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和哥哥在一起开不开心啊。”
姬河牵着小小的姬芦羽走在傀影山的小道上,姬芦羽蹦蹦跳跳,脸上洋溢着天真快乐的笑容,“开心,和哥哥在一起最开心。”
今日是他们俩人的生辰,但是父亲只给哥哥一个人准备了礼物。
姬芦羽很失落,这已经是父亲第十五次忘记给她准备了,她安慰自己,下一次,下一次父亲一定会记得的。
在生辰宴结束之后,姬芦羽被姬河叫住了,再一睁眼,眼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快打开,打开有东西哟。”
姬河兴奋地看着她,热切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姬芦羽也很好奇,掀开盒子之后,一阵晃眼的白光闪过,他们两人就出现在傀影山山脚热闹的集市上。
来来往往的叫卖声,还有各种各样精致的小食。
“哇。”姬芦羽很惊喜,回头笑着看着姬河,“谢谢哥哥。”
姬河也笑了,“走,哥哥给你过生辰。”
兄妹二人在街上疯玩了大半天,直到日头西落,这才慢悠悠的往山上走。
夜晚的傀影山格外的寂静,脚下踩着落叶,沙沙作响。
姬河双手撑在脑后,慢悠悠的跟在姬芦羽身边。
“开心吗。”
“开心,阿羽好开心。”
“开心就好,哥哥长大了,以后可以天天带你出来玩。”
“…………”
今天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姬芦羽看着满天星辰,突然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不过阿羽还有一个愿望。”
嗯,姬河捏着她的小手,“什么愿望。”
“哥哥太忙了,阿羽一个人很孤单。”
姬芦羽抬头看他。亮晶晶的眼神里面满是憧憬。
“阿羽,想要一个姐姐,这样阿羽就可以和她一起梳好看的头发,一起穿漂亮的小裙子。”
小姑娘眼里带着光,“一起洗澡,一起去看星星。”
一起洗澡不行,其他的倒是可以尝试尝试。
“阿羽。”
“嗯。”
“有没有人告诉你,对着星辰许愿的话都会实现的。”
“…………”
隔天,姬河披着一身黑色袍子神神秘秘的去找姬芦羽。
“阿羽,看我。”
姬河披着一个黑色的兜帽,兴冲冲的跑到姬芦羽面前,姬芦放下手中的笔,听话的看着他。
“当当当。”
姬河潇洒的掀开自己的兜帽,提着裙摆转了一圈。
“哇。”
“好看吗。”
姬河看着妹妹双眼放光的样子,骄傲的抬起头,“我这可是专门让织坊做的,等了好久,看到姬芦羽高兴的样子,姬河突然觉得穿裙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都比不上他妹妹高兴。
“阿羽,走,去梳好看的头发,然后晚上我们去看星星。”
“好耶。”姬芦羽从凳子上跳下来,飞快的跑到姬河身边,撞入他的怀抱中。
暖烘烘的,带着一股奇特的花香。
是傀影山上的拜月花,一大片大片的铺开,像是红色的烈焰,摇曳着细瘦的枝干,飞羽的一样的花瓣,在夜晚的细风下扶摇直上入碧天。
星辰是那样的闪烁,高悬在天空。
姬芦羽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微笑,手无力的滑落,眼睫微颤直至平静。
拜月花凋零了。
再也回不去了。
“砰。”结界终于被涂白打破了。
最后一丝灵力也圆满的融入姬河的身体里面。
姬河低着头,头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压抑不住的哭腔从喉咙里面渗出来,发出困兽一样的悲鸣。
他甚至不敢上前去看了一眼姬芦羽的身体。
触碰一下那冰凉的体温,他会疯的。
涂白收起武器,走到他面前,有些难堪,“抱歉。”
——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完成。
姬河没说话,他像是终于心死了。
姬蔺走了过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到让人有些觉得毛骨悚然。
“阿河,这一天早晚会来到,不要怪父亲,这是父亲应该做的。”
姬蔺带着几分轻松,“阿羽她是愿意的,你无需感到愧疚,这是…………”
涂白实在是听不下去,反手一拳,狠狠的捶在他的脸上。
姬蔺一时不察,更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这一拳正中眉心,一个趔趄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你…………”
“怎么,想说什么。”涂白冷眼一斜,姬蔺愣了愣,随即笑道:“殿下这这是做什么,这是灵族的家事,莫不是殿下也要插手,这未免有些不妥吧。”
“那又如何。”
涂白从来都不是会被这些框框条条的约束的人,要是姬蔺想着用这些世俗的条例来规劝他,那他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本尊了。”涂白不屑嗤笑,威压缓缓渗出,戾气又凶狠,“姬蔺,你算个什么东西。”
“本尊答应的事情没有做到,现在很不高兴。”
涂白手一扬,原先消失的利刃又再次出现,他威胁的对着姬蔺的脖子晃了晃,扯出一丝冷笑,带着战场上的凶气蜂拥而至。
“怎么,想试试吗。”
“涂白,老夫敬你,莫要得寸进尺。”
姬蔺的脸也冷下来了,他终于体会到了面对涂白这个混不吝有多无力。
打又打不过,你和他讲道理,他拿刀指着你,这还怎么谈下去。
“老夫可是灵族现任族长,你敢对我动手,三界不会放过你的。”
“呵,三界。”这老头把三界当成后盾了,这是在威胁他。
涂白神色一凝,下一秒,寒光闪过,咔嚓一声,姬蔺脚下站着的地方被硬生生的劈开一到裂缝。
剑气没有散去,姬蔺是真的感受到了杀意。
这人是真的会杀了他。
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他。
姬蔺内心涌上一股难言的愤怒,他可是有办法对付长渊,这三界都得依仗他,依仗他们灵族,没了灵族,三界在百年前就该被长渊吞噬了。
竖子,“竖子敢尔!!!”
姬蔺再也维持不了平静,手握着佛珠咔咔作响,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此刻杀了眼前这个敢对他放肆的小子。
“我灵族百年前镇压长渊,就连神帝都不敢如此对我,好好好,当真是好极了,我倒是要面见神帝,是否已经忘记了我灵族的牺牲,忘记了神界百年的安稳是如何得来的!!!”
姬蔺义愤填膺,恨不得此时就拉着涂白面见神帝求他做主。
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悄悄地探出了它的獠牙。
“殿下,有些事该适可而止,有些人不能得罪。”
姬蔺慢慢的露出冷静的笑容,“这三界不能没有我们灵族。”
“错了……”
什么,姬蔺一愣,猛的回头,他看到姬河慢慢的抬起头,手放在胸口上,“说错了,是不能没有我。”
姬河慢慢地扯出一个笑容,悲哀又苦闷,“姬蔺,我从来都没有听你的话,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如何摆脱你。”
“让阿羽摆脱你,你就是个彻底的疯子。”
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涂白瞳孔一缩,猛地收起剑,往前俯冲,“姬河,不要做傻事!!!”
“殿下,对不起,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
姬河手一发力,右手毫不留情的从自己身体里面穿过,他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缓慢的倒了下去。
霎时,在姬河身死的那一刻,一个庞大的阵法兀的从他身下冒出。
长渊的气息瞬间笼罩。
这时,被三途照顾的那个孩子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涂白哥哥。”
三途有些手忙脚乱的唤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涂白脸色难看,他万万没想到灵族所图如此之大,“姬蔺,简直是鬼迷心窍。”
他现在才看清楚,灵族神殿之下竟然还会有另外一道阵法。
灵族胆大至此,竟然敢和长渊里面的那些东西签订契约,以身为饲。
姬河兄妹是阵眼,维持整个阵法的运行,灵族其他的人是祭品,供养着整个阵法的运行。
现在姬河身死,阵法崩溃。
灵族和长渊定下的契约失衡。
契约开始反噬了,整个灵族都难逃一死。
姬蔺砰的跪地,手上的佛珠再也握不住了,顺着手腕滑落,坠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满头青丝变成华发,他大张着嘴,捂着喉咙。
“救……救……”
他的话噎在喉咙里面。
他艰难地朝着涂白伸出手,涂白往后面退了一步,冷眼旁观着看着他的皮肤一寸寸的皲裂,从内里慢慢的开始被黑气吞噬,直至最后灰飞烟灭。
轰的一声,黑气彻底爆发。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一旁传来,三途焦急的抱着那个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他抱着自己的头,上下翻滚,“涂白哥哥,你快过来,这孩子……。”
涂白急忙跑过去,手放在那孩子的额头上,纯净的灵力顺着他的额头一路向下,压住了在他身上沸腾的黑气。
他气喘吁吁脸色惨白的躺在地上,手脚痉挛,轻颤着张开眼,黑色的燕子微微的展翅,尾羽轻扇,他看到了他此生最温暖的光。
白衣清俊的神君就这样看着他,他的眼里闪过蕴含着深深的悲悯,那是他渴求已久的庇护,他曾在绝望里疯狂的向上天祈祷,希望有人从天而降,能够把他从这无边的烈焰中拯救出来。
但是上天从未眷顾过他,在这百年里,对于神明的信仰早就已经消耗殆尽,五知燕曾发誓他再也不要信任任何神明,哪怕日月颠倒,沧海桑田。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不是上天苛责他。
只是属于他的神明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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