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场本家被妖怪袭击、的场静司右眼被妖怪夺走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除妖师界。
的场一门聚会的大场合,居然还能被妖怪袭击成功,连首领的眼睛也没保住,这消息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引爆了表面平静的除妖师界。
很快,本就对的场家不满的、看热闹的、依附于的场家的……各怀心思的除妖师们聚在的场本家,打着探病的名义想要试探出的场家的现况。
屋顶上的破洞已经连夜修好,墙上、地上沾染的血迹也早已冲洗干净,宅邸看上去依旧如往日般古朴庄严——这情况与想象中的断壁残垣截然不同,上门的除妖师们心里一惊,不管内心如何猜测,脸上所谓探病的神情都真诚了几分。
大厅里,不少除妖师有意无意聚在所属的场一门的其他几家附近,离得远的也暗自留意着那边的动静,企图从这些人口中听到点什么内幕消息。
然而那几家的人早就被交待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会无论心里想些什么,面上都是一副当然没什么事的表情,只说让众人等的场家说明就好。
可一群人等了半天也不见的场家的负责人出面,人群逐渐变得浮躁之际,里间木门“嘎吱”一声打开,穿着一身明艳花鸟纹和服的七濑从里面走了出来。
“首领说他很感谢各位的关心,不过他现在有事不便出面,便由我代为致谢了。”
出来的不是的场静司,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大厅各处都响起了讨论的动静,烧了很久的水终于沸腾起来。
“难道说的场先生伤得很重吗?”有除妖师趁乱喊道。毕竟眼睛长在脑袋上,人的大脑何其精密复杂,被妖怪夺走右眼时伤到哪块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场有些人没出声,却明显对这猜测有些信同,暗地里打起了眉眼官司。
他们可是听说了,几十个,不,说不定有上百个妖怪同时袭击了的场本家,据说的场静司那血哗哗流了一地,的场家的人急疯了似的。
现在连面都不露,指不定伤得有多重,说不好啊,人能不能醒过来还是问题呢,那的场家……
像是刻意留给了众人猜想的时间,站在一旁的七濑暗自打量着其他人的反应,半晌,她镇定地推了推眼镜,沉声说道:
“首领确实受了点伤,不过——也算不上严重,至于他不能亲自出面嘛,那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出发前往东京,准备亲自解决其他除妖师向的场一门求助的那件事了。”
“什么!他刚受了伤还亲自去!”
“难道他光带着的场家那些人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开玩笑吧。”
……
众人议论纷纷。
说起那件事,最近也算是除妖师中的热门话题了。
事情发生在关东地区的一大除妖师名门,更具体的说,是曾经的名门。
千瑜家很久以前也在九州地区活动,家风温良端方,与众多式神签订了契约,在除妖师中间曾很有名气,可惜遇上了后继无人的困境,千瑜家逐渐也就退出了除妖行业。
毕竟祖祖辈辈都在干除妖的工作,多少也和凶恶的妖怪结过仇,为了避免妖怪报复,他们家很多年前就离开九州,搬到了东京郊外定居。然而不受契约约束的式神也选择跟了过去,据说这么多年一直守护着他们家的后人,即使那些人早已和普通人一样,无法看见它们了。
一直以来确实有妖怪上门报复,不过都被守在他们家的式神挡住了没有成功,但这种微妙的平衡却在最近被打破了——几名守护千瑜家的式神意外死亡,与他们家结怨的妖怪便趁机上门报复,剩下的式神实在难以应付。
退出除妖行业太久的千瑜家还没意识到危险,身为妖怪的式神就主动联系上了附近的除妖师,希望他们能帮忙解决那些妖怪。
那些除妖师自然愿意帮一下千瑜家,可他们去了才发现根本敌不过对方,连自己也差点折了进去。
于是,那些人回九州将这事委托给了的场一门——千瑜家的事情这才迅速成了除妖师界的热门话题。
各方除妖师都在观望:的场一门要怎么处理,又能不能解决掉那些据说实力强大的妖怪?结果还没看到最新进展呢,他们就听说的场家出了事,一溜烟跑来这里打听消息了。
最近这业内也太过热闹了吧……看戏的除妖师们暗自咋舌。
就是不知道出事的的场家东京一行结果如何,要是成功也就罢了,要是失败了……
那说不定就要变天了啊……
七濑从宣布完后就一直默默观察着眼前这些人的表情变化,想到的场静司一早坚持要出门的场景,她无声叹了口气,只能选择去相信他的判断。
首领,希望你那边一切顺利。
如你所言,用行动告诉其他人,有你带领的的场家依旧强大!就算没了右眼失去和强大妖怪的联系又如何,只要有你在,的场一门仍拥有无可撼动的实力,谁也别想趁机闹事。
东京郊外,除妖师界两大热门话题的当事人已经成功会面。
千瑜家不愧是以谦善温良闻名,即使是面对退出行业也有所耳闻的的场家,也是做到了真心相迎。
“实在感谢您能来帮忙,真是麻烦了,”千瑜家的人在第一批除妖师上门帮忙时就已知晓事情原委,自然也知道这件事被委托给了的场一门,“说来也惭愧,没了能看见妖怪的后辈,我们连帮助先辈的式神都做不到,一直以来辛苦它们了。”
两人隔着矮桌就坐,的场静司用余光观察着从进屋开始就默默守在千瑜家主身后的式神,这会明知对方听不见它们仍慌乱摆着手,急声解释道:一点也不辛苦,你别这样说,能留在这个家里已经很幸福了!
的场静司抿了一口刚端上来的清茶,醇正微苦的茶香瞬间在口中蔓延开,他放下茶杯,恍若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妖怪这种存在,人类又怎么会了解它们的想法,或许对它们漫长的时光而言,这也只是一段有趣的记忆,大概不会有所谓辛苦的感觉吧……”
千瑜家主并没附和他的话,温和沉稳的中年人只是看着他笑了笑,突然拿起茶壶叫了声外面的人,隐隐透着点了然包容的神情,对的场静司说道:“失礼了,好像这茶对你而言有些苦了。”
“哎——”的场静司略显惊讶地轻呼一声。
“而且的场君从八原过来一路辛苦了,”千瑜家主却表情不变地抢了他的话,目光在的场静司掩不住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还有右眼上明显的纱布,他也听说过的场首领右眼被妖怪盯着,却还不知道刚发生的重大事件,只以为对方是赶来东京没休息好,温声说着,“我让他们换壶养神的花茶过来,请稍等一会。”
说完,他就将茶壶递给了进门的人,耐心叮嘱着用哪些花果去泡。
这屋里似乎浸了股暖香,惹得人昏昏欲睡,的场静司也不解释,只当是默认自己确实没休息好,轻阖着眼眸静静坐在原处。
屋外的场家除妖师布置阵法的动静时不时飘进屋里,换好的花茶散发着温暖的香气,一面是即将到来的危险,一面是最平凡不过的宁静,同时交汇在的场静司肩上。
他安静坐在那就像是一副随心而作的水墨画,淡淡的,却在听见下属靠近的瞬间张开赤色的眼眸,那幅画上唯一的亮色耀眼夺目、一瞬劈开了单薄的淡漠。
“家主,已经布置好了。”
“好,那就上去等待吧,那些妖怪的到来。”的场静司起身应道,他朝千瑜家主颌首示意,转身走了出去。
所谓上去,就是他带着自己的弓箭,站到了千瑜家屋顶的最高处。
整栋房屋都贴上了禁止妖怪进入的符纸,屋外转角等隐蔽之处,大大小小布置好了强力的束缚阵法。只要前来攻击的妖怪被引入阵法,就将立刻被屋顶上的场静司的箭矢所消灭。
凭借强大的妖力附于外物直接消灭妖怪,这正是的场静司实力强大的原因之一。
对大多数除妖师而言,能掌握并有效使用的更多是一直流传下来的阵法,不管是封印还是消灭妖怪,都要借助阵法为媒介调动自然中存在的力量。能直接借助于外物的方法少之又少,比如的场家的箭术,还有名取家的御纸术……
这也是为什么其他除妖师无法解决千瑜家问题的原因,同时攻击的妖怪不少,他们能将妖怪引入阵法,但还不等念完咒语将妖怪解决掉,其它妖怪便从旁攻击除妖师打断了阵法发挥作用。
甚至连的场家大多数人也更多只能借助阵法,在这次行动中,他们要做的便是用阵法将妖怪短时间困住,这样他们眼睛受了伤的家主,便能够一举瞄准目标将其消灭。
月亮悄无声息已爬到顶空的时候,寂静的夜里开始响起了重物爬行的声音。
的场静司笔直地站立在月空之下,一身黑色和服,抬手搭弓之间,袖摆滑落,露出了因常年锻炼而显得修长有力的手臂,一下拉开了弓弦。
他凝视着屋下妖怪逐渐被引向束缚之阵的情况,神情专注,但不同于以往,这次他无法及时注意到右侧的情况,旁边跟他一起上去的人本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立马做出了判断。
“家主,三点钟方向困住了一个妖怪!”
的场静司迅速侧身转过去,手上的弓箭丝毫没有摇晃,眼前是在阵中仍试图攻击的丑陋的妖怪,随时可能挣脱开。
以前隔着符纸眼罩,他不集中注意力时也经常会拿不准距离摔坏东西,如今骤然失去了右边的视野,眼前所有东西和自己之间的距离都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明显,却足以致命。
受伤后第一次拉开弓箭的人却丝毫没有露出异样,他深吸口气,左眼微眯着,眼角上扬的弧度似乎染着笑,箭头调整好角度,毫不犹豫松开了右手。
“铮”的一声,箭矢划破夜色,不偏不倚射中了阵中的妖怪。
微凉的月色下,那妖怪挣扎着,化为无数的碎片,风一吹,没了踪影。
的场静司这一箭就像是给的场家的除妖师吃下了定心丸,从被妖怪袭击开始就萦绕在胸口的不安瞬间散去,干劲十足的一群人困住妖怪的动作越发熟练,配合着的场静司的射击,困扰了千瑜家和其他除妖师的问题就此得到解决。
喧嚣过后,千瑜家又亮起了灯,明亮的灯光照在一直守在那的式神身上,却没能在地上留下半点普通人可以看见的影子。
的场静司一边收起自己的弓箭,一边抬头看了它们一眼,忽然问道:“你们是知道的吧,和你们签订契约的那个除妖师早就不在了。”
“知道,”式神们边说边扭头看向了站在屋檐下的千瑜家主,“但他后人身上有和他一样的气味啊,就连性格里的温暖善意都是一样的,至少在这个气味和血脉消失前,我们会一直守在这个家里。”
说完,它们就回到了屋檐下,围在千瑜家的人身边,兴高采烈地说着只有它们自己能听见的话。
的场静司留在原地,光只照在他脚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撕下屋里符纸、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除妖师跑去找的场静司报告,隔了老远他就看见自家家主上半身隐在夜色中,低头擦拭着自己的弓箭。
朦胧间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忽然觉得有股落寞萦绕在自家家主身边——吓得他立马打了个哆嗦,用力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
可再次对上的是家主那只很有压迫感的赤瞳,直勾勾看着自己,刚还在乱想的人立马小跑着赶了过去,如释重负,我就说嘛,家主怎么可能露出那样的感觉,一定是我眼花了!
“家主!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回去。”
“那就走吧。”的场静司刚走出一步,还没交代半句就看见原本冷静的下属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他若有所思地抬手触碰上右眼的纱布,下属紧张的叫喊声立马响了起来。
“请小心一点啊家主,伤口又渗血了!”
听到他的话,指尖摩挲着纱布的的场静司却是冷静极了,他摆了摆手,身后扎成一束的长发也随之轻快地晃了起来,笑着说道:“那就去东京的宅邸包扎吧——”
“顺便去拜访一下东京交好的政治家,这个时候也需要处理好这些关系不是吗。”
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找个借口留在东京,找出与那妖怪有关的线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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