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见打宠物医院里正进行着一场惨无猫道的手术。
一只漂亮的布偶猫静静躺在手术台上,它被人打了麻药,湛蓝色的玻璃眼珠无力睁开,眼前一片模糊。
但就是在这样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的白雾中,它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白口罩女人朝它高高扬起了手术刀,她的眼神如手术刀一样冰冷。
它想逃,却无处可逃。
猫薄荷,飞白霜,
或许,从早上出门开始就是错的。
黑心医院不做人,一群白口罩仗着人多硬生生把它从主人手上抢走。
绑架、威胁、下药。
它的主人还在门外无助哭喊,而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上冷芒一闪……
!!!
下身一凉,那股若有似无牵引着它的羁绊消失了,仿佛有什么永远离开了它。
布偶猫眼神茫然而空洞,呆呆地望着虚空。
而它也没有看见白口罩女人持刀的手微微颤抖……
血,殷红的血!
起初只是一小团,后来就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血污爬上了尚有余温的土黄色身躯,一点点蚕食着它的生机。
血色铺天盖地,
明明是鲜红热烈的颜色,却令人浑身发冷。
宿雨一阵恍惚,她好像又成了脏污小巷里那只被流浪狗争夺抢食的小猫。
手术刀掉落在地,她踉跄着跑去洗手间。
水龙头哗哗作响,水花四溅——
宿雨往自己脸上一捧捧浇着水,冰凉水珠顺着眼角滑下,镜中的她面无表情,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瓷白木偶。
宿雨怔怔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像是被镜子中那一抹水红刺激到,她突然开始擦拭嘴唇,样子有些疯狂。
嘴唇因为大力摩擦,泛出血一样的红。她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眼神流露出蔑视一切的漠然,只是掬了一捧水拢在手中,将自己的口鼻埋入水中。
三分钟过去了,她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眼前一阵阵发黑,濒临死亡的窒息感笼罩着她。
宿雨骤然抬起脸,大颗的水珠从她鼻尖滴落,她脸上浮起浅浅的一个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还活着。
“宿雨,你掉洗手间坑里啦?”
“猫已经送走了,走的时候满脸怨念,对着我们一个劲地哈气呢!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早就猜到这一幕,然后故意跑掉的?”
倚在洗手间门口碎碎念着,砰砰砰敲门的,正是这家宠物医院的院长——郝随便。
因为他妈怀他的时候问她吃什么都说“随便”,于是给他起名为郝随便。
郝随便起名也很随便,
“猫见打宠物医院”就是他力排众议定下的名字。
医院挂牌营业后,果然——
猫见打。
所有识字的小猫都会自发绕道走。
刚刚那只布偶完全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宿雨在他这里工作,完全是个意外。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宿雨像往常一样出门找狗,在树上发呆的时候,遇到了出门绑架流浪猫的郝随便。
两个人,
一个在树上思考人生,
一个在树下拿猫条诱捕小猫,
四目相对的时候,彼此都很尴尬。
郝随便收回对着宿雨的猫条,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想什么呢?”
郝随便拍了拍手,将宿雨从回忆中唤醒:“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宿雨抬手止住他的话,然后掏出手机,纤长手指很快在亮起的屏幕上忙活起来。
“你在干什么?”
宿雨没说话。
正在这时,郝随便的微信弹出一条消息:【宿雨拍了拍你,并表示已经将你加入黑名单豪华暗杀套餐】
郝随便是个笑点很低的人,立马乐了,兀自“噗嗤”“噗嗤”笑个不停,不大的医院里充斥着他放屁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止住笑:“严肃点,我说认真的!”
“那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你随便说,我随便听。”
宿雨不想做那种傻兮兮的选择,选了又怎样,先听哪个后听哪个有什么区别,不照样两个都要听吗?
郝随便认真想了一会,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打量宿雨的神情:“那我先说坏消息吧!”
“我们医院目前遭遇经济危机,医疗经费有些紧张……可能要裁减一些人手或者降薪。”
“至于好消息嘛,”郝随便望着医院的天花板,眼神飘忽,“你最近可以不用工作了!”
宿雨:……
宿雨:“谢谢,你真幽默。”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客人上门,医院遭遇破产危机也不奇怪,宿雨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又要去找下一份工作,她望了望蓝色托盘上的手术刀,遗憾地叹了口气。
郝随便很显然错误解读了这声叹气,“你要是舍不得,也可以常回来看看,猫见打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宿雨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煽情,现实道:“兼职,给钱吗?”
郝随便及时打上补丁:“志愿者的位置将永远为你保留。”
宿雨解下身上的白大褂,不顾郝随便的再三挽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宠物医院。
买完菜回家的路上,宿雨遇见了一位穿着摩登亮皮裙的阿姨。这位阿姨姓梅,她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实际上女儿都快大学毕业了。
梅阿姨对这个和她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很有印象,主动打招呼:“雨丫头,你这是买菜回来啊,是从南菜市场过来?”
宿雨笑容腼腆,眼神清澈,应了声是。
多乖的姑娘啊!
梅阿姨看着看着,心都要看化了,不由道:“瞧你这张小脸,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宿雨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耳畔的碎发,样子文静极了。
“我们这些老姐妹可好些天没见着你了。今儿晚上彭湖那片要跳新的编舞,七点半,秀明广场,你来不来?”
宿雨摇了摇头,说:“实在不好意思了梅姨,我晚上已经有别的安排了。”
“还在找你那狗呢?”
“家养的宠物跑到外面讨生活是一件很难的事。它一只狗在外面,我很担心。”
“欸,你这狗丢了得有两个月了吧。你也别怪阿姨说些不中听的话,但它要么是被好心人收养了,要么就……”梅阿姨面露难色,神情怜悯,“只怕是凶多吉少。”
宿雨没被这话打击到,这些天来类似的话她听过不少,冷嘲热讽的有,试图安慰的也有。
闻言,她满脸坚定:“它不会死的!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梅阿姨不好再劝,只是说:“雨丫头,晚上出门小心一些。遇上什么搞不定的事记得打阿姨电话啊,姨喊你叔来帮你!”
她皱着眉头一脸嫌弃:“他晚上在家闲得不得了,成天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那肚子瘫得跟皮球一样大,就该多出门活动活动筋骨!”
宿雨知道她的好意,没有客气推辞,而是郑重道谢:“谢谢梅姨。”
吃过晚饭,宿雨就出门找狗去了。
她养的是一只叫作“阳阳”的柴犬,两个月前的一天,阳阳趁着她去跳广场舞的时候偷偷溜了。
那天她不眠不休找了一夜,走遍附近好几个小区,却始终没有它的身影……
宿雨从此再也没看见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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