴唇,谢辞盈觉得胃里有些难受,他娘的,这辈子都没见过屠于今这么娇过。
他风中凌乱的在前面带路,脑海里面不断闪过洛鸣细瘦的双手抱起屠于今的画面,走的时候留给洛鸣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小子,有前途。
钟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抱着屠于乖乖巧巧的跟在谢辞盈身后。
“都布置好了。”谢辞盈绕着钟璟布置的法阵走了一圈,面露赞赏,“不错啊,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
钟璟被夸了,脸一下子红了,他磕磕巴巴的指着谢辞盈出来的那间客栈,“我还在那里也布置了阵法,里面还有受伤的弟子,阵法会护着他们的。”
谢辞盈鼓掌,“真棒,阿璟想的真周到。”
轰的一声,洛鸣亲眼见证了钟璟三秒内脸色变红的全过程。
钟璟像是傻了一般咧着嘴。
他叫我阿璟,阿璟啊。
嘿嘿嘿嘿嘿嘿。
洛鸣抱着屠于今的双手用力:“………”师叔,我们两个才是最亲近的。
传送阵法很快就把他们带到了目的地,谢辞盈一路地突然一个猛冲,心力不足往前倒,钟璟眼疾手快的揽住他的腰,一脸焦急,“师叔,没事吧。”
焦急之下,都忘记改口了。
谢辞盈往洛鸣那边看了一眼,洛鸣正小心翼翼的抱着屠于今,从储物囊里掏出一件狐皮袄子披风,这是方才洛鸣急匆匆去买的,说是怕屠于今受寒。
披风领口处带了一圈白色的绒毛,将屠于今那张五大三粗的壮汉脸拢在黎明,看着更黑了,这种感觉怎么说就像是杀猪的屠户硬要床上白袍装雅致翩翩秀才郎,谢辞盈撑着身体,做好心理建设,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过分在意。
好巧不巧,屠于今无意识的一转头刚好露出他那几天没收拾急忙胡茬的下巴,一丛丛,一簇簇,犹如站岗的小兵一样精神。
………………实在是突兀到让人没办法忽略。
呕……………
对不起,师弟,原谅我。
“洛鸣,将你家师叔的脸捂着,此处风大,不要受风加重了病情就不好了。”说完,谢辞盈有些脱力的往后倒,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很干净的气味。
好多年没遇上过了。
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放松。
谢辞盈疲软的身躯慢慢地放松下来,他魂体不全,又过了这么久,在江南郡积攒的力量已经耗的差不多了,这些天他几乎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藏在暗处的那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兔子一样,也足够忍耐。
钟璟胸膛微微起伏,他尽力屏住呼吸,谢辞盈盖着兜帽的后脑勺压在他身上,很轻,轻的不可思议,钟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么。
他清楚谢辞盈的身份,他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些联系都是建立在薛让尘是他师尊的基础上的,他的名字是自己这些年听过最多的。
师尊心悦他。
他是师尊未来的道侣,是自己的……师娘。
一想到这两个字,钟璟心脏突然痛了一下,他有些茫然的瞪大眼睛,比知道这突如其来用上的悲戚是怎么回事,大逆不道,天理伦常在上,钟璟垂在两侧的双手试探着动了动,他往洛鸣那边看了看。
咬牙。
眼睫微微颤动,落在那露出的半截侧脸上,再往下移,是微微喘气的红唇。
钟璟咽了咽口水,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
蠢蠢欲动的双手慢慢落回原处,心中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慢慢地归于沉寂,汹涌的海面渐渐平息,电闪雷鸣之间,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悸动。
还有第一次心动。
滚烫的为他而跳动的心脏。
“没什么。”钟璟逃跑般的迅速整理好自己,低着头往前面走,他怕自己在多说几句,那些藏起来的东西就控制不住了。
谢辞盈跟了上去,有些奇怪的看着钟璟同手同脚的背影,心思敏感的,这孩子是不喜欢被人碰吗,他记得薛让尘那人也矜贵的厉害,碰一下他就甩脸子。
怪不得两人是师徒,经历了多次怀疑之后,谢辞盈终于找到了一点他们共通的地方。
“话说回来,这是哪里,前辈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洛鸣招手大声喊道,他往远处看了看,地势平坦,看着不像是在泉州城里面了,倒是像没人居住的荒原。
没有树,只稀稀拉拉的长了几颗叫不出名字的杂草,充满着无人生还的意味。
洛鸣身体一抖,控制不住的将怀里的屠于今抱紧了些。
谢辞盈走进,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懒洋洋道:“别问,问就是懒得说,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什么。”
谢辞盈眯着眼睛看着天空,手慢慢地举起挡在自己脸上,高深莫测:“自投罗网,黄雀在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钟璟头一次没有黏在谢辞盈身边,夜深的时候,他去林子里面捡了几根木材,烧了堆大火之后,就不声不响一个人找了一棵树蹲了上去。
洛鸣左看右看,谢辞盈打了个呼噜,右脚不安分的蹬了蹬,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钟璟除了几次下来添火就离得远远的。
诡异的氛围就连洛鸣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他不敢问,莫名的他有点怂这两人。
月升中天,寒鸦压着嗓子凄厉的叫唤着,路边的杂草也凝上了露珠,谢辞盈打了个哈欠翻身坐了起来,“几时了。”
“子时已过。”
“难怪我觉得困倦的厉害。”谢辞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突然天空闪过一丝流光,紧接着就是一大片,那些流光直直的冲着钟璟他们而来。
洛鸣瞪大了眼睛,看着落下的那群人。
流光锦,绣着七星辰,碧玉的玻璃珠缀在他们腰间,领头的那人钟璟再熟悉不过,他皱着眉头,一旁的洛鸣眼睛眨了眨,对着谢辞盈无声的说出几个字。
“楼家的人。”
此刻,楼家的人也注意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三个人。
楼玉尧,楼家大公子,楼挽帘的亲哥哥对着族人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独自一人往这边走来。
洛鸣挡着昏迷的屠于今往谢辞盈背后躲,钟璟一步未动,以一个戒备的姿态站在了最前面。
楼玉尧先是往他身后看了看,但是钟璟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友善,楼玉尧虽然对钟璟背后站着的黑袍人好奇,但是他不是没有眼力的人,适可而止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从善如流的收回目光,楼玉尧对着钟璟一抱拳,熟稔道:“钟璟,自天琅天一别,倒是许久未见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和眼前这人算不上熟络,但也从未交过恶,钟璟不好甩他的面子,也抱拳回礼。
“倒是不记得了。”
见他搭话,楼玉尧客气的笑了笑,“不知几位深夜在此有何贵干呀。”
钟璟还来不及说话,洛鸣在背后嘟嘟囔囔的回了一句,“管的真多,我们还是先来的,你们后来的管我们干什么。”
洛鸣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笑面虎一样的男人,就自觉瘆得慌,他一贯相信自己的自觉,他看楼玉尧不舒服,又见这人跟个碎嘴老太太一样东扯西扯心里莫名的火大。
没看到钟师兄不稀得搭理你吗。
谢辞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楼玉尧倒是好脾气没计较,不过他大概是真的缺心眼吧,又重复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这回,谢辞盈赶在洛鸣之前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听说此处地势开阔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吗,这不刚好有时间吗,我等一合计就过来了,碰巧就遇见了你们。”
碰巧今天是个好天气,碰巧我们像看天气,碰巧选了这个地方,又碰巧遇见了你们。
啊,一切都是天注定,一切都是缘分呀。
众人:“…………”这借口还不如不敷衍。
钟璟定定的看着谢辞盈,他盖着兜帽,黑夜下就连那露出的半截下巴都有些看不清楚了,但是不知道为何钟璟知道谢辞盈此刻一定是在笑。
嘴角微微翘起,兜帽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活像是一只偷腥的小狐狸,俏皮又可爱,师尊密室里的一切此刻都无比的鲜活,画纸上冷冰冰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眼前。
他心跳无可抑制的剧烈的鼓动。
钟璟捂着胸口,有些脸红。
他不是个好徒弟,也不是个称职的师侄。
他想,幸好现在是黑夜,什么都看不清楚。
黑夜里的一切都隐藏在黯淡的星幕之下,将所有的怦然心动,没办法被接受的不期而遇都变得合理起来,他只能做一个卑劣的偷窥者,将自己的年少的萌芽的那一片单薄的心意深藏在黑夜里。
每一颗星辰闪烁的时候,都在说我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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