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流云缓缓而动,亭台楼阁蜿蜒回旋,不是仙鹤驻足松间,簌簌的踩落一地树叶,清幽翠竹环绕,溪流潺潺,涂白带着三途轻盈的穿梭其中。
三途没说话,颇有些惊奇地打量着四周,虽然已经来九重天很多次了,但这是她第一次跟着涂白哥哥来到他的洞府。
沿途提着宫灯仙娥,宽大的裙摆像是绽放的花朵,仙气缭绕,精致的回廊下面缀着叮当作响的宫铃,清脆悦耳,绕梁不绝。
真是好看,三途眼底冒出亮晶晶的星星比冥河漂亮多了,冥界黑漆漆的,唯一的颜色只有绽放在冥河两岸的黄泉花,。
突然,前面引路的涂白陡然停住了脚步。
三途一时不察,撞上了他宽厚的背。
有些吃痛的揉了揉鼻子,刚想问一下怎么了,就见涂白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手上灵光一震,地上突然突兀的出现了一条黑线,上面还冒着熊熊的带着不祥的黑炎。
即使没有碰到,但是上面的气息三途再熟悉不过,头皮一阵发麻,来自长渊的黑炎足以灼烧一切生灵。
“这这……杀神啊!!!”
三途吓得一激灵, 十分没志气的躲在了涂白的身后。
涂白叹了一口气,对眼前这景象已经是格外熟悉了,没用什么神力,地上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黑炎很快熄灭。
虽然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但是孩子不听话还是要教训一下的。
“兰颂,还不下来吗。”涂白抬起头,对着不远处的一处树冠颇有些无奈的唤道:“有客人来了,再不高兴也要收拢一点。”
他语气温柔,听的都不让人忍心违背他的意愿。
三途气鼓鼓的看着那一处,她倒是要看看涂白哥哥捡回来的不懂礼仪的野孩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树冠葳蕤,茂密的树丛上面有一些亮晶晶的砂砾一样的碎屑,这些神力外泄凝聚成的神晶,除了好看在没有其他用处。
一只光裸的脚探了下来,白色的袍子划过脚踝,神晶点缀其上,三途渐渐张大了嘴巴。
出来的那小子出乎意料的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虽然皱着眉,戾气十足,但是无损他容貌的秾丽,大概是年纪小,整张脸还没有长开,锐利的五官带着点肥厚软白,像是含着霜雪的桃花,危险又艳丽。
唯一有些突兀的就是他身上那一身脏兮兮的白衣,头发也杂草一般乱糟糟的披在头上。
他翘着腿靠在树上,破布一样的衣服挂在身上,看起来颇为邋遢,面对涂白的叫唤不理不睬。
三途不得不承认,虽然神族自诩是三界最美的生灵,但是在三途看来,整个九重天,除了涂白哥哥,在没有比眼前这少年更好看的人了。
“又不穿鞋,就这一会儿没看着你,又把自己弄成个乞丐。”
三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涂白已经走过去将少年从树上拽下来了,无视少年的挣扎,以一个十分不文雅的姿势扛着他就往庭院里面走,边走还不忘招呼呆愣在原地的三途。
“三途,怠慢了。”
三途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涂白哥哥去忙,我自己坐一会儿就是了,无需特意看顾。”
涂白点了点头,扛着少年消失在竹林深处。
一路上,兰颂吃奶的劲都使出来,黑炎四处肆虐,价值千金的竹子不知道烧毁了多小,就是奈何不了涂白,被他桎梏的死死地。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早晚有一天杀了你。”
涂白挑了挑眉,“尽管来,你若是有这个本事,我扫榻以待。”
他手拍了拍他的屁股,很是不在意的说道:“但是现在你打不过我,就得好好听我的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准碰的东西绝对不能碰。”
“哼。”兰颂嗤鼻。
那张漂亮脸蛋上满是戾气。
“假惺惺,早晚有一天杀了你。”
一天到晚被威胁,这话涂白都听腻了,他懒懒的拖着调子,不急不缓的走着,“陈词滥调,长渊里面出来的小家伙威胁人的话语都这么的……老套。”
软绵绵的像是没换牙的乳虎,咬在身上就跟撒娇一样,不痛不痒。
“,等我长大了一定。”
软绵绵的幼虎换了一回牙,咬着牙,不甘心的怒吼着,他的身躯还不够强壮,他的爪牙也不够锋利,只能凭借着本能用威严恐吓来保护自己。
“扒掉你的衣服,把你摁在床上捆起来,用链子锁起来……然后……”
“………………”
“然后呢?”涂白停住了脚步,一脸认真的问道:“扒掉我的衣服,把我摁在床上,接下来要做什么。”
“哦,对,还有链子,差点忘记了。”
“嗯?”
“知道在说什么吗,这不是惩罚,而且你的记忆没告诉你这种方式只能用在关系亲密的道侣之间吗。”
涂白无意和他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只是觉得有趣,明明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偏偏习惯色厉内茬,闹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话。
“知道是什么吗。”
兰颂:“…………”他也不知道,这是他从记忆里面找出来的折磨人的法子,那些被压着的人哭的眼泪哗哗,眼尾通红,看上去可怜又弱小,他自觉这可能比杀了他更会让他痛苦,但是接下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记忆里面的那些东西的具体操作就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兰颂不甘心继续在记忆里面搜寻想要找到接下来的步骤,但是很遗憾,他没找到,那些人出了一个比一个哭的更厉害之外就在没有其他的参考动作了。
兰颂脸更臭了,皱眉无法理解这断断续续的记忆。
在被涂白带回来之前,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理解都来自于长渊。
血腥,暴虐,恐惧,还有杀戮,这些东西充斥着长渊,生机不应该在这里停留,这里只适合毁灭。
但是兰颂是个意外,他是被长渊创造出来的生命,从古至今,绝无仅有,这样的异类,无论是仙界还是冥界都不可能让他存在。
异类代表着失控,涂白领着神将前去长渊的时候,也是抱着另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态,他是战神,心慈手软这样的词放在他身上显得太过于可笑。
长渊里面有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但是但他看到那些早就应该死去的东西护着那个少年时,不可避免的他内心有些动摇了。
这些东西也会有感情吗,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又或是想要给平淡的日子找些乐趣,涂白冒着大不讳顶着无数的压力,把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家伙带了回来。
意料之中的难以驯服,也是意料之中的有趣。
兰颂沉寂了一会儿,很快斗志昂扬的继续反抗,涂白的脚步很稳,腰抵在他的肩膀上,也没有很难受,但是兰颂不喜欢这样,这样的距离让他感觉到不舒服。
“喂,你难道没有听见外面那些人在嘲笑你吗。”
“嘲笑什么。”
涂白一脸好脾气的应道。
兰颂扯出一个顽劣的笑容,恶意满满,“说你瞎了眼,说你是个蠢货,收留一个长渊里面出来的丑东西。”
丑东西,涂白停下来脚步,猝不及防的伸手捏住了肩膀上喋喋不休小家伙的脸蛋,偏头看着兰颂因为震惊而微微扩大的瞳孔,带着几分愤怒。
他心情愈发好了,“软软的,手感不错。”
在兰颂彻底发飙之前,放下来手,“丑东西称不上,脾气坏倒是个大问题。”
“哈!?”兰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扑腾着腿想要踹到涂白的腰。
他这小打小闹的架势对涂白造不成一点影响。
涂白摁住他不安分的脑袋,很是惬意道:“不过说实话,你刚刚从长渊里面爬出来的时候确实很丑。”
“嗯。”
“…………又丑又臭。”
兰颂:“…………”
“滚你娘的。”
竹林里面传来一声大笑,还有少年被压制反抗无望的怒吼声,安静的林子里面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生气。
等到涂白收拾好兰颂出来的时候,三途都快把整个园子逛完了。
她有些好奇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眼前的少年,少年把散落的头发高高竖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涂白倒了一杯茶递给三途,三途急忙接住,连声道谢。
兰颂阴阳怪气的白了他一眼,转手拎起一整个茶壶,往嘴巴里面倒,姿态之豪迈硬生生的让涂白捏碎了他手里的茶杯。
“见笑。”
“干嘛!!!”
兰颂吃疼的捂着额头,“打我干什么。”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还不算高大的身躯已经隐隐的带上了几分威势,眼底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架势吓得三途手一抖,茶杯里的水都溅出来几滴。
她长见识了,头一回看到有人敢这么和涂白哥哥说话。
三息之后。
三途看着举着茶杯,大张着嘴巴以一个极为可笑的动作被定在院子里面罚站的时候,果然,涂白哥哥才是最可怕的。
“不用管他。”涂白又让人上了一壶新茶,慢条斯理的倒了两杯,三途接过。
一旁突然传来兰颂不甘寂寞的声音,“给丑女人喝都不给我喝,我以后一定要,往死里干,让你哭都哭不出来,让你后悔都没有机会。”
三途:“…………”
涂白:“…………”
“咔哒”刚端上来的杯子在三途的眼皮子底下又碎了一个。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